第七十三章 可爱的人儿
院子里很久没有人住了，大漠边缘地区是此起彼伏的黄土丘陵，是由成年累月的灰尘集聚而成的，最不缺的就是住的地方，寨子后面的小山上也有不少用来乘凉的窑洞。
夯实的院子了细细地扫过之后，就变得很整洁，低矮的尖木栅栏也是用来抵御夜间的野兽用的，这一带民风淳朴，乡里乡亲之间倒是没了城市里的勾心斗角，再大的矛盾争吵过后也不会有隔夜仇。
黄狗倚卧在树荫下，老驴舔舐着沙床，老农抽着旱烟胡侃大山。
这就是最真实的生活。
寨子里的乡亲们对新来的盈盈是极好的，饭时会端来满满一碗苦菜面，贪玩的小孩会在盈盈旁边听他讲稀奇古怪的故事，支着大脑袋眼睛里亮闪闪的。
不问来处，不问过往，想来便来，要走欢送，防风寨有一种原始的不争气象。
寨子里很快便喜欢上这个勤劳的年轻人，谁家有需要他都会搭把手。
小孩子们暗地里说盈盈是个怪人，并非贬义，相反孩子们很喜欢这个大哥哥，就是有的时候会看见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说自话，好像真的有人和他在一起似的。
防风寨周围只有一条小河，润季水量会增加，乡亲们会乘这段时间挖出田渠浇灌麦苗，这是他们的食物来源，旱季的时候小河会经常断流，这就需要人力将水运回寨子里了。
最近恰逢润季，寨子里的人头上裹着布兜减少水分的散失，挥舞着锄头热火朝天地挖着田渠，闹腾的孩子们在小河边跑来跑去，疯的一个个跟泥猴似的，女子将饭食送到地头，开心的看着青壮力大口吞咽。
盈盈穿着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一柄生铁锄头舞的虎虎生风，翻飞的土块很快便堆积成一条渠道，这就让年轻的小伙子们不乐意了，哪能让他抢了风头，顶着烈阳不甘示弱，汗水滴落在结实晒红的胸膛上。
小麦已经抽芽了，翠生生一片，清凉的河水流进渠道，渐渐润湿的土地让它们变得更加生动，小小的穗头随风摇摆，老农咧着嘴笑了，这就是收成。
夜幕降临，老人们将渠头用河泥填上，水是不能浪费的，等待来日浇灌。
打谷场中燃起一丈高的篝火，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聚在一起等待美味，圈养的山羊是今晚的主角，烤的金黄的羊羔渗出晶晃晃的油脂，掉在火堆里滋滋作响。
这里昼夜温差较大，但是围着篝火的人们却感觉不到太多凉意，火光照的脸庞亮堂堂的，浑酒就要上了。
浑酒是用珍贵的粮食酿的，除非重大的日子，一般不会放开喝。
老头子们就好这一口，旱烟也不抽了，就等着上酒呢。
两个黝黑的大釉缸才搬上来，老头子们就先坐不住了，黄纸用麻绳缠着，缸口裹着厚厚的泥封，就等启封了。
十只羊已经烤好了，放在摆成环形的柏木老桌上，浓烈的肉香让每个人都食指大动，小炒苦菜，打饼子，羊头汤，再配上满满一碗麦饭，足够防风寨百十来口放开肚皮吃。
寨主拍开泥封，醇香的酒气一下子就蔓延开来。
不光老人家，就连年轻人都把持不住了，这是去年酿的酒，经过一年的窖藏，滋味厚重了不少。
木斗将略微泛黄的浑酒倒进碗里，碗里飘起一层酒花。
一口浑酒下肚，火气一下子就蹿上面门，嗯，就是这个味，醇，香，够烈。
咬着指头的幼童看着大人们喝酒，怎么都想不通，那东西又苦又辣，怎么会好喝呢？
什么？他怎么知道酒什么味的，看着小孩通红的脸蛋，准是偷喝了。
两缸酒，百十来口也就分到一碗，见他们一个个砸吧着嘴回味，盈盈感到有点心酸。
他们是最朴实的人儿，没有屈服在天地的恶劣环境中，勤恳地塑造着自己的家园，却不能尽情地喝上几口，每天都吃上这样的饱饭。
望着自己手里满满的一碗酒，他们从没怀疑过自己，给了自己最大的热情和信任。
经历过当初的背叛和遗弃，这样真挚的感情才显得更加珍贵。
盈盈不想用道法为他们改变这一切，那样只会玷污这份纯情，但是可以为他们塑造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
缺了一颗牙的老汉和盈盈碰碗，夸赞小伙子有把子力气，是个好汉子。
年轻人蹲着碗走到跟前，直言盈盈力气不在他之下。
一碗酒下肚，看着小孩偷偷用手指蹭着碗底的酒花，盈盈告诉大家:我有酒。
乡亲们当然是不信的，他刚来的时候就一个人，连个多余的水袋都没有，一看就是喝多了。
年轻人大笑他不胜酒力，盈盈则拉着十来个半大孩子走向了自己的小院。
真有？
没过多久，一个孩子当先跑了回来，郑重地点了点头。
却见黑暗中，孩子们每人扛着个大包袱走了过来，落在最后的盈盈臂弯里夹着两个大缸，身后有一辆平板车，上面堆满了瓶瓶罐罐。
众人见状一窝蜂跑了过去接应，暗道这家伙还真不说瞎话。
篝火旁堆满了从盈盈屋里搬来的东西，打开七个大包袱，只见里面塞满了肉脯果子，各色糕点，特色小吃，几个大缸里都是美酒，香浓的酒味让人舌底生津，板车上有一半瓶子里装着果汁甜水，是小孩子们的饮料。
乡亲们被这些美味惊到了，盈盈看着大家奇怪的眼神，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原本是跟着有本事的师傅学手艺的，可惜太不成器，被人家赶了出来，顺带带出了一个宝物，可以装下不少东西，这些都是在外面的时候采购的。
盈盈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羊脂玉瓶，没有杂质的瓶子在火光的映衬下如梦似幻。
乡亲们恍然大悟，直夸好宝贝，大本事。
盈盈将瓶子捧到寨主面前:“寨主，盈盈在这里受惠良多，没有什么能力报答，这件东西就送给防风寨吧。”
寨主见多识广，直到盈盈来历不凡，但没想到会送出这么珍贵的东西。
双手摆的跟风扇一样，直说太贵重了。
盈盈指了指寨子外的河道:咱们这里缺水，到了那久不来临的混乱季节，寨子可以用瓶子里装的水来应急，一次装的水足够支撑一年的收成。
寨主这下愣住了，是啊，那季节混乱的时期，寨子里的日子就真的不好过。
最后经过一众老人的商量，决定收下瓶子，作为寨子里的传家宝。
乡亲们闻言又喜又欢，郑重感谢盈盈。
盈盈拦住众人，指了指面前堆成小山的美味:咱们吃起来吧！
美味的肉脯在火上烤过，香味直击人胃，软糯的糕点甜到心尖，各色小吃有麻有辣，有甜有酸，尤其是缸里的美酒，绵香悠长，香气经久不散，孩子们端着瓶瓶罐罐学大人们的样子一口喝下，好甜，好香，好好喝。
果子最为难得，咬上一口汁水直流，脆生生地最是好吃。
餐桌上，小刀切下一大块肉，咬在嘴里香气四溢，配上一口美酒，啃上一口果肉，再来一口麦饭，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啊！
小孩子们围着篝火耍宝，大人们仰面大笑，晚宴一直延续到深夜。
第二天，人们依旧勤奋地劳作着，昨日的新奇深藏在记忆中，但是生活还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盈盈带给他们的只有一份真诚、一顿美味和一份困难时期的后路，淳朴的人们并未因此而对生活生出懒惰之心。
盈盈看着田地里唱着号子的人们，心中的担忧就此消散，这是一群可爱的人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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