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看海
薛琅顿时觉得自己形象都高大了起来，连自己的死对头都能照顾到，实在是广阔的胸怀无边的善意。
虞观州愣了一下，全然一副怀疑自己耳朵的表情。薛琅见了不由得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你，我很宽容的。】
“那还真得谢你一句。”虞观州没忍住轻笑一声，“进我办公室坐着等吧。里面空调比较凉快。”
最近天气热得离谱，薛琅觉得进去也无妨，便答应了虞观州的提议。
办公室的陈列都井井有条，虞观州桌上几乎都是文件，分门别类地摆放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兔子摆件，她好奇伸出手摆弄两下，虞观州捕捉到了她的小动作：“喜欢吗？可以送给你。”
【才不要你用剩下的。】薛琅立马摆出一张嫌弃的脸。
虞观州笑了一下，接着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对着电脑开始工作。薛琅在旁边的一个摇摇椅上坐下，面前还有一张小圆桌，上面摆着一杯冷掉的咖啡。办公室能大得放下这么多东西，她忍不住感慨一句不愧是公司的太子爷。
不一会薛琅拿了外卖回来，她低着头只顾吃自己的那份，另一份放在办公桌旁边，半天了也不见虞观州动一下，直到薛琅吃饱了，他才开始进食。
外面的天差不多黑了下来，窗户都被填满了夜色。薛琅看着虞观州依然全神贯注地工作，视线滑过他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下颌线，不得不感慨好好的一副皮相底下怎么有一个欠打的灵魂。
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就不知不觉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噩梦，梦里是她十岁那年，坐在医院病房门口，虞衡坐在她身旁。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里面正在被抢救的人是自己的父母。她想问虞衡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可是她没办法发出声音。
最后只是梦里的虞衡告诉她，以后叔叔会照顾你的。
不。
她猛然被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虞观州的大脸近在眼前，差一点两个人就要碰到一起，对方的手指上似乎衔着自己的一滴泪。
小姑娘吓得立马往后缩，虞观州似乎也受到了惊吓，那张脸飞速往后退去。
【你干嘛？】
“看你一动不动的，还打算检查一下是不是死了。”虞观州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做噩梦了？”
【怎么，工作做完了？】薛琅狼狈地擦了擦脸，岔开话题。
虞观州回到座位上，拿起盖在薛琅身上的西装外套穿好，小姑娘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了衣服：“嗯，回去了。”
薛琅一边跟着虞观州下楼，一边在清理自己脑子里的思绪。她想起刚刚一幕，多少有些被打动。之前家里停电的时候，她也有种奇妙的感觉，对面的人仿佛不是她认识的平时的虞观州，而是从哪里吹来的一缕温柔暖热的风。
她想了好久，半途中，等红灯的时候停下车，才终于鼓起勇气，朝着副驾驶上的那人问出口。
【我想问你。】
虞观州视线偏向她：“问吧。”
【你是不是双重人格啊？】
长久的沉默。
……
薛琅早上才刚回到学校。今天只有一门选修要上，她便选了个后排的位置，打开笔记本电脑忙活自己的事。
她闲着没事的时候也会经常打代码锻炼自己。薛琅打开编程软件，薄膜键盘几乎听不到敲键盘的声音，她就这么忙了一节课，等到课间的时候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身旁坐过来了一个人。
【你在这里干嘛？公司是没事让你做了吗？】薛琅眉头紧锁，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刚出院的精神病人。
【我不是说过了，在学校里见到我不用惊讶。】虞观州轻笑一下，他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衫，在教室里不至于太显眼，顺带使用了手语，【今天是机房设备系统的更新，已经完成了一半有多了。另外研发的部分，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公开征集设计，或者你觉得自己单干更好，也可以。】
【我还没想好。】
虞观州沉思片刻：【你也可以都否决。没关系，慢慢想，这不是个短期内能完成的项目。】
【这么大的事，你只跟我商量？】
【你很在意这个项目，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啦……】薛琅撑着脑袋想了一会，接着随意地投向窗外，【总之我先想想。】
虞观州仿佛在追随她的视线，目光也游走到窗外。从这里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的天空，还有远处密密麻麻的教学楼。
薛琅发了好一阵子呆，转过头去一下子撞上虞观州的视线，她下意识避开：【你来这里就是说这个？那你说完了，可以走了。】
【不是，还有，等着接你回家。】虞观州说完，双手交叠着放在桌上，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抬起眼去看薛琅，眼神很干净。如果不知道内情，说他是男大学生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我可以坐在这里上课吗，同学？】
【要我说不行呢？】
虞观州勾了一下嘴角：【今日傍晚十六点到十九点有特大暴雨，你没带伞。】
【你怎么知道？】
【秘密。】虞观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想你会需要一个能替你撑伞的人。】
【我可以不回家住宿舍。】
【你明天上班，家离公司更近。】虞观州叹了口气，【不必为了和我赌气让自己不方便，你不需要淋雨，也不需要赶远路。】
薛琅听了也觉得这事不太值当。【算了，你爱坐着就坐着吧。】
虞观州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满意：【谢谢同学。作为回报，我教你两个这门课的易错点。】
薛琅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接着虞观州凑近在她耳边小声开口：“一，我也没带伞。
“二，我说的天气预报，是假的。”
薛琅此时脑内浮出六点：……
【你给我滚出去！】薛琅气得涨红了脸。
【坐好。】上课铃响得恰是时候，虞观州立马借故伸手将薛琅的脸轻轻扳向老师的方向，【老师都来了。】
本以为虞观州坐在这里，她一整节课都不得安生。结果她对着电脑忙活了好一阵，也不见旁边的人打断她。
她没忍住好奇回头，才发现虞观州一直在安静地看她，两个人的视线再一次碰到了一起。薛琅满脸莫名其妙：【你干嘛？】
【看看我的小徒弟都做得怎么样。】虞观州偏了偏视线，把目光落到电脑屏幕上。薛琅懒得理他，只对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忙到下课，最后自顾自地收拾东西走人。虞观州不紧不慢地跟上来，没多久就跟她并排走在廊道上，一路跟着出了校门。
薛琅感觉自己今天是甩不掉他了，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你的车呢？】
“不开车。我走路送你。”
薛琅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平时一天不往城市里排放废气的虞观州今天居然要讲环保？
她也不太介意走这几步，反正她的时间很多。
薛琅走在平时一直走的街道上，一直到一个小小的分岔路口前，一直跟在身后的虞观州突然往前几步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向一个小路口：“来这边。”
她下意识在心里大喊了一声“喂”，正想拒绝虞观州规划的路线，可是她却无意中看到对方的表情，嘴角高高地向上翘起，笑容镶着夏天的风的边。
有什么事这么高兴啊。她没有推拒，而是和他一起往前。
那是一条很狭窄的小路，窄得同时只能走一个人。虞观州在前面牵着她，慢慢地往前走。她想起来小时候，虞观州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仿真玩具来吓唬她，她吓得躲进一条像这里一样的窄道里，最后卡着出不来。虞观州站在那里嘲笑了她好一会，才侧着身体进来，朝她伸出手：“喂，你还行吗。”
她抬头望向虞观州又直又瘦的背，胸中似乎有什么在轻轻晃动。她眼里的虞观州，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喜欢捉弄她，不过就是小孩子的灵魂装进了大人厚实的肩背里而已。
小道的尽头是海。夕阳橙色的光落在海面上，随着海浪轻轻晃动。今天的天气一直很好，无数海鸥在海上飞动，薛琅的视线落在它们身上，不知不觉轻笑起来。
“沿着这片海一直走吧。”虞观州几步走到海边，抬头和她看向同一片海鸥，“我可以陪你到日落。”
薛琅迟疑一下，点了点头。她看着手里拿着西装外套的虞观州，自然而然地成了这副画面的一角。其实她一直想说，虞观州在公司时的沉稳和严肃根本漏洞百出，她总是能看到他身上的孩子气，就比如说，现在他眼里闪闪发光着的，对这片海的喜爱。
“喂，虞观州。”
是小兔子挂件的声音。虞观州转过头来，他眼里的光芒还亮着。
“谢谢。”
【不亲口跟我说吗？】
薛琅抬起手来正要打手语，却被虞观州止住了动作。他拉过薛琅的一只手，在上面用指尖一笔一划地写字。
【下次，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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