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胆子太小
我很难形容钟离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
困惑？也不算。思索？也不是。
我只看到钟离下意识伸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堪称纤长的眼睫在琉璃盏的微光下几乎生出了点点透明的质感，在我开始感慨这厮脸捏得委实好看之时，钟离忽地抬头，再然后十分自然地丢给我一个非常……玄妙的眼神。
“也好。”钟离开了口，“机会难得。”
什么？什么机会难得？我一头雾水地看着钟离牵起我的手，一点点转为十指相扣的模样，钟离的手比我暖上许多，再加上我的手指并不如钟离的修长，这种十指相扣的状态，说起来反倒像钟离把我的手给包裹住了一般。
钟离抬起眼眸，那双鎏金的眼眸亮得骇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钟离一只手轻轻拦住我的脖颈，额头顺势贴了上来。
我的感知好像一瞬之间拔高的无数倍，我比任何时候都能感知到钟离的存在，他每一个语调，每一次音符的转换，他呼吸时肺部与空气轻微的摩擦，元素力的洪流血肉间流动转换的痕迹，以及钟离骨头里散发的幽幽冷香味。
我：“这是……什么？”
很奇妙，我一瞬甚至模糊了自我感知的状态的，仿佛钟离就是我另一个身躯的延申，我能感觉到元素力是如何在钟离的身体里流通转换的，此消彼长又彼此平衡，甚至磅礴的岩元素力是如何改建血肉，轻巧的简直如臂指使。
钟离旋即放开了我的手，我这下才缓缓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自我的意识回归身体后，反而别扭起来。
或许认知真的是对比出来的，见识过钟离身体里元素力的流转与循环后，再看我自己身体里的循环状态，总多了那么些惨不忍睹的意味儿。
我抬头，愣住了。钟离脸上的神情称得上淡漠，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看过了，我仿佛回到了不惑山下，眼前的人是那个我但凡多看一眼就更怂一分的岩王帝君，我好像看见的，是几千年前的摩拉克斯一般，那个随手就能捏碎几个头盖骨的摩拉克斯，石珀般鎏金的眼眸里，尽是无尽的杀伐之像。
“做、做什么？”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推了一把钟离的肩膀。
“嗳，吓到了？”钟离一抿唇角，弯起眉眼低低哧笑两声，眼角浅金色的鳞片若有似无、熠熠生辉，那种锋芒尽露的尖锐感一瞬间散尽，随着钟离笑的那么轻飘飘的一声，退休老大爷的闲散感又忽地回来了，“抱歉，把躯壳同调到几千年前，思绪偶尔也会受到些影响。”
“同调到几千年？！”我鼓起唇角，忽地发现一件事——
“啊……”我惊讶得直起上身，看着钟离额头上生长的两只骨质长角愣了一瞬，震惊得几乎有些难以言表：“欸——真的假的？”
钟离确确实实变了，他似乎变高了一点点，头发也长了，脸上的模样没有太大改变，只眼尾多了一排若隐若现的浅金色鳞片，而额角上，不知何时生了一对弯折的赭红色骨质长角。
我看着钟离，眼神里是藏不住的跃跃欲试，我心里这点小九九估计钟离心里都门儿清，只见他没什么所谓似的对着我眨了眨眼，语气都上挑了几分，“嗯……仅此一次？”
好耶！得了钟离的应允，我整个人又兴奋起来。
我可以我可以，我现在就可以冲！
我先薅了薅钟离称得上柔软的头发——这真不怪我，实在是钟离长发的模样委实不常见，平日里钟离惯常是短发，只余那么一绺发辫在身后束着，眼下陡然见到这么一只长发钟离，只觉得新奇得很，衬得钟离本就算不上棱角分明的眉眼更柔和了，若不看钟离头上那两只角，他整个人悠然闲适得不要太行，连钟离皱起眉头斜着眼睥睨人的模样都少了好些迫人的架势。
我这个人可懂拿捏了！
在钟离开口之前，我果断转移了阵地，掩耳盗铃一般翻看起钟离半鳞半爪的手，其实钟离身上浮现出来的鳞片并不扎手，如同眼角那片若有似无的浅金色鳞片一般，看着新奇，上手确实寻常肌肤的触感，摸起来顺滑……而且很暖和，暖和到有几分灼热的地步。
“若是真正的鳞片，会更锐利些，就秀秀你这么个握法，只怕要割得满手都是血。”钟离见我来回摩挲着他身上显露出鳞片的部分，开口道：“若秀秀实在想看……”
“不了不了。”我战术后仰，“图个乐就好、图个乐就好。”
“那您的角呢？”我转而看向钟离额角上那一双存在感极强的骨质长角，问道：“我可以摸摸您的角吗？”
钟离一惯温和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凝滞了几分，他看着我，好一副欲言又止，在我回抛的疑惑神情里，最终化为一声浅浅的叹气，钟离没说话，而是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我的脸颊。
我懂，这就是可以的意思了！
角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我是没长过，这辈子也是第一次看别人长，我头一回看见龙这种生物，还是在请仙典仪的通缉现场——那时候光顾着跑路了，也没仔细看。
钟离头上的角向后弯折两次，看起来并不算长，但相当有质感，摸起来像是什么贵金属或是骨制品，但它他娘的居然是温热的！我用手攥住上下摩挲两下，甚至可以在骨角与额头相接之处摸到隐隐的脉搏感，如什么血脉的搏动一般，触感非常玄妙。
我把整个飞散的思绪拉回来，还想着试试手摸一把钟离的长角角，却见钟离身形微动，避开了开去。
我歪了歪脑袋，向钟离抛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差不多……可以了？”钟离忽地伸手拉住我，另一只手虚虚握拳，放在唇角微微咳嗽两声，似乎格外温和而好说话一般，柔声道：“秀秀不闹了，我们来谈正事可好？”
我：“？”
我这白嫖还带有正事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或许是少有的我能低下头来看钟离的缘故，我总觉得钟离相比以往格外不同。钟离惯常是温和而懒散的，说话之间总是不自觉带了些浅浅的笑意，只要不主动去犯钟离的忌讳，和他说话总是一件令人享受的事。
钟离现下虽然也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温和懒散得不行，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钟离的眉眼间，少见的多出几乎不加掩饰的郁色。
我仔仔细细梳理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应该没有犯钟离的忌讳吧……有吗？没有吧？？？
“钟离你……”我歪了歪脑袋，茫然道：“在生气吗？我这样碰你，你不喜欢？”
不待钟离回话，我干脆跪坐下来，伸手握了握钟离的手，“这样，您不喜欢？”
钟离用力回握，“没有。”
我如往常一般，环手抱住钟离的腰，脑袋在钟离颈边蹭了蹭，“那这样呢，您不喜欢？”
钟离揉了揉我的脑袋，将我往他的怀里按了按，缓缓道：“或许没有？”
“那这样呢？”我凑上前，趁钟离不注意，轻轻咬了钟离的唇瓣一口，“那我这样，您介意嘛？”
钟离毫不意外地在我眼里看到重重的狡黠，不由得笑了一声，揪着我的后脖颈仔仔细细吻了回来，好一番严肃认真的思索，鼓励地瞥了我一眼：“介意秀秀胆子太小。”
“……”我摸了摸鼻尖，决定在这方面还是不要与钟离争论才好，依普遍理性而论，一般吃亏的都是我。
“那这样呢？”我忽地福至心灵，蹭上去摸了摸钟离长角交接处，摸了一把就收手，“您不喜欢我碰您的角？”
钟离见我的动作，低低“唔”了一声，温热的食指轻轻搁在我的耳尖上，无言地揉了揉。
“不是……为什么啊？”这是什么说法？
“想知道？”钟离笑得有几分神秘莫测。
我眨了眨眼，点头。
“不对不对。”我反应过来，顿时摆手：“很危险的话我就不听了，我可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啊。”
“对秀秀而言，不危险。”
钟离莞尔一笑，扶着我的肩膀，半佝偻下身形，几乎是凑到我耳朵边悄声道——
“很久以前，缠腰触角，对龙型魔神而言，是共邀欢好的意思。”
钟离看着我大惊从早到晚失色的僵硬表情，应是想起我此前无数次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的光荣事迹，语重心长地开了口：“虽然时隔多年，这些旧有规矩已经我已不在意……但只可惜某人好奇心旺盛，胆子又太小，我只好说明。”
“你说是不是，秀秀？”
我：“……”
艹，早不说晚不说，这个节骨眼挑明，绝对是在内涵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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