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无题 修
靳禄那冷寒如置冰窖的嗓音,令人胆战心寒,靳心蕊连愤怒也忘了,颤颤地唤道:“爸。”她心里是很怕这个面无表情的父亲,但对靳染的愤怒战胜于这一切,“爸,二姐她……”
纪静如连忙拉住靳心蕊,不让她说出来,“心蕊,别胡说!”
靳心蕊挣开她的手,“我才没有胡说,明明是靳染……”
靳染低垂眼睑,掩过几丝异色,实在愚蠢,在靳家生活了十几年,还搞不清状况,她们的母亲最不愿发生的事,就是让父亲心烦家里的事。
“爸,我……”
“住嘴。”靳禄冷冷地打断了靳心蕊接下来的话,声音总教人不寒而栗。
靳心蕊被震骇住,硬生生地把话吞回去,靳染默然地端详着父亲那沉稳与庄严的神态,不用就多少言语,能轻易透出那股不容忽视的震慑气势。
这样冷漠的男人,在她和兄弟姐妹间仿佛扮演着个不相关的角色,空顶着父亲的名号,甚至没有关心地问过他们几句,他也从未骂过自己只字半语,这与他忙于事务无关,靳心蕊几次命悬一线,他还是一脸冰冷与沉稳。
靳染小时候问过纪静如,为什么爸总是那么忙。
每次问这话,纪静如只会说着同一番话:“阿染,不怪你爸,妈妈嫁你爸以前就答应过他,妈妈管家里的事,让他安心管理好外头的事。”好长一段时间,靳染不懂这话的意思,只觉得母亲在为父亲找借口。
长大了才知道父母的不易,父亲能成为没有谁敢质疑的男人,靠的并不是着朝夕的成就。
靳禄不看靳心蕊那委屈的泪眼,将目光转向靳梓炎,吩咐道:“你和莉娜先带心蕊回去。”纪静如懂丈夫的意思,看了看靳染,还是和靳梓炎他们走出去。
等妻儿走了,靳禄缓道:“说吧。”
简洁的话里有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靳染定下心神,迎上那一道幽深的视线,“周老误抓了心蕊。”骗父亲是件个自不量力的事情。
靳禄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漠然地问:“你母亲生下你以后,爸就去结扎了,可你知道为什么后来她还会怀下一胎?”
靳染怔然看他,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回答,好长一段时间她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
走入房间,靳禄换下一身衣服,然后躺在床上。他的五官深邃,神情冷峻如冰,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冰冷气息为他增添几分威严。
“累了?”娇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应了声。纤手抚过丈夫疲倦的眉宇,纪静如心疼极了,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微睁眸子,一见自己妻子的神色,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子,趴了过去。她伸手揉着丈夫拿僵硬的肩膀,无声地替他按摩。
柔和的光线照入,落在了房间的四周,安静而和谐,没有一丝违和感。
纪静如轻轻地将脸靠在他的背上,轻声地说:“阿染以前很懂事,每次都让着心蕊,我以为多顾着心蕊也没关系。没想到,明睿那时走了几年,她们姐妹就成了这样……你说,我该怎办才好?”有一股不安在心底泛滥,好像在警告着自己,再放任下去,她就要失去些重要的东西。
高大的身躯坐起,将妻子缓缓地拥入怀里。
纪静如的脸深埋在他的项间,低喃:“对不起,没能把女儿教好。”那声音透出了一种沉痛而无力。
她不是合格的妻子,娘家事要他处理,儿女惹事要他来圆场,却没能为他分担过繁杂的事务,除了做这些无用功的琐事,就毫无作用。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透出深不可测,渐渐变得深沉,大手悄然握住柔荑,力度刚好。
“我会处理的。”
*********
房门传来几下敲门声,吵醒了床上正在浅眠的人,接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进,对着揉着眼坐起的女人,唤道:“景太太。”
“你是……”景嫂看清来人的脸庞时,顿时微楞,“那时候的孩子?”
沈离淡淡地答:“嗯,没想到景太太还能认得我的模样。”
景母扬起虚弱的笑容,“你的样子没有多大的变化。”该说,沈离见过只有两三面,还是十几年前的的事,要在路上不认得,可有他主动来找,加上这张没有表情的严肃脸,也算是比普通人好认。
“景太太不奇怪,为什么事隔十几年我能找到你?”
经沈离提醒,景母混沌的脑子顿时清明了些,是啊,为什么会这样?沈离瞄到床旁边桌子的药,站起端详点滴瓶子的学名,弯下腰就掀开贴在手背上的白胶布,景母见状一惊,“你做什么?”想要阻止他,手一阵疼麻,针已经被取出。
在讶异的视线下,沈离将点滴瓶里的药液全部倒出,然后对她说:“抱歉,有件事情该早些告诉你。”
“什、什么事情?”景嫂还没有在这怪异的举动中反应过来,但当听到沈离张唇说到第一句开始,就惊住了,神色由惊愕、不敢相信,化成了死寂般的沉默,直至沈离说完,她还是没有说过一字。
沈离盯着不作声的景母,轻而淡地道:“我有为那时年少的冲动而后悔,但从不对你,也不对你女儿,而是因为你女儿受到伤害的另一孩子。”
颀长的身躯背着景母说完这番话,便转过了来,微微向她颌首,没有一丝谦卑之态。
“我想说的只有些,打扰你了。”
亲眼看着沈离从医院走出,上车离去,叶皖灵脱下太阳眼镜,待司机打开车门,她慢条斯理地撑着拐杖走下,吩咐江润哲说不用跟着。
“脚刚做完手术,要小心。”江润哲叮嘱的话语,很简洁。
叶皖灵敷衍地应了他一声,好不容易做完手术,这只“瘸”脚有望恢复如初,自己怎会不比他急?来到景母的病房,看到半躺在床上的人一脸沉默,她并不惊讶,反而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绍:“景太太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叶家次女叶皖灵。”
景母的眼皮也不抬,问:“世家的人找我什么事?”
叶皖灵缓缓地靠近病床,等身后的人替她搬好椅子,坐下以后,她将拐杖递给了他们,再开口试探:“景太太,刚才有个年轻男人找过你吧?你也该知道你女儿没有死的事情?”
“知道又怎样?”景母平淡反问。
听到这话,景母没有一丝惊讶之色,叶皖灵心里踌躇,忖量着沈离会跟她说过的话,无数念头闪过,再将它们化成这句话。“那你知不知道他和那些人对你女儿……”半顿一秒,“都做什么?”
这话似乎中关于触动到景母的心坎,只见她抬头,正视着眼前行走不便的叶皖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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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母亲生下你以后,爸就去结扎了,可你知道为什么后来她还会怀下一胎?
靳禄只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就随母亲回去了。
父亲结扎,母亲还是怀了孩子?这话有些歧义,纪静如背叛丈夫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发生,尽管母亲当初也不想嫁入世家,父亲的努力换来成果,婚后对母亲极好,也没听说有第三者的破坏。
最后,这问题的答案,是沈离给的。他说:靳佳柔说过这事,只有一岁多的她抱着刚出生许家女儿不放,夫人缠了老爷许久,他才答应再给她一个孩子。
凝望着那个陷入沉思的靳染,他开口说道:“二小姐,靳心蕊的事是我向你父亲提的。”
“不用感到抱歉,”靳染只有几秒的愣然,随即笑了笑,“这事是注定的。”正如她前世经历的,然后带着记忆回到现在一样。
能猜到,沈离是出于一片好意,欲借此让靳禄饶过周家,没想到弄巧反拙。
如果沈离没有骗她的话,那父亲那番话的意思很清晰明了,说她所作的一切,伤害的不是靳心蕊,而是当初怀着圆自己心愿的母亲。
沈离看出她眼底的动摇,“要不要缓下事情?”
“景嫂知道了没?”
“嗯。”
刚走到医院的门口,祈宁没有一丝表情地走来,“二小姐,老爷吩咐了,以后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
是简单地跟着,还是监视?靳染淡淡地摇头,回了沈离一句“不用”。
事情轮不到犹豫考虑的地步,以前的事是怎样已经不再重要,记忆已成过去,但也不能抚平满是疙瘩的内心,眼前最重要的是这曾经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事。
期待着,可以看到叶家震惊与愤怒的那一刻。能够摧毁那个视作梦魇的叶皖灵的自信,心底也隐隐延伸出一种未知的快感。
*********
顾维不知道在哪里,听来了靳禄长达八年的追妻经历,问起靳染是不是确有其事。
靳染点头说是啊,这段情让不少人觉得不可置信,却羡煞了不知多少女人,她就是其中之一,随口问他:“你呢?我要哪天不见了。你会像我爸那样找我妈吗?”
“会。”
她听了心乐得要死,脸上还是装作矜持,嗯了声。
“抓你回来,然后……”注意到那正要咧开的小嘴,他紧眯起眼,“活生生地掐死你!”
闻言靳染缩头噤声了,就不能哄下她么,那时候的自己是哪里犯糊涂挑了这家伙?
没理会她的“怨愤”目光,他理所当然地说:“我饿了。”
靳染翻了个白眼,这大爷性子真的……只能忍啊。“锅里的最后一碗的炒粉被刚才雅姐吃了,”
“楼上不是在烧烤?吃这么多,顾雅那女人是想要嫁人前,先成了胖子?”
真是没句好听的话。靳染有些无语,还是说:“别那么小鸡肚肠,我替你下个面吧。”
今日顾母替顾雅准备的一个简单小聚会,请的大多都是与靳染同辈份的人,或顾雅相熟的同学朋友,为的就是介绍那个未来女婿给大家认识。
这两姐弟见面就吵嘴,顾维自然没兴趣参加“无聊的聚会”。
没会儿,靳染把煮好的面条端给了顾维,听到他说:“叶家那两女人也来了。”
叶宛清来不奇怪,许久不曾在世家露面的叶皖灵敢来到顾家,真是挺意外的事,为了看到如前世那样落魄的自己的场面,她真是连脸皮也不要了。在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顾维已经吃完面条,就回房换了衣服准备外出,今日是周末他不用回校,是为了去送别那个与自己素未谋面的兄弟。
靳染问过顾维要不要约出来见个面,毕竟能让他重视的朋友,她也想瞧下他的庐山真面目,可顾维不答应,他说这兄弟性格有些不讨人喜欢,净说些不中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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