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年
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阴森的气息弥漫四周。
一个纤影走着,伸了手,摸不着任何东西,走了很久,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
累了,她停步,茫然挨着墙边歇着,嘴里无声张合着,不知在呢喃着什么。
身后传来冷意,敏感的她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想要转身,可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狠狠地推倒在冰冷的地上。
“你以为逃了四年,就可以抹杀你的过往吗?”
沉静的面容霎变,成了张白纸,无措地望着那张熟悉的俊庞。大手狠狠地掐住了她,怔然看着笑得邪狞的他,猛然被压住了地上,忘了挣扎,甚至连反应也忘了。
他说了什么?脑子嗡地一声,她根本什么也听不见。
“为什么……会是她……就算她再该死……再可恶……也轮不到你这种人来待她……”他如喃喃般,露出浅笑,却教人毛骨悚然,仿佛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
脸容因透不过气而皱在一起,她努力要挣开他的手,但偏偏挣不过力气大得可怕的他。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为什么你不去死啊?”说到最后是咆哮出来的,那嘶声力竭,还有脸上犹如恶魔的狞笑,震吓住了她。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救……救——”谁来救她?她的脸孔开始憋红,口齿不清。
你想死,我成全你啊。
一句充满着恨意的冷语穿过脑袋,猛然从梦里醒来,顾染睁圆了眸,额头汗水淋漓,手臂传来疼痛,起身一看,插着点滴的管子。
这里是……医院?
雪白的墙壁和床被,身上穿着病号的衣服,还有陌生的医院环境。一切都清楚地在告诉自己,这里不是J城,而是B市。
那刚才的还是在作梦?顾染的手下意识地摸上脖子,心里仍然存有余悸。
离了那个地方已经有四年,而这个梦明明已经不是一两天,但这次特别教她恐惧,靳明睿那刺骨的恨意与愤怒犹如昨天,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是因为这些天被劫去的缘故吗?
“醒来了啊。”
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吓了她一跳,才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上拿着点滴,拐着脚步来到床前,挂在了她的点滴旁,坐了下来。
“吃苹果吗?”
顾染望向那张贴着创可贴的面庞,不损他的俊。伤口已经涂过消□□水,两只手腕也裹着白色纱布,精神看起来不差,应该没什么大碍。
见她沉默,迟迟没有回答,梁遇尘拿起一个苹果和刀子就剥皮,不经意地问:“刚才做噩梦了吗?”微怔,但她还是默然。
手碰到时,顾染的手颤了下,稍稍移开了。察觉她的回避,眉头不悦地皱起,他握住了她的柔荑。对上他的深邃目光,她别开脸,乌黑的瞳孔闪过一抹不自然,可也没有挣开的意思。
两人劫后重生之后,这个男人的态度变了许多,对她嘘寒问暖。这样的改变,明明是该开心的事,她却提不起一点劲来。
********
在这静谧的夜晚,消□□水味道淡淡萦绕在房间,恍了心神,顿然迷茫起来。
门有打开的声响,就听来人道:“顾小姐,循例检查。”
顾染觉得那声音耳熟,可没有心思去看,也没有回头就“哦”地应了下来。
腰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顾染整个人僵住了,猛然回头,刚想开声骂那个占她便宜的饿狼。
这一回头,呼吸顿时凝窒,顾染忘了呼吸。
是他。
藉着昏暗的灯光,她看清这张脸庞。
那幽森如潭般的双眸,高而挺拔的鼻子,还有那轻扬的自负笑容,不羁中带着邪魅与张狂,妖孽的戾气更甚从前。
没由来,心怦然一动。
那感觉不是因为情愫,是——
“戴上眼镜就忘了我是谁吗?”那人俯下身,在顾染的耳边低喃,温热的气息在脖子上喷洒,她的身子引起了战栗感。
怎么可能。一眼,顾染就已经认出他了。
恐惧……是的,他给她的感觉最多的是恐惧。
低眸,没去看他。顾染的脸上还是平静如水,问:“怎么来了?”
顾维脱下鼻梁上的眼镜,凝望着那张失了方寸的脸,俊美的面庞流露出温柔的神色,但黝黑的双瞳深不见底般幽深。
那双眼,像是会摄人心神,只要一眼,女人就会万劫不复。顾染很早以前,就已经发现这个事实。
“想你。”
“我也是。”
“是吗?”顾维轻轻一笑,双眸凝视着眼前这张脸,那深不见底的眸光令人难以猜测。
“嗯。”
“有多想?”
屋里,沉默了会儿,顾染温吞地答:“有多爱蟑螂就有多想。”
尽管明白她不是故意耍幽默,而是说实话,但他听了还是勾起好看的薄唇。这小嘴不管过几年,还是可恶得教人想要狠狠咬下去。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摸上唇的时候,顾染拧起眉。
“别动。”
轻喝了声,唇贴了上来。
温淡的容颜出现了裂痕,她的眉轻皱,纤手想要推开,许是惯了这人的强势与霸道,又或是深知反抗不了,最后还是顺了他。
舌头撬开了贝齿,与她的纠缠,肆无忌惮地吸吮着属于她的那份芬芳与柔软。她不动,舌头却被逼随着舞动,这个吻一点儿不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
很久没试过如此浓烈的亲吻,顾染有些适应不过来,喘不过气的她想推开,但他却不许。
见她眉头缓缓松了下来,黑眸浸满了难以猜测的暗芒,大手将她抱在了旁桌上,唇齿未曾分离。清秀的脸颊因透不着气浮现淡淡的晕红,带出了几分娇媚,他看见了,喉间逸出几声低沉而喑哑的笑意。
真娇气。
微张眼,顾染从他眼里似乎看出了几丝沉溺。
他占她便宜还这么嚣张?
被顾染不满地瞪望着,他也不怒,眉目反而渗出几分浅笑。反像是惩罚顾染的瞪视,他在娇嫩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下去,一听她吃疼地喊了声,他的笑意更浓。
在唇上啃咬缠绵了会儿,直至他才放轻了劲儿。
顾染那张秀气的脸蛋醉人的红晕未褪,透着窗外的光亮,那唇瓣夹杂着几分诱人与妩媚,分外嫣红。
四年的时间,这张清秀的脸容也褪了些稚气,多了几分女人的味道。
爱情未至,友情不止,亲情更甚。
这十二字清楚形容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淡淡的情愫会萦绕,不达心底。
“顾染你也不年轻了。”微微离开她的唇,手指还磨蹭着粉唇,是仍有几分留恋。
顾染轻挑起眉:“你终于发现自己已经老了?”
一个不经意的目光,一个简单的举动,就明心中所想。这种伴随而来的默契与习惯,好像经历了大半辈子的磨砺与融合才换来的,明明没有经过浓厚与轰烈的情感所洗礼,却已经有了相濡以沫的感觉。
又是一阵带着磁性的低笑声。
那人的眼神淡淡的,仔细去看,却似一轮深而无底的漩涡,触不得,一眼便会陷了进去,再也逃不出来。
“顾染。”
那低哑而轻声唤道,轻易地撩了人的心弦。
颤颤的,痒痒的。
心底,那一潭清泉泛起涟漪,延了开来,直至消停。
每次听他唤自己的名字,她也觉得那嗓音里藏着无尽的情意,轻柔而连绵,宛如情人低诉相互情意。
“我们解除婚约吧。”
噗通。
一枚石头重重地投进潭里,心头涟漪如数消失,不见踪影。
顾染怔了下,抬眸。
与他的目光对视,唇边噙着浅淡的笑容,眸光轻柔,似乎夹杂着无数的宠溺,可她知道其实并不是。
只有顾染知道,明白。这笑容的背后,究竟藏着多少的冰冷与残忍。
这个男人骗她很多次,唯独这一次没有食言。
真是最后这一次,欠他的,她全都还清了。她笑,然后淡说:“这事该早些说。”唇上残有温热,还被他吮咬的红肿。
窗外投进来的灯亮,昏暗而沉闷,就如人心。
*********
数月后,B市每家媒体报纸都说着一事。
天雄企业因被内部人员多次亏空公款,又遭逢多家企业追讨钱债,终于坚持不下,向众人正式宣告破产,梁老爷子因中风进了医院,与其外孙廖某正式断绝关系。另一么子独子梁某回家途中遭贼人所伤入院,数日后失踪,下落不明。
没几天后,又传来了一则新闻:某知名明星顾某将于三日后与某家公司千金完婚。
顾染没了那份薪水丰厚的工作,便回了以前兼职的餐厅打工,照常地工作着。下班回来就开电视看连续剧,看到好笑的桥段会笑,看到那些离合感人场面,会不以为然,一见播到的新闻就关上电视。
餐厅里李姐妒羡那个可以嫁给顾某的那千金,说了许多酸话。
同样艳羡的其他员工纷纷附和。
顾染面色淡然,经过时听了,也不答话。
农历八月十五,中秋时节。
下楼就见几个小孩蹲在地上,围着圈儿替各自小伙伴们点燃了蜡烛,尔后提着灯笼,打闹着,稚嫩的笑声洋溢了无比快乐。
顾染微微敛了思绪,去了姚母家吃饭。
姚二见她来了,就立马拉她到边上,得意地说起自己的事,夸说着他现在学得有多好。
顾染见他那傻帽的样儿,扑哧笑了。
不知想起什么,姚二像是纠结了良久,突然问她:“顾染,你还回去吗?”
她知道,姚二应该是想起了来时曾经告诉过他,她是要回去的人,回去了以后应该也没有多少机会回来了。
顾染沉吟不语。
她的沉默让姚二搔了脑袋,有些别扭。
饭桌上,姚母看了顾染,不经意地道:“表姐打电话来我这,问你什么回去,说想你去参加你哥的婚礼。”
筷子稍顿,顾染轻淡地道:“再说。”
姚二似是不满顾染模糊不清的态度,闷着气啃完碗里的白饭,就搁下筷子回房。大家对这情景习以为常,没说什么,姚母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声“这小子今天又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顾染默默无语地吃完了饭,还有随后的月饼。
中秋该做的习俗做了吃了以后,时间已经很晚,姚母留顾染在姚家住个晚上,但顾染没答应。
回家时接了通电话。
听了那传来的嗓音,她先是默然,很久,缓问:“你要的我给你了,还想怎样?”
没有一如既往地调侃,话筒那端沉默了。
“别跟我说什么婚约不在情谊在的鬼话,我没想当小三的兴趣。”明明是骂人的话,她说得很轻,没有一点生气的样。
顿然他沉默了。
闷着声良久,她终于笑出了声:“安吧,冒着被人打杀的风险,我也会回去参加你的婚礼……你的结婚礼物我已经准备……”上楼见到一身影,笑意凝怔,好字噎在喉咙。
挂了电话,越过了,她取了钥匙开门,进去就关门。
门没关上反被推开,力度可清楚让她知道那怒意。
顾染看着那张布满愠怒的脸,淡淡开口:“你的伤还没好,不该这么快出院。”
“原来你还记得我有伤?我以为你这狠毒女人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他低而沉的声音压抑着无数的愠恨。
顾染不怒,反问:“你来这做什么。”
那人直勾勾地盯着顾染,眼神仍然那般灼热。
“顾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去哪?”她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离开B市?”
她的问话让他默然,凝视着顾染许久,
忽然,一大把抓住了顾染的肩膀,搂了顾染的腰,不容拒绝地扯进入怀,这样强势而陌生的梁遇尘令顾染惶恐起来。
似乎没有意料到顾染会拒绝,梁遇尘的身子稍稍推了半步,眯眸望那张惊愣的容颜,眸光阴暗不定,然后微微俯首,就霸道地吻住了她的唇。
顾染愣,下意识用力地推开了他,只见她连连退开几步,捂唇,那散乱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狼狈。
梁遇尘露笑,那模样看起来是那么的颓然。“你不爱我。”低沉的语气带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顾染不语。
梁遇尘抓住她的胳膊,几乎捏碎她的骨头:“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几乎咆哮的嗓音令顾染的心头震然。
“跟我走。”他用那种近乎拧碎她的心的嗓音,像是哀求,怕她会拒绝他的嘶哑。
顾染活了这么多个年头,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对得起别人,也对得起自己,但惟独不能在这人面前挺起胸膛说声无悔。抬眼,那张俊脸没了光彩,下颚有着胡渣,身上的衣服略带凌乱,裤脚有些脏,隐隐带着几块小污渍。
是她毁了这个骄傲的男人,尽管,最初他有算计过她的心,但是也罪不至于毁了所有,到如今的一无所有。昔日的天子骄子居然弄到如斯狼狈,说不心酸是骗人的。
“我要走了。”顾染轻轻地说,他面色一变,正要说话就被她打断。“不用等,我不会再回来这。”知道他想说什么,云淡风轻继续说着,仿佛在说的是无关要紧的事情。
那股冷凛让她胆寒,但有些事情她不得说,他也不得不去面对。
“我爸安排了一桩婚事,回去我就嫁人。”
“嫁谁?”
“当然是我想嫁的人。”她的目光清透,没有一丝异色。
“那天的话都是为了骗我?”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字地问,执拗地想要知道答案。
数月前的某天,在医院的树丛旁的凉亭,人鲜少来。
得了她朋友苏遥的话,他来了这找顾染,看见的就是那情景。
顾染蹲坐在亭外的草,就像个溺水的小孩,哭得撕心裂肺,像是将隐藏了二十多年的委屈与难过如数倾泻出来。
发现他到来。
她抬眼,哽咽:梁遇尘,救我。
那破碎的声音撕痛了他的神经,他凝着那白得像纸一般的脸,黑眸转为幽深,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染。
缓蹲下身子,把顾染用力地抱紧怀里,那力度几乎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去似的。
他轻回了字:好。
然后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顾染低着眼帘,半晌后,才道出事实:“靳明睿是我大哥。”
没去看他的神情,也想象到他此时此刻内心的震怒、不甘、痛恨。
不用道明,梁遇尘也该明白,这是一场畜谋已久的骗局,她不是主谋,却是那些人间接的协助者。
“所以,靳明睿对付你都是演戏?”他嗤了一声,还是盯着她,不过那眼神不再灼热,反而寒冷刺骨。
默然。
梁遇尘冷笑,他自以为掌控在手,没想到反倒被她倒插一把。
他没有猜错,里头没有存在误会重重的情节,这几年的相处都是假的,她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博取他的信任。不然,哪个女人会脑子发抽,无端为一个男人默默付出?
她没告诉他,唯有一件事情是真的,那就是靳明睿是真恨她入骨,也因这样,世家的人才会派他来,这戏不是逼真,而是实打实做的。
接着,他说了很多,都是伤人的话,具体是什么她都忘了。不过有一句,顾染到后来也没能忘记,纠缠了她许多个日子的梦魇。
“像你这样的女人也配让人喜欢?”
她的脸上不见波澜,说了几句冷情的话,梁遇尘面色难看,还是走了。
他走时看顾染的眼神,不是愠怒,也不是愤恨,没多久想起,她明白也懂了,但也来不及了。
进门,见到一人。
那挺拔的身影坐在沙发上,电视未开,茶水没喝,就这样正襟坐着,从举动来看就透出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顾染的身子僵了僵,站在原地,不知该上前还是扭头走了是好。
“大哥。”她声音略不大自然,还是开口叫了人。
闻声回头,两人对视,气氛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顾染的心除了尴尬,就是惊慌与胆寒,揣测着来意的同时,也怕着他一个怒意上头,就上来将她给撕碎当场。
靳明睿看顾染的眼神,冷冷的,可怕极了。
忽然来电,打破了这屋里的死寂。
顾染随手一接,听了几句,脸色微白,手机从掌间滑落了下来,神色恍惚抬眼,去看靳明睿,那似被氤氲布满的眸子,他的面庞五官,越来越模糊。
惊异的神色令他深深地蹙紧眉头,薄唇仍旧抿着。
顾染的唇颤然张开,又闭了,无措地抖动着,想说什么却又恐惧,退了几步,欲逃开这一切。一只手用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如同绳索扯住了脖子,她的脸色白得如同纸般,想挣开却又无能为力。
“对不起,大哥,对不起……我真不知道那事,对不起——”此刻的她慌如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慌了手脚。
你。靳明睿刚说了一字,眉头皱得更深,高大的身子晃了下来,倒在她的脚边。
顾染大惊,正想蹲身去探看,就被身后的一块手帕给捂住了口鼻,刺激难闻的味道上脑,她意识到异状的时候,已经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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