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降谷小熊
所以说，现在情况很奇怪。
降谷零闭上眼，在黑暗的视野中，试图保持冷静的思考。
而且，坦白来讲，奇怪的不是他，是那个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小姑娘。
她身上似乎有种奇特的亲和力。
就好像只要看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放下警惕，亲近她，信任她。
降谷零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有主动伸手靠近的冲动。
因为他没有从赤崎星梨身上察觉到对他的恶意。
半点都没有。
只有纯粹友好的善意。
降谷零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不止是金发黑皮的长相，还有他从小就能敏锐地分辨别人对他的善意和恶意。
像那个前不久说要和他交朋友的眼镜男孩，对他的善意和恶意掺半，他没太搞明白什么情况，才会遭了蒙骗。
这种分辨善意和恶意的能力，最初他是在三岁那年意识到不同寻常，后来只和母亲说过。
他至今清楚地记得，母亲的表情没有丝毫惊讶，只有说不出的悲伤。
缠绵病榻的金发美人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告诫他要守口如瓶，连父亲和管家爷爷都不能告知。
他懵懵懂懂地答应了母亲。
而现在，除了这样温柔地爱着他的母亲。
赤崎星梨是第二个，对他没有半点恶意，只有善意的存在。
所以再怎么觉得奇怪，降谷零都不会放弃和赤崎星梨做朋友。
只是……
说真的，星梨未免也太没有防范意识了吧？
就这么把基本可以算是不认识的人带到自己家里，尤其家里还没有大人，真的没问题吗？
降谷零紫灰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忧心忡忡的神思，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而变成坚定的正义光芒。
作为朋友，他要保护星梨。
星梨没有防范意识，这没关系，他把防范意识拉满就行。
降谷零握拳给自己打气，气势汹汹地推开浴室木门。
……
赤崎星梨正支着下巴，望着美味的点心出神，听到动静下意识侧了侧头。
涣散的目光重新集中，落在小熊降谷身上。
男孩穿着恰好合身的睡衣，深色皮肤和棕色棉绒毛的颜色不分彼此，胡乱擦拭干的淡金色头发有点炸毛。
多么完美的一只金丝边小熊。
但是为什么，小熊一脸要找人干架的凶狠表情？
赤崎星梨眼眸里写满迷茫，迟疑地指向桌上的三层塔：
“吃吗？”
……不对，不是这个。
赤崎星梨动作一顿，摇摇头，晃走脑袋里盘旋的点心，移动手指，坚定地指向茶杯：“先喝。”
好，好可爱。
是可爱的红宝石眼眸的小白兔。
降谷零倏地红了脸，一动不动站在门口，没有吭声，定定地看着软萌萌的小姑娘。
直看得小姑娘疑惑地歪了歪头，苍白的小脸氤氲在浮动的热气中，似乎比薄雾还要淡漠。
“你……”
“是先喝红糖姜茶吗？”
降谷零突然开口，打断了她即将说出的询问。
赤崎星梨一怔。
金丝边小熊弯了弯那双漂亮的紫灰色眼睛，迈开脚步坐到软垫椅上，双手捧起有些烫手的热茶杯。
在赤崎星梨“你是不是反应慢半拍”的无语注视下，灿烂地笑着吹了吹热茶，小心地喝了一口。
甘甜和辛辣的滋味在舌尖绽放，灼热的温度刺激着口腔粘膜，带起一连串针刺般细密的疼。
热帖的舒适感从喉管滚落肺腑，经由肠胃暖遍全身，那些雨水浸透的湿寒潮气，被全数驱散出体外。
“超好喝！星梨真厉害。”
降谷零不遗余力地夸赞，像是喝到了什么绝世好茶，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灿烂地摇着尾巴撒娇。
……过于耀眼了。
而且红糖姜茶有什么好喝的？
赤崎星梨偏开视线，不置可否地指指种类多样的点心：“下午茶点心。”
真是的，这些才是好吃的，分辨不清好与不好的人类幼崽。
……
室外雨声淅淅沥沥。
温暖的室内，两只小朋友幸福地分享着美味的点心。
赤崎星梨打开电视，找出遥控器给降谷零，让他自己换台看。
降谷零调到卡通频道，屏幕里正播放着时下最火的动画片奥特曼。
大骨熬成汤？
大古变成光。
降谷零搬着软垫椅，挨挨挤挤地凑过来，紫灰色的眼底透着期待。
赤崎星梨瞥他一眼，对这看个电视还要排排坐的幼稚举动有些无语。
默默喝口茶，伸手拿块马卡龙，假装一无所知地嚼嚼嚼。
见自己没有被拒绝，初现粘人天赋的小金毛顿时笑成了一朵热烈的向日葵。
……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
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轰隆隆的雷声炸响。
降谷零迷迷糊糊半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在电闪雷鸣和电视背景音下昏昏欲睡。
毕竟淋了一场雨，又在短时间内情绪起伏过大，想法过多，幼生期的怪力黑皮猩猩也撑不住了，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赤崎星梨没打扰他犯困，关了灯，调低电视音量，悄悄把空了的三层塔架和茶杯放进厨房的洗碗机。
拐了个弯去浴室，取出洗衣机里洗涤脱水的衣服，抚平褶皱，挂进烘干机。
随后脚步轻巧地返回和室，从某个点头啄米的小黄鸡身旁无声走过。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狂风卷着大雨呼啸而过，街道两侧的香樟树剧烈抖动枝叶。
赤崎星梨径直来到和室通向小阳台的门前，透过门上的小块玻璃，蹙眉凝神看着外界的天色。
降谷零脑袋越垂越低，小黄鸡啄米的幅度变大，险些一头栽倒。
猛然间惊醒，搭眼发现旁边人不见了，他懵了好一阵，强忍困意抬起头找人。
白毛衣的小兔子背对着他，安安静静站在门边。
不是梦。
不是虚假的、泡沫般的幻影和梦，而是真实的、存在于现实的朋友。
飘忽无处的意识骤然有了实感，高高提起的心脏落回原处。
降谷零突然觉得有点委屈，眼圈一红，莫名酸涩的泪意溢出眼角。
不，不能哭。
他已经读国小了，是大男孩了，不能再这么轻易地掉眼泪。
降谷零羞恼又慌张地低头，借着打哈欠的动作，胡乱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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