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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一)


柴弋顺着老君的话思索,片刻之后觉得这可能就是自己犯下的罪孽,一时之间只觉得唐突与愧疚,不知该如何开口。

        “所以,老君究竟想要我们做些什么?”玉衡星君冷不丁的开口,将柴弋从自我怀疑的情绪之中拉了出来。

        柴弋此时收起了自己的心虚愧疚,以同样的眼神看着老君。

        “老夫想,既然有可能是姻缘线的缘故,还是月下仙人前去看一看比较合适。”

        “当然,当然。”柴弋连声应和。如果不是姻缘线,他就去看看那邪灵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可以,顺便将它收了,那自然就是皆大欢喜。

        如若真的是因为姻缘线……那就只能由自己亡羊补牢,希望为时未晚吧。

        “那我呢?也要跟着他一起?”玉衡星君见两人似乎已经不动声色的达成了什么约定,后知后觉地发觉这场暗地里的交易之中似乎并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

        “啊?”老君的笑容忽然僵住,老脸一红。

        他似乎忘记了身旁还有玉衡星君这个人了。

        老君干咳两声,脸上的红晕变得正常了一些,“你自然是要一起去的。”他理所当然地讲。

        “此去是为了查看事情因由,若是确实是柴弋的一时疏忽导致这场错乱,便交由他将功补过,你在一旁看着他。这本来就是你的事情。”

        柴弋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狭促,他眨眨眼,连忙道:“老君说的是,还要仰仗玉衡星君。”

        玉衡对上老君又是一声冷哼,附上一记白眼,才不情不愿地应下这个活计。

        两人告别老君,自兜率宫中走出,玉衡星君在前,大步流星。柴弋在后,见玉衡星君似乎不大待见自己的样子,便识趣的跟在后面慢吞吞地走。

        “你走在后面那么远做什么?害怕我吃了你?”玉衡星君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来冲着柴弋道。

        柴弋抬头,见他面色淡然,思索一番,心中不由得一阵佩服。

        能在历劫归来时直接找上姻缘府质问自己,也能在知晓真相之后不再苛责自己,玉衡星君果真心性刚正!

        “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想事情,一时不察,一时不察。”柴弋讪笑道。

        他这幅有些心虚的模样显然并不能让玉衡星君信服,他深深地看了眼柴弋,道:“既然没有那就跟过来,走快些,时间不等人。”

        天宫与人间时间不同,天宫之中晚一刻人间就要晚许久。

        柴弋连忙保证:“玉衡星君放心,一定不会耽搁的。”

        处理下界邪灵,本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两人并未回去准备,直直的出了南天门。

        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今日就能回来。

        ……

        柴弋并不知道逸城究竟在哪里,玉衡星君应当也不知道,不过大抵是他们这些武将结交的人都有许多,有些面子上的交情。他与玉衡星君走到一处就顺道拜访一些和他“互称兄弟”的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也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晌午时分,路上的行人大都停了下来,找了个阴凉处躲一阵太阳。

        倒是有些赶时间的或顶着太阳挥汗如雨地前行,或躲在马车牛车上,戴上帽子,驱赶着同样神色恹恹的牲畜。

        灰色的城墙脚下,那道小门前,排队进城的人少了许多。

        在一片衣衫整齐却有些旧的人群之中,那辆金灿灿的宽敞马车十分显眼,同样显眼的是那辆马车上时不时流出的水渍。

        听那车旁的侍卫说,这是因为他家小主人惧怕炎热,老夫人心疼儿子,就请了位道士在上面做了个阵法祛热。只是这阵法属水,将周围的水汽都吸附了过来,就只能从车底流出来了。

        侍卫说得十分随意,就好像那价值连城的阵法是什么不值一看的玩意儿。

        这样的财大气粗实在引人注目,一时之间将这些汗流浃背不敢抬头的小民们衬得更加暗淡无光。

        待到这辆马车被守城之人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城,排起的长队中还有人时不时地观望,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只余下扬起的尘土,才有人感慨道:“也不知是谁家的行头,可真气派啊!”

        “是啊是啊!”

        “今天回去后一定要跟同村的人说说,我这进城一趟,可真是长见识了!”

        “没多看两眼真是可惜!”

        “是可惜,我倒是要在城中住上两日,也不知究竟能不能再见一次。”

        “……”

        一众人开始乱哄哄的附和道。倒也有人说出一些“这只是个低等符咒,不算什么”的“公道话”。却也并没有熄灭这些人对那顶金灿灿的马车盖的热情,反而换来了诸如“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盖棺定论和一大箩筐的白眼。

        “不过是说了句公道话罢了……没见识!”说话的是个年轻人,身量不高,骨头偏细,头发被一根黑黢黢的已经有些腐坏的木棍盘在脑后,额前几根碎发堪堪遮住眉毛,并不怎么显眼,只是让这位年轻人看起来添上了几分孩子气。

        他穿着一身有些发灰的藏蓝色道袍,只带了一个包裹,周身清爽,说话温温吞吞,动作间也丝毫没有年轻人的骄躁和行人的世故,与城门口来往的忙碌行人格格不入。

        柴弋站定,仔细地观察着这个少年。

        应当是个少年。

        虽说有许多修士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也会出现返老还童的现象,可历经沧桑的老人即使皮囊再新鲜,也没法儿演出少年的朝气。

        玉衡星君一动不动,站得笔直,或许是察觉到柴弋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他顺着柴弋的目光看过去。他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许久,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他并不觉得柴弋会喜欢看一些人因为无关紧要的事情吵架。

        于是他回过头来问:“怎么了?看什么看得这么专注?”

        “啊?”柴弋回过神来,转过身冲他眨了眨眼,“哦,我曾在书上看过,千年黑梨木放于极地冰川之中蕴藏数年,便能沾染上冰川寒气。用它做饰品,佩戴的人便可不惧严寒酷暑。一直好奇这东西究竟长什么样子,一时间想入神了。”

        耗时几千年就造了个能让普通人不惧严寒酷暑的东西。

        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修炼,几千年呢,早就能够不惧寒暑了……

        玉衡星君闻言,又顺着那个方向去看,这一次,他的目光倒是直接锁定在了那根不起眼的木棍上。

        他顿了顿,什么都没说。

        果然,英明神武如玉衡星君,是不会为这样只有个噱头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的东西驻足目光。

        进了城,便是一条热闹非凡的大街。行商坐贾,叫卖讨还,人群往来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柴弋从前也遇上过邪灵聚拢的孤城。四周残破不堪,城中少有人影。躲在那所谓的庇护寺庙里的人脸上总是一股冲不散的忧愁与恐惧,虽然衣食充足,却总给人一种面黄肌瘦的感觉,毫无生气。

        他看了看这逸城之中迎面撞过的人,行人并不怎么恭谨,只是脸上却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一些微笑,像是对这逸城之中的生活十分满意。

        这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像有邪灵聚拢。

        “人可真多啊!”柴弋在第三次与他人迎面撞上后不由得感慨道。

        他们正走在的街道比入城时的那条窄上一些,只是行人竟然没有减少多少,有些走的急的,自然就撞了上来。

        “大多数人都喜欢群聚而居,热闹一些。”玉衡星君下意识解释道。

        随后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穿过流动的人潮时,他一手抓住柴弋的衣袖,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小心一些,跟紧我。”

        “哦”柴弋眨眨眼,听话地往他身边凑了凑。

        “城中人本没有这么多,应当是我们恰巧碰上了什么特殊的日子。不过,看人群大多数都往外赶的样子,应该也就乱这一阵了。”他解释道。

        玉衡星君果然细心。人群都要往外走,是因为今日是望日,城门落锁要比往常早半个时辰。

        人流的减少倒是让两人轻松不少,同样的,也让一些暗地里的小动作无所遁形。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间转进前方的一条小巷,本来在后面站在面前摆着一张八卦图的卖药老人身侧的少年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看,脸上出现一丝慌张的神色,轻点脚步快步跟了上去。

        少年十分谨慎的在巷口探出头,观察着巷子里的情形——这是一条死胡同,尽头不知谁家的院墙砌得老高。

        “那两个人呢?明明看见他们往里面去了,怎么忽然不见了?”少年疑惑地挠了挠头,站直身体,靠在墙上,手中不停地掐算。

        “小少年!”忽然一个巴掌拍在他的右肩,一道故意压低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你在算什么呢?”

        他被这冷不丁的动作吓了一跳,慌张的往后一转,看见了一张姣好的面容,那人剑眉微微平齐,不那么张扬凌厉,圆圆的眼睛眯了起来,没有什么恶意却带上几分探究和压迫。那人分明是在笑,可他却觉得身后一阵冷汗直往外冒。

        被发现了!

        他心虚地四处乱撇,见到了另一张更具攻击性的深邃面孔,那人站在眼前这人的身后,他微微侧身,只能恰好瞧见那张脸。

        那人似乎十分不悦于少年的窥视,眼神一凛,威慑十足。

        少年本就有些心虚,此刻却有些害怕了,他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就要离开。还搭在他右肩上的手却忽然用力,叫他不能动弹半分。

        “跑什么?你还没说呢,你究竟在算什么?”柴弋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他也并不是什么长相凶神恶煞、心狠手辣、奇丑无比的人,怎么这少年人被发现了之后就要逃跑?

        “我……你管我在算什么!”少年见挣脱不开,虽说有些心虚,却还是摆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恶狠狠地回复道。

        柴弋依旧笑眯眯地看着这少年,两人对视一会儿,那小少年慢慢松懈掉身上那股子挣扎的力气,只是他却好似同柴弋叫上劲儿了,目光一刻也不从柴弋脸上离开。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确认这小少年不会无缘无故地逃跑后,柴弋收回了自己的手,往身后看了看,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不解。随后又用这样的表情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少年也察觉到了两人的疑惑,却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抱臂而立,“哼”了一声,骄傲地别过头。

        双方之间一阵沉默。

        柴弋和玉衡星君正在仔细地观察这个少年。

        十六七岁的青葱年纪,皮肤白皙,手中无茧,骨量不大,本该处处透露出纤细脆弱的感觉,却被一股朝气冲散,只留下一丝千年梨木带来的冷冽和疏离。

        “道士?”柴弋托着下巴,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疑惑。少年虽然穿着一身道袍,却不像个道士,倒像是不知从哪家偷跑出来的娇贵少爷。只是,谁家的娇贵少爷会想得到做一个道士呢?

        “道士?”少年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他愣了一会儿,方才那点儿被人发现的心虚和拘谨瞬间不见。只见他扬起头,叉着腰,皱着眉,气呼呼地理论道:“小爷我哪儿像是个道士!我可是个修士,将来是要得道成仙的!”

        少年十分自信,好像他说得不是什么得道飞升的大事,而是我我今天要吃什么这样的寻常事情。

        也不知道他这自信究竟是哪里来的。

        柴弋和玉衡星君对视一眼,目光扫过少年扬起的下巴,思索一番,将那冷冽和疏离一类的标签彻底从这少年身上撕了下去。

        果然,人不可貌相,看起来这样清冷疏离的小公子,不一定会有戏文里那样的温文儒雅,倒可能身怀娇生惯养出的炮仗脾气。

        不知道这炮仗究竟是怎么想的,从他们进城来就一直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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