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庆北已饶金银富 戈壁犹有贫寒饥

江小爱知道邱牧阳回了沐平，十几天以来没给他打过电话，邱牧阳还在欣慰她较以前要懂事很多，知道克制自己率性而为的脾性，会替人着想，几近善解人意了。
  而此际，连续五个电话没接，邱牧阳不禁有些心慌意乱。尽管他知道有时候手机对某些女士来说就是摆设，经常不接听是种常态，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就牵肠挂肚起来，一是走时江小爱伤未痊愈，不知现在情况怎样；二是被江小爱折腾的遍体鳞伤的夏不凡身在庆北，他是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他会不会对江小爱不利？
  这种牵挂的感觉原也只在党湘云身上有过，连续几个电话没接听便会让自己惴惴不安，假想她是不是病了，也或上班与人碰车了等等令人担心的情况，而今，江小爱也给了自己这样不安的感觉，着实有点不可思议。
  他并不是不记挂顾影，也常自梦绕魂牵，但很多时候想念她时，直接一个电话，她总会在5声之内接起，仿佛她日常就是一直守在电话边等自己的电话一般。
  江小爱却没有这种觉悟，粗心大意不接电话也就罢了，还时常断联玩失踪，可以说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原以为她开始通达事理，却不想又玩闹心一刻。
  邱牧阳终于等到江小爱的身影出现时，是下午17时。刚开完工作会议的她一身疲倦，见到公寓门口的邱牧阳眼中立时有了亮光。
  江小爱蓦地冲上来，到了近前却是一顿，手去包里拿了钥匙开门，眼睛却不离邱牧阳左右。
  邱牧阳却是一惊：“爱爱，发生什么事了？咋把头发剪了？你的披肩长发呢？”
  江小爱说：“我要重新开始，以新面目示人。”
  邱牧阳说：“那还是有点长，离削发为尼的境界相差甚远。”
  江小爱的兔牙开始左右出击，邱牧阳说：“你咬人上瘾啊?”
  江小爱不答，笑着咬他的嘴唇：“人家剪短头发就是下决心和你换种方式相处。”
  邱牧阳说：“打住，你这妖狐已是36变了，还想72变？”
  江小爱说：“不是，我想只要你不让我离开，我就死心塌地跟着你，不离开你，再不像以前一样耍脾气使性子了。”
  邱牧阳抚了她淡褐色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她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温暖而迷人的笑容，令人倾倒。只惜白皙光滑的脸庞鼻侧，微微出现一个豆粒大的肉丘，在法令纹外沿显得异常突兀。
  这是邱牧阳第一次看到江小爱被夏不凡戳伤的位置，一阵心疼一阵痛恨，他抚了她的脸蛋痛惜地说：“还是留了个小疤，县医院美容科还是差了点火候。”
  江小爱说：“要是人家破相了，变得很丑很丑，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邱牧阳说：“有时候，誓言就是一个骗子给傻子说的，所以我轻易不会许诺。”
  江小爱开始晃着腰身撒娇：“不行，你必须回答，哪怕是假的，你骗骗我也成。”
  邱牧阳说：“如果不是我们遇见晚了，我完全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回答你这个问题，从你明艳动人到白发苍苍。”
  江小爱说：“现在也不晚，余生。”
  邱牧阳不由自主地扳了她瘦削的肩膀，环了她的蛮腰。
  许久，邱牧阳说：“以后不准不接我电话，让我着急。”
  江小爱说：“开会，静音了，一个重要会议，台长号召大家在石油行业之外，找寻新的新闻线索，只有石油新闻太单调了。”
  邱牧阳戏谑地说：“我以为让你声情并茂地朗读检讨信呢。”
  江小爱立时咧了大嘴，兔牙呈露，眼笑得眯成一条缝。
  邱牧阳便陶醉于她的灵动与俏皮，倍感温暖和亲切，又见她婀娜多姿，轻盈而柔美，心便蠢蠢欲动，暗自慨叹她独特的魅力着实让人无法抗拒。
  出电视台去酒店吃饭以至再送江小爱回公寓，邱牧阳都在思索让她出面帮忙引荐给石进江的事情，如何开口才显得自然而然，不会煞了别后相见的旖旎风景。
  最终还是江小爱给了他机会。她邀请他陪自己出去玩两天。
  邱牧阳趁机说：“不成，起山公司的罚款再不交，会停工的。”
  江小爱说：“那就交啊，韩哥、孟哥他们不会交啊？”
  邱牧阳说：“安全环保局给的50万处罚太多，正想能不能找找关系少点呢。”
  江小爱沉思一会说：“你陪我出去散心，就两天，回来我想办法帮你，达到你满意，OK？”
  邱牧阳说：“有条件的，让我误以为我在使用美男计。”
  江小爱说：“哼，还美男计，你别骄傲，比你帅的男子多去了。”
  邱牧阳说：“可只有我们俩才能称为江‘阳’大盗。”
  江小爱无奈地说：“奸夫淫妇、江洋大盗，反正咱俩就没好称号。”
  邱牧阳耸耸肩，微微一笑。
  江小爱扭动婀娜多姿的身形：“今晚你别走了。”
  邱牧阳硬是摇了摇头：“如真不走，明天电视台就能沸腾，新闻部女主任私会情夫的消息会不胫而走。”

  ……
  邱牧阳对江小爱的话半信半疑，但事已至此，已别无他法，只得答应了她的邀约，寄希望于散心之后，江小爱真能剑走偏锋，出奇制胜。
  次日，邱牧阳开了孟凡千的Q7上路，因为江小爱散心的目的地是雁台山丁香峪，那里都是草原土路，崎岖不平。
  塞北春天和江南的春色相必然是轻描淡写，时间短促，还没有释放活力，便倏忽而过，所以说丁香峪也就是徒有虚名，塞北气候多变，也就那么几天花期，未及舒展便雨打风吹去了。
  邱牧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有如此奇思妙想，竟然试图在阴山以北种植花卉。
  江小爱只是听闻在56公里路标左转，便指挥邱牧阳驾车驶入。
  经过近一上午的颠簸，两人终于迷路了。左右望去皆是茫茫戈壁，沙石满路。
  邱牧阳问：“你没记错吧？我可是本就对塞北有无丁香花有怀疑，这路引得不知去什么方向了。你这是让我陪你来旅游的还是来冒险的？”
  江小爱说：“没错，听一个同事说的，五一期间她还来旅游呢。”
  邱牧阳说：“五一？现在过去20多天了，不知道花好不常在？”
  江小爱说：“见不到丁香花，就当冒险呗。”
  邱牧阳不说话，专心驾车，不时便远远地望见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依山而建，在这片荒凉的戈壁上显得异常冷清和孤独。
  及近，邱牧阳才发现村中的房屋多用土坯和石块砌成的，院墙多残破不堪。
  村中没有人迹，若不是院子窝棚里时不时有牛羊的身影你几乎以为这是一个废弃的村落。
  邱牧阳和江小爱面面相觑。
  Q7的行进声音终于唤起了一条土狗的注意，“汪汪”叫着蹿了出来。叫声与Q7的行进声若有共鸣，邱牧阳只得停下车来。待尘沙消去，举目望时，却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跟了出来。
  邱牧阳下车奔那孩子，亲切地问：“小朋友，你们家大人在吗？”
  那孩子操着浓重的本地口音随手一指屋内：“在。”眼睛却望了Q7，目不转睛，想是从来没见过这种会移动的房子。
  进得门去，却见一个老人躺卧在床上，江小爱发挥记者特长和他攀谈起来，不一会便知道这个村落不到50人，全是黄童白叟，孩子的父母都赴外打工去了，也就是整个村落基本就是留守儿童、留守老人。
  戈壁滩没有土地耕种，唯一的经济来源应该就是院子里的牛羊和年轻人打工寄回的钱。
  当问起老人的儿子现在何处工作时，老人只说儿子、儿媳都在油田上呢，具体干什么，他也不清楚。
  再问起孩子，才知道孩子叫其木格，已经十岁，未曾进过一天教室，休说没钱上学，即便能交齐学费也不知在何处上，最近的云来镇也要十公里的路程。
  看着孩子漆黑的小脸，邱牧阳脑回路火花四溅，突然想到江小爱的任务，既然石油新闻看腻了，可不可以换个角度报道一下石油产业给延庆村民带来的变化，也就是繁荣的石油经济背后的灰暗面，当然也是最底层人民的民生问题。
  邱牧阳对江小爱说：“爱爱，新闻素材来了，石油经济大潮下留守儿童问题的现状调查与分析。”
  江小爱立时明白，回车拿了装备，是她赴庆北县后，申请购置的一台硬盘摄像机，JVCEverio  G系列，容量达到了30GB，价格13.5万，几乎是庆北县电视台的镇台之宝。机器所摄影像质量较专业摄像机差个档次，但贵在轻便。
  江小爱此时展现的亲和力非同一般，不一会村子里的几十号人已经聚集在老人院中，争相讲述自己的故事。
  邱牧阳觉得无趣，心里说句，二哥对不住了，我要清空你的后备箱，便拉着其木格去车上搬了两箱水，两箱方便面，一箱火腿肠。
  戈壁本就缺水，不一会儿就被哄抢一空，其木格等众儿童倒是听说过方便面，却很少食用，吃一次便跟过年一样。
  也许是水和食物的刺激，村民们发言踊跃，不但对现状有了深入剖析，甚至还讲起了他们祖辈们是怎样地在这片戈壁上生存的故事。
  看着村民质朴的笑容，邱牧阳无法理解在这种贫穷的状态下，他们是如何保持着乐观和坚强的生活态度。他们黝黑的脸庞上绽放的笑容中竟依然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希望。
  四顾苍茫的戈壁，使人倍感渺小无助，轻易地便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力量和生命的脆弱，而与这群淳朴的村民交流，却能让人体味到人与人之间无尽的温暖和快乐。
  孩子们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在院里院外跑来跑去，追逐嬉闹，笑声恣意而纯真。
  与单纯的孩子相比，邱牧阳突然觉得自己的思想龌龊不堪了，愚昧无知的不是没有文化的孩子，而是被利欲熏心，腐化堕落的自己。
  江小爱虽生于斯长于斯，但一直在上京、延庆等城市生活，多见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潮流人士，何尝见过这种场景，村民生活之困苦对其来说可以算是触目惊心，但村民的乐观态度又使她驰魂宕魄。

  常说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但富奢也会固化了人的思维。两个处于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有些事情上可以说是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
  是谁说，物质生活不会限制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江小爱边采访边思考生活在这个贫穷村落的村民的精神世界里到底是什么，难道就是日常偶尔聚在一起分享自己的故事，也或分享一些食物和水？
  或经历过你才懂得拥有，见过贫穷才知道财富的重要。贫穷但乐观是可以打动人心，让人肃然起敬，但贫穷毕竟代表的是一种落后，时代总在进步，在落后的思维中乐以忘忧基本属于麻木不仁。
  当然，村落中的年轻人正是为了取得财富才抛家别亲赴外打工。
  毕竟财富就是财富，拥有了财富，你才能心情愉悦、神清气爽，遇到事情时沉着冷静，一显处事果断，毕竟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钱摆平。
  你要知道社会是由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和关系所组成的。而这种交往势必决定了社会交往的本质其实就是价值交换，无论是感情、财物，也或最基本的商品、信息等，从来没有单方面的付出，而衡量付出多少的最基本筹码标准便是财富。
  先搁置塑造了社会的结构和秩序的高阶层次，如文化、道德、法律等，单纯地考虑为大众共识的价值观，你不得不认同财富就是人心深处最基本的向往，根深蒂固。
  你不得不承认，正因为价值交换的需求，才造就了人心趋利的本性。趋利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自身的交换价值。
  你腰缠万贯，自可处事随性，也自然得到周围人的敬慕，无形中就可以提高你的社会地位。
  而地位的提高，周围人的尊重，会使你心情愉悦，吃嘛嘛香，安心睡眠。无拘无束，率性天放之下尽显神采飞扬。
  财富还可以让你接受良好的教育，丰富自己的知识，进而涵养倍增，气度非凡。
  财富可以得到医疗保障，获得更好的治疗机会，使你身体更加健康，甚至长命百岁。
  总之，你拥有了更高的交换价值，才能有更大的概率让这个社会给予你更高的回报。
  现实让江小爱喟叹世情之沧海桑田、参差错落，冷暖悲欢，愈加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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