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主动
范总和他的年轻下属皱着眉，短暂地相互对视。
随后，范总把手机屏幕按亮了，瞟了一眼，然后他利落地站起身：“抱歉，会议要提前开始了，我得先过去，小刘你陪这位先生简单聊两句吧。”
再然后他溜得飞快。
孟则还没来得及喊他，他就已经拐进了旁边的会议室。
被叫作小刘的年轻下属离开了自己的上司，年轻气盛的架势就更足了些。
“我刚才没听错吧？你说你是孟婆？”
“对，”孟则继续解释道，“你可以把孟婆理解成一个职位，负责亡魂转世投胎前的记忆清除。”
“我不是在这儿听你讲神话故事的好吧？行了行了，带着你的‘孟婆汤’快点走吧，这项目我们投不了。”
小刘现在相信这个人不是骗子了，因为骗子才不会这么离谱。
他已经开始在手机上搜索本地新闻，看看最近江市有没有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和他们离得很近的前台工作人员在一旁围观了全程，刚刚已经偷偷在名为“c栋写字楼交流群”的群聊里发了消息。
47层炽风前台：【c栋巡逻保安03号，李哥快来47层，我们层好像进来了个精神病……】
c栋巡逻保安03号：【是不是范总带进去的那个，我在门口就觉得他不正常了！我这就带人过来！】
这边的孟则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他端起手里的杯子，又往小刘面前递了递：“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不信你试试？试了你肯定就会相信我了！”
小刘被他突然的递过来的不明配方“孟婆汤”吓得往后靠了靠，脸上仿佛写着“你不要过来啊”几个大字。
他抬眼仔细地打量着对面这个精神病。
精神病正端着“孟婆汤”朝他微笑。
不知怎么，小刘觉得这微笑看起来笑里藏刀，阴险狡诈，不怀好意，恐怖如斯。
前台小姐姐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然后群里又有了新的消息。
47层炽风前台：【李哥！再快点吧！他还随身携带了不明液体，真的很害怕！】
不摸鱼的猫：【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谁！应该是我和同事刚才在电梯里碰见的那个，好像一直在嘟囔什么孟婆汤？】
我是直男，真的：【对！我也看到了，真的很精神病，但是长得很帅！】
不摸鱼的猫：【你id不错，真的。】
c栋巡逻保安03号：【电梯里了，这就来！】
盯着离自己不到半米远的那杯液体，小刘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一些新闻，诸如：
“男子因私事心生怨恨，在公共场合泼洒硫酸。”
“某精神病患者当众持刀伤人，群众民警均有受伤。”
小刘一直笃信的道理是——人可以和骗子硬刚，但不能和精神病硬刚，尤其不能和拿着攻击道具的精神病硬刚。
想到这里，他强迫自己在对待孟则的态度上稍微缓和些：“先生，也不是我们不信你，主要是，我们公司吧，就只想做点阳间的项目，您这种项目我们是真的真的不敢碰。”
孟则听言，非常理解地点了点头，随后从衣服口袋里递出一张身份证：“虽然我之前是冥界的孟婆，但是来了阳间也有阳间的身份的，喏，这是我的身份证，四舍五入，应该也不算很阴间吧？”
小刘：谁要和你在这儿研究四舍五入啊喂？而且这个是可以这么四舍五入的么？
“叮——”
电梯门伴着熟悉的声音打开了。
孟则下意识地回头看，发现进来的两个也是熟悉的人，就是刚才门口一直拦着他不让进楼的两个保安。
站在前面的那个拎着橡胶棍，后面的拿着防暴钢叉，两人装备得很全套，一进门就直接把目光锁定在孟则身上。
小刘如同遇到救星一样，趁孟则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旁边一间需要工卡才能进的休息室，进去就立刻反锁了门。
只留孟则、前台和保安大眼瞪小眼。
“放下你的危险液体，迅速离开写字楼！”为首的保安大哥严肃地说道。
孟则看了看保安大哥，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危险液体”，解释道：“应该是你们误会了吧？它真的不危险的。”
他朝保安大哥走了两步，把杯子递过去：“不光不危险，甚至还可以喝，真的！味道还不错！试试？”
保安们虽然一身装备，却还是在孟则往前走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孟则满头黑线：今天这话，怎么好像就说不清了呢？
“行了行了，都不信是吧？”
还是没有人回答孟则的话。
“那这样信了么？”他说完，把杯子举起来，自己一口喝掉了里面所有的孟婆汤，然后还把杯子倒转过来，表示自己没有剩下一点儿。
看得前台和保安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么喝了完全没事是么？”其中一个保安小声地对另一个耳语。
不过是无效耳语，因为孟则全都听见了。
他露出了自信且骄傲的笑容:“当然没事啊，我之前就跟他们说过了，我是孟婆，我对孟婆汤免疫！”
十五分钟后，孟则重新回到了那栋写字楼的楼下。
准确说，他是被两个人架到楼下的——在确定了他手里没有用于攻击的武器或者化学药品之后，两位保安立刻放下戒备，同时放弃言语劝告，直接动了手把他强行拖上电梯。
孟则折腾了几个小时也累了，从写字楼出来之后，干脆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一边休息，一边复盘为什么今天处处碰壁。
好像不同人对待孟婆汤的态度很不一致，不过整体看下来，阳间也还是有对孟婆汤有概念的人的，比如那个被叫小刘的，肯定是听过这种传说的。
可为什么他们这么抵触这件事呢？
他正琢磨着这些有的没的，忽然莫名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好像身边路过的人总是偷偷转头看他。
难道是刚才被保安架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脸上身上蹭上了什么脏东西？
他转过身来，在写字楼的玻璃外墙上照了照，也没见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而此刻的他不知道的是，在过去的十几二十分钟里，他的事迹已经在附近工作的金融圈子里传开了。
刚才小刘一躲进那间安全的休息室，就在他们那个“金融从业校友群”里吐槽开了。
18届炽风-刘楠：【真就离谱，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刚才见到了个什么样的奇葩！】
20届华歌-王周：【展开说说jpg】
19届金河-李蔚蔚：【展开说说gif】
18届炽风-刘楠：【有个精神病，说自己是孟婆，说手里拿的水是孟婆汤，能帮人定向消除记忆，过来找我们投资。】
19届金河-李蔚蔚：【虽说搞创业的要有点脑洞，但有脑洞≠脑子有洞，望他知。】
19届金河-蒋叶：【有亿点点好奇，你们试过那个所谓“孟婆汤”的效果么？】
18届炽风-刘楠：【是你的话你难道敢试么？谁知道那东西有没有毒！】
19届金河-李蔚蔚：【刘哥说得对。】
20届华歌-王周：【刘哥说得对+1】
刘楠在房间里偷偷观察着外面的动态，看到孟则被两位保安拉走了，才彻底放下心来，从房间里出来了，还没忘在群里补了两句：
18届炽风-刘楠：【他被赶走了，但我怀疑他还会去其他公司碰运气，大家小心点，谁知道精神病发疯起来会不会伤人！】
18届炽风-刘楠：【温馨提示：那人今天穿纯白色的简单t恤，浅蓝牛仔裤，背黑色双肩包，害……这装扮可以说是一点特征都没有了，说了也没用，反正大家注意就是了。】
群里一个没有群备注的人忽然跟着发了一张图片，看起来是在电梯里面借着电梯镜的反光拍到的。
我是直男，真的：【我拍照了，应该就是他，大家小心。】
18届炽风-刘楠：【没错，就是他！这位朋友居然在电梯里就拍了他的样子，很有先见之明！】
我是直男，真的：【没没没，没什么先见之明，我就是单纯地觉得他长得挺帅的。】
管理员：【我是直男，真的，本群实名制聊天，记得改备注姓名。】
【“我是直男，真的”已退出群聊。】
在另一栋写字楼顶楼的单人办公室里，有一个人刚在电脑上围观了群里的吐槽。
他点开那个已经退群的id发出来的照片。
照片挺糊的，一看就偷拍得很仓促。
他把照片放大了些，仔细地看了看那张脸，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在哪儿见过这个人，但仔细想想却没什么印象。
只觉得确实挺帅的。
他略作思索，然后打电话把手下的实习生叫进了办公室。
“有件事要麻烦你一下，请去c栋楼下帮我找一个人，照片我已经发给你了。”
实习生爽快地点头：“好的梁总，那找到的话要直接叫他过来么？”
“不用了，给他一张我的名片，告诉他，明天上午10:30过来，我想找他聊聊他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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