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原来都是他
那是他第一次用第三只眼与忘忧仙官换她平稳灵力时残留下的痕迹。
她坐起一半身子,将它揽在怀中,那狐狸却茫然的抬头看着她。
他哪里是认出她了呢,他已经没有关于人的意识了。只是静云抱他离开时,他瞥见了挂在酒馆的九灵灯,受其指引,一路走到此处。不料被这漫山的彼岸花吸引,同那些在此迷失的亡魂一般,徘徊在花海中,迟迟不肯离去。
直到方才遇到她。
有雨落下来,轻轻的打在他们头上。它的毛发不多时便被雨点打湿,它不再看她,转过头去舔干毛发。
彼岸花特殊的香气伴着雨雾,阵阵向远方散去。
攸而传来雨点敲击伞面的声音,她抬头,模糊的泪眼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根据这装术,便知道是顾方池。他持伞撑在她头顶,一袭白衣随风飘动着,不久便被雨打湿了衣衫。
“原是他救了我。”
二人沉默许久,终由他叹息着开了口。他在她旁边坐下来。她淡淡的回他:“他要救的不是你,是我。”
她怀中的狐狸呆的腻了,蹬着腿要跑,她将它抱紧,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安抚。
“你为何将府邸搬来我这,你是天君,住在冥界像什么话。”她想起酒馆旁边那座突兀的府邸问他道。
“经历了这一遭,我终于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前我只觉得时机未到,要将这三界再治理的好一点才好,可如今我才明白,根本不需要什么时机。”他声音温润,慢慢的道出这千年来积压在心底的话。
“师兄说的时机,是什么意思。”她依旧同那日一样,装作不明白他所说的话,佯问道。有些事,不可不必挑明。
“与你在一起的时机。”他终于讲出这句话,可对她来说,太迟了。她轻轻一笑,说的风轻云淡:“可我觉得,我不需要师兄这样的时机。”
“可我听说,你为了我……”
“不过是为报师兄当年的护蛋之恩罢了。我如今将你当做兄长,亦或是,姐夫。”她内心平静如水的讲出这些话,不知道何时起,她已释怀了。从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既然梦醒,就不该再去留恋虚妄的梦境。
顾方池握着伞的手一僵,垂下眸,苦笑着问她:“可我始终想知道,师妹是从何时开始喜欢我的。”
凤晓星侧过头看他,她喜欢他并不是心血来潮,从前有许多次,他将温暖递给她的时候,她决定此生都不会忘记。
“师兄可还记得,少时有一次,我掉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摔断了翅羽,我呼喊了整整三日,都没有人来救我,渐渐的我体力不支,意识模糊时是你飞扑下来将我抱了回去。”凤晓星慢慢讲着这件事,这是她少时第一次,深深将他记在心底。
他拧着眉沉默了半响,凤晓星看不懂他的表情,似乎对他来说,并没有印象。但他终究还是坦然,出乎她的意料。
“师妹是否是记错了,救你的人,不是我……”
“可那道身影,穿着一袭白衣。帝君山只有你素来喜穿白色。”她记得清楚,那日她靠在一个温暖的胸膛,他同平日一样穿着白色外衣,里面是一件玄色的里衣。
他略加思索回她:“可我记得,洛师兄每次回帝君山,因为师父喜好都会换成白色衣衫,但他始终会将里衣换成自己喜好的颜色,只是你未曾注意。”他说的缓慢,有几分不情愿,可事实便是事实。
“那我顽皮,自己偷偷跑去秘境偷秘籍,被一只巨大的蛇妖所伤,是你及时赶来,替我诛杀了蛇妖,吸了毒那次呢?”
“不是我。”他依旧摇头,片刻后补充道:“那日我记得,是洛师兄抱了你回来,自己也中了蛇毒,把你交给我后就去找师父解毒了。”
“那……我偷吃太上老君的丹药,被师父罚跪整整十日,晕倒时你撑了伞将我带回去那次呢?”
他继续摇头,这桩桩件件,原来都与他无关,原来这许多年,她始终认错了人、爱错了人。他看着她的眼神也逐渐黯淡下去。
她已经不想再问下去了,她低下头看着怀中的那只红狐,它抬着头,一脸天真的左右打量着她,她渐渐湿了眼眶,那狐狸将头凑到她面前,舔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将它紧紧拥入怀中。这些事,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起,而她又恰巧没有在顾方池面前提起。
顾方池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那狐狸见他如此,便从凤晓星胳膊中钻出半个脑袋,冲他发狠,露出两排牙来,尽力表现的十分骇人。
“就让我在这守着你吧,就当是,还他恩情。”他不甘的说出这句话,毕竟在替她挡箭那刻,他便做了将这幅身躯,归还于天帝的觉悟。
谢必安在彼岸花妖坟冢前听得他们的对话,缓步而来,他蹲下来想要伸手摸一摸洛玄尘的头,被凤晓星打开。
“你们这些神,再怎么折腾,也终归是活着的。”他想安慰凤晓星,但说出口的话,不知为何带了几分酸意。“对了,三千年前,我见过你。这凤凰的元神入了她的身体,剩一颗蛋,是被你捡去的。”他侧过身看着顾方池说道,被他肃穆的眼神震慑,又慌忙识趣的离开了。
提及凤凰蛋,凤晓星猛地从地上站起来。
像是想起什么,她用手背抹去泪迹,拉住顾方池道:“我需要你做的,不是这件事。”她想起从前洛玄尘同她讲过,狐族有一种天生便习得的秘术,可以让他人言听计从。于是她抱着它,拉了顾方池去了百兽山找到静云,一番说服后,三人一狐一同去了天界。
天庭大殿上。
众仙官排列整齐的站在殿中,看着殿前的凤晓星和顾方池窃窃私语着,不多时,便是一位传令的仙官带来了凤晓月。
她远远的看见顾方池,提着裙摆飞奔上前,拉握住他的胳膊,喜笑颜开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顾方池伸手不自在的推开她,回过头来看凤晓星,似乎在等她示意接下来的事情。她从怀中掏出一叠信来,递给顾方池,这些信,如今她终于有机会在这大殿之上,当着众仙官,当着顾方池的面拿出来。
他一封一封将信看完,表情逐渐便的扭曲,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凤晓星道:“这些信,那从何而来?”
原来他同自己一样,对这些事并不知晓。
她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师父的密室中,由师娘亲手说书,用的是凤晓月亲手所制凤翎笔。”她说着,伸出手指来指着凤晓月,一字一句,慷锵有力。“这凤翎笔所书,制笔之人皆会知晓,这信中的所有事情,她都知道!”
众仙官自是不知那信中的内容,皆互相交耳,讨论着凤族仅存的血脉,为何闹的如此不堪。
“哈……哈哈哈……就算这样,又能说明什么呢?”凤晓月索性不再装下去,摊开手问着他们,笑得猖狂,似乎并不在乎凤晓星扯下她的遮羞布。
“静云,交给你了。”凤晓星向静云点点头,静云走上前,一双眼散出浅浅的光亮,她的眼神便开始变的谄媚,凤晓月毫无防备对上她的眼,随后停止了发笑,表情呆滞的看着静云。
这便是狐族秘术,魅惑术,不用多么强大的灵力,只要趁被施之人不注意,便可魅惑她说出施术人要听的话,做要做的事。
静云的脸凑到凤晓月面前,嘴中飘出几丝粉色的灵力,吹向凤晓月道:“同大家说一说,你所不被我们知道的事吧。”她的声音缥缈,难免带着几分谄媚,只须臾,凤晓月便缓缓开了口。
“三千年前,师娘是我所伤,栽赃于她。”
众人哗然,三千年前凤晓星被剔去仙骨,他们都道她自小性子顽劣,被承华帝君宠的无法无天,才做了那样的错事。
“为何?”
顾方池神情开始严肃起来,他从前就觉得凤晓月突然提出唤醒凤晓星凤凰蛋的事另有蹊跷,只是不知原来三千年前的那一场变故,却是因她而起。凤晓星口中所说的不是什么好鸟,是这个意思。
“因为她从小受到的关注与瞩目,总比我的要多。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父皇和母后说她天资异秉,比我更适合登位。”她说着,突然变了一种表情,凤晓星记得,那种表情是很早之前,她才会有的表情。她眼里透出些宠爱来,诉说的往事显得十分美好。
“可她实在太可爱了,我那时觉得,就算是那样又如何呢?我那个时候,真的好喜欢她呀,直到后来凤族遭难,父皇和母后将她交给我,我满心里想的便是带她逃出生天……”
说到此时,她脸上那股隐隐的笑意消失掉,转而带着几分愤恨继续说道:“可一切,都在那一天变了。师父救了我们,顾方池一路护送我们逃出去,从那时起,我便爱上了一个始终不会爱我的人……他的心、师父师娘的溺爱、师兄的偏爱……她仿佛抢走了我身边所有也能属于我的东西……”
众人皆被她的话所震惊,沉默的看着她。凤晓星原本瞪着她的眼神慢慢淡下去,姐姐说的这些,她从不知道。她也记得,刚来帝君山的时候,待她最好的、处处为她着想的,是姐姐。
“我开始慢慢恨她,我曾无数次的挣扎,告诉自己这是不该有的情愫……可我爱他呀,每次同他出去游历成长的人是我,而他一心惦念的永远是她,她却什么都不懂……直到有一天,我知道师娘要与她儿子相聚,那日恰巧是她该涅槃之日,便引导她误会魔界太子,为了栽赃给她,我便伤了师娘……”
说到此处,众仙更是诧异,承华帝君的心爱之人,居然与魔界尊主有子嗣。
凤晓星急切的问道,她自是知道这一切,可她最想知道的,是师娘同母亲一样待她,她如何下得了手。“可你明明知道师娘体弱,为何下那么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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