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泥印

“傻子从小就畏惧强光，他习惯住在阴面的房间，晚上也不喜欢开灯。所以，我进他家的时候也不好判断，他到底是在家还是没在家。因为花了他的生活费，我也没脸再见他，就把买来的馒头给他放在门口。

        “前几天我发现，那些馒头都被拿走了，我才放下心来，寻思等下个月傻子他妈把生活费补上，我就可以继续恢复傻子的饮食，可是……最近，我竟然接到了傻子他妈给我打来的电话！”

        “什么？”听到这话，肖憧十分惊讶，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个说出来的推测：“难道是傻子给他妈打电话了？说自己饿了？”

        “不可能！”范四强的额头上流下了冷汗，他急忙说：“我和他们家当邻居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过傻子会打电话，他小学才上了几天而已。而且，他家的电话可能也停了……”

        白矜想了想问：“傻子的妈妈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她好像很着急似的，”范四强回忆了一下，其实那天的情形完全印刻在了他的脑袋里，接完那通电话后，他感到庆幸，即便那种庆幸夹杂了一丝罪恶感，但那天晚上他还是睡了个好觉。

        “傻子他妈跟我说，她可能月底不能把傻子的生活费交给我了，问我能不能先欠着。”

        宋至远想了想，问：“傻子他妈是去省城找儿子吧，估计会花费一些生活费，所以……”

        “谁说的，他妈去之前，就联系一个在那边的老乡介绍工作了，干保姆。你们小孩子家不懂，城里的保姆可赚钱了。要我说，他妈就是舍不得把钱花在这个傻儿子身上！他家二儿子也二十五六了，到了说对象的年纪……”

        “行了行了，您别叨叨了，”炮仗不耐烦地打断他：“快说重点，傻子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就是他妈给我打电话的第二天！”范四强突然摆出一张哭丧脸，这多日来强装的淡定都在这一刻坍塌了。

        和傻子妈妈通过电话后，范四强越发懒惰，那天，他甚至没有去傻子家看望一下傻子，直到第二天上午慢悠悠地起来，打算在出去寻工作前去傻子家看看。他从自家冰箱摸出两个梆梆硬的窝头，随便裹进一个塑料袋里，就开门出去了。

        他用钥匙打开傻子家的门，将窝头放在柜子上，刚想转身出去，就寻思现在送窝头也是名正言顺的了，他干嘛还要怕碰见傻子的面呢？于是，范四强大胆地拖鞋进屋，换了副靠谱的年长者的姿态，打算向傻子转告一下这个不幸的消息。

        他故意踏出声音，可是没有人迎出来。他径直走进傻子的房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窗户开着，阳台上有一个泥脚印。床上趴了一窝猫，它们将一瓣瓣馒头咬成碎屑，然后抬头瞪着范四强。范四强一声惊恐的尖叫堵在喉咙里，傻子不见了！

        “阳台上有泥脚印？这说明，傻子出去又回来过？！”彭斯低头分析，然后惊喜地看向大家说：“我懂了，一定是傻子把那些被囚禁的猫救走了！”

        “发现傻子不见是哪天？那为什么我们昨天来这的时候，你依然去给傻子送饭，不对，是装作送饭的样子？你到底在隐瞒什么？”白衿突然向范四强发难。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向傻子他妈交代，可是，傻子失踪的事情，我真的，完全完全……”

        “其实……”炮仗刚要开口，就被宋至远拦住了。宋至远朝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暂时不要把发现傻子尸体的事情告诉范四强。“其实我们也想知道，傻子去哪儿了。”

        炮仗的确理亏，可他讨厌别人指使他的态度，他冷哼了一声，瘪瘪嘴，选择保持沉默。

        “你们，怎么知道傻子不见了？难道你们见过他？在什么地方？”范四强冷不丁问了一句。

        “我们……”炮仗想要率先回答这个问题，可是他的嘴巴终究是比脑袋快了一步，他在心里将这归结为没有提前讨论的结果。好在白衿及时地怼了一下炮仗的后背，他硬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傻子已经失踪了，我们必须找到他，否则他妈妈回来你如何向她交代？也许她没那么在乎，这也只是也许，毕竟那是她的孩子，”白衿顿了顿，似乎她说出口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

        “你们，要我做什么？”范四强愣愣地看着这几个小学生，都是细胳膊细腿，一个个营养不良的样子，可是他们现在竟然是在威胁自己吗？不知为什么，范四强打了个冷战，他又想到了女儿，心想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女儿。

        白衿说：“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们一起找到傻子的下落，并且，还要负责照顾一下那几只猫，它们都是傻子带回来的。”

        “我要，怎么找到？”范四强一脸疑惑。

        “我有一个想法。”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肖憧突然说，一时之间，其余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那几个孩子选择先支开了范四强，范四强虽然心里直打鼓，可他的确生活了大半辈子都没什么主见，说得不好听是窝囊，说的好听是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很好使唤。

        “你到底有什么法子，快说！”炮仗的急性子又发作了。

        肖憧的表情依然是平时那副木然的样子，但是他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光影，也许是楼梯间窗外突然掠过的飞鸟恰巧投射进他的眼底。

        “你们现在最怀疑的人是谁？是体育老师吧？那间仓库的钥匙在他那，他才知道仓库里面有什么。我们可以让范伯去向体育老师透露，傻子失踪的消息，看看体育老师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他反应强烈，傻子的死应该和他脱不了干系。”肖憧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五个人讨论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再没有其他切实可行的方案，其余几人便表示同意了这个方案，其中当属炮仗是最勉强的。

        肖憧和宋至远两个人留下来和范四强说接下来的打算，其余三个人，明显要更关心那一窝没人照看的猫。彭斯找来空碗，盛出干净的水。白衿和炮仗去留下小卖部买了一些火腿肠和鱼干，回去后就将它们切碎，分别放在几个碟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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