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责骂
安抚完了贾政，唐陌要出发了。
她整理了自己并不杂乱的衣裳，想了想，还是叫来了一个小丫头子，嘱咐道：“你去祠堂那里守着，有人出去你不必管，有人来了你只管说是赵姨太太要罚的，不拘是谁，都可以说。”
小丫头子得了一两银子赏钱，喜得跟什么似的，忙不迭的就应了下来。
唐陌掖了掖袖子里的玉，冷哼一声，出门了。
老东西，你可给我掂量清楚了。
既要算计我，想来你也清楚贾家是只剩了一个壳子了。既如此……我要罚你的宝贝孙子一罚，你就越性要我尽兴了的好。
否则……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宝贝孙子更重要，还是这整个贾府更重要。
唐陌跟夏侯诚也不整那些九转十八弯的花花肠子了，掏出两块玉就说：“你认认，这两块玉是不是本是一处放着的？”
夏侯诚拿起来细细看了，脸有点僵：“你哪里得来的？”
唐陌道：“那日我回了府，客居在我们府上的薛家姑娘来找我，好一通乞求，又把这玉取出来给我，说了许多……”
夏侯诚突然把那块墨玉往桌上一盖，发出好大一声响，吓了唐陌一跳。
唐陌心里一抖：“发什么疯！”
夏侯诚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道：“分明叫你回去取出玉之后什么也不要管，你又拿了这玉干什么！”
唐陌心里一咯噔，道：“我……”
“拿了玉也就罢了，你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唐陌：“……”
“你说了小主子的身份？”
唐陌：“……”感觉捅了一个大篓子……
夏侯诚看这女人的样子，知道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一时有点气血攻心，喘气都变粗了：“你也不是那轻易就上当被蛊惑的人，怎的就这么合盘托出了！”
唐陌后退了小半步，为自己辩解：“谁让你们一人一套说法，我哪知道哪边是真哪边是假！”
夏侯诚真是要被气疯了：“我和小主子的说法理应是一样的，那薛宝钗什么东西！倘若是真有这么一号人在里面，小主子焉能不知会你一声？”
唐陌一噎，心里更加发虚了：“那事已至此，你说怎么办吧！”
夏侯诚一时没有说话。
他何尝不知道事已至此？只是到底要怎么应对，他也没有头绪。
毕竟薛宝钗究竟是哪边的人，他也不能确定。
虽说就那么两个地方，但是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这两方他们只能对付一个，但是若是惊动了一方，他们这里一定会暴露，一旦暴露，另一边必然会有所动作，到时候他们腹背受敌，不说救出小主子，就是他们……也要粉身碎骨了。
何况……倘若这知道了的一边想要坐山观虎斗，偷将消息给了另一边，然后他再坐收渔翁之利，也是棘手。
夏侯诚心思百转，道：“你先与那薛宝钗虚与委蛇，既你已经透漏了小主子的身份，那就咬死了不要改口，但是要显出欲盖弥彰的味道来，最好能混淆视听。”顿了顿，又道，“你不要想着两边讨好，我们两边谁也不是傻子，你即是先与我们搭上线，那就不要想着换下家，这不中用。”
唐陌其实有点讨厌这么被人警告，于是连语气也变得淡淡的：“这我知道，拿人钱财□□，何况我还做了蠢事，做不好便罢了，断不会做左右逢源之事的。”
夏侯诚听出来自家妻子的主子不乐意了，连忙变了个脸色：“我的太太，我是一时急了，说话没了分寸。太太是怎样的人，我不清楚，羽叶是清楚的……”
唐陌冷笑一声：“你们原是皇亲贵戚，我算什么。自然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了！”
夏侯诚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怎么是好：“你看你看……我的太太哟，你这是怎么说呢……”
唐陌僵着一张脸，径直就走了出去。
两块玉留在了夏侯诚这里，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薛宝钗。
夏侯诚刚才那严肃的脸色，唐陌多少能察觉到这薛宝钗来头不简单。要单单一个未及笈的女孩子，直接拒之不见就是了，怕就怕薛宝钗后头还有什么人，她这一不见，他们自然能猜到她已经和这边的线人验证过了，那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不过也是这点不明白，薛宝钗明明知道把墨玉留下了，必然会被验证真假，届时说得再多，都是谎言，一戳就破的。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给她呢？
是坚信她说出来的遗孤的身份一定是真的？做了一场豪赌。
还是……还是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共生赤墨玉一说，薛宝钗留下这一块玉，是坚信她和线人联系上了，借此敲山震虎！
是了，他们根本不在乎唐陌说的那个小主子是真是假，他们要的是借唐陌的求证来提醒线人，他们已经发现这边的动静了。
唐陌是个什么人他们大概并不会了解，当然也不在乎，他们只需要胡邹一通，甚至不需要唐陌相信，只要唐陌有一点动摇，就足够让她去找人对质了，正是这样，才能让那边的人知道……他们自以为找到的一个绝对稳妥的人，早就被他们发现并且盯上了！
让他们知道了这个，所以就不敢再轻举妄动，那么之前所有的一切打算，就都不得不延期了。
计划延期，谁知道秦可卿还能不能撑住？直到把这个所谓的小主子的身子拖的垮了，这群前朝余孽自然就群龙无首……
明明不费吹飞之力，却能达到这么大的成效，可以说真是非常厉害了。
唐陌内心好一顿捶胸顿足！
她怎么这么蠢！这天底下哪里来的什么墨玉共生赤玉！赤玉原比墨玉尊贵，这两者怎么共生呢！
那玉上的花纹能当做皇家纹饰，但凡平头正脸的有点身份的都该见过，复刻出一个来有什么难的？
她居然就信了！
末了唐陌又想，一个还没及芨的丫头就能把她耍的团团转，她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呢？
眼看已经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她跑也跑不掉了啊！
顿时唐陌恨不能死在当下，好逃了这些腌臜事。
不过唐陌所不知道的是，和秦可卿对抗的有两路人马，这三路人马是三足鼎立，而且秦可卿这边有着什么好处，是那两方都想据为己有的。
与其说是敲山震虎，倒不如说是隔岸观火。
在秦可卿那边看来，哪边都有可能，正因为这个，所以不敢贸然行动，而只要薛宝钗背后的人再向第三边稍稍撩拨一番，到时候就可以渔翁得利。
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鸟。
只是这是唐陌所不了解的。
但是薛宝钗未必真的就是一通胡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要是有这心智手段就太可怕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说。
唐陌面色不愉的回了贾府，到了自己院子，才听到一声：“娘！”
唐陌一僵。
这是她儿子的声音。
她再熟悉不过了的。
只是这声音还有点变化，变得有些沙哑了。
她抬头看，才看见门口似乎立了个人影儿，高挑消瘦。
“娘！”贾瑔守在院子门口，远远看见自己娘亲过来，“噗通”就跪了下来，道：“儿子不孝！”
唐陌整个人都僵了，愣了好半晌，才说：“瑔儿！我的……我的儿啊……”
三步并作两步，眼泪滚滚的就下来了，一把将贾瑔揽到了自己怀里，口里反复就是“我的儿啊”，除此之外，竟是连呼吸都哽咽了。
贾瑔跪着也说不出话来。
还是在房里等了半晌了的探春走出来道：“瑔儿，你还不扶了娘进房来坐着休息，在院子大门口这样算什么呢！”
唐陌这才慢慢止住了，连忙把贾瑔扯了上来，道：“你姐姐说的是，还是进屋说吧。”
一时众人进了房间。
唐陌被按在了主位上，贾瑔又跪了下来，谁都扯不起来。
唐陌拿帕子捂着嘴，也不拦着贾瑔了。
离家这么一年半，这是他该好受的。
贾瑔于是磕了一个头：“儿子不孝，高堂在不远游，儿子却一去百里，年久不归。”
唐陌心都揪成了一团，却知道贾瑔还有后文，只能不开腔。
贾瑔又磕了一个头：“儿子不孝，爹娘生辰儿子连一封信也送不回来。”
贾瑔磕了第三个头：“儿子不孝，此次归来只能留上两天，又要出去……”
“你说什么？”唐陌呼吸骤停，脑子里嗡的一声响，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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