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也许不是一个好娘亲
事实上唐陌很害怕。
她没有做过娘亲，初来乍到就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很慌张，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护住她的孩子一世安康。
但是周遭的危机太多了，她不得不时时刻刻宛如在战斗一样。
大约这就是所谓的为母则刚吧。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所以再害怕她都不能害怕。
也是做了母亲之后，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有了最坚硬的铠甲，也有了最脆弱的软肋。”
其实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武装生活了。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她还有春心萌动的时候……
这一点萌动，她本来是没有察觉的，就算是身边的人给她指出来了她也是不愿意承认的。
直到她因为肚子里的这个生命而心生雀跃，直到她为了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而变得更加像一个母亲。
她想，其实她是心悦于这个男人的，无关年龄亦无关身份，大约是来自于灵魂的吸引……或者仅仅是生活的依赖。
不是“就这样吧”，而是“就是他了”。
唐陌躺在床上，自顾自的脸烧得通红。
她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鬼玩意儿啊……两世里加起来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什么情啊爱的……这么羞耻的东西她怎么想得出来的！
所以探春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自家姨娘把自己整个蒙在被子里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是个孝顺的孩子，觉得把自己的头蒙在被子里面会呼吸不过来，就上前伸手轻轻拍了拍被子，想先看看姨娘有没有睡着，要是睡着了她就直接帮姨娘把被子拉下来好了。
她这一拍不要紧，本是好心，却把唐陌给吓了一跳。
唐陌一个人正羞涩的起劲儿呢，冷不丁被人给这么轻轻拍了一下，疼是肯定不疼，心脏是生生被吓停了一瞬，差点叫出来。
正所谓，心里有鬼处处皆鬼么……
她这么一抖，探春也被吓了一跳，连声道：“娘可是梦魇了？”
唐陌一听这声音，可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儿，就掀开了被子舒了口气：“探儿，你是要吓死娘吗？”
探春这就不懂了，问道：“如何就吓到娘了？女儿不过是看见娘亲一人闷在被子里，担心娘亲喘不过气来……”
唐陌：“……你今日可有跟你姊妹们玩耍么？”
探春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叹了口气道：“姊妹们再好些，也抵不过自己一母同胞的那几个。瑔儿可走了好些日子了，这么半年来一封信也没见着送回来，别不是忘了我们才好。”
唐陌心脏突然剧痛，但还要强忍着安慰自己的女儿：“小小年纪你想的也忒的是多了些，那义山规矩森严，能允我们将信送进去已是不易。你兄弟是要学真本事的，便是再想也只能忍着。”
探春懂事的点头：“娘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心里到底是意难平。我好好的一个弟弟，做什么要去那么一座荒山？便是吹的天花乱坠的，那也抵不过瑔儿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唐陌心里突然变得很复杂，迟疑了一瞬，还是问：“探儿……你懂的事，这样多么？”
探春小脸一僵，反问：“我与自家兄弟和睦有爱，怎么娘是不愿看见？”
唐陌眉头一皱，语气略带严厉道：“你混说什么？”
探春一看自己娘亲变了脸色，知道刚才那句话是惹娘亲生气了，连忙道：“女儿不过是白说一二句罢了，娘不要放在心上。”
唐陌看着眼前才九岁不到的小丫头，突然发现她长大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畏惧主母的小丫头了，而是已经成为了一个正正经经的官家小姐，言谈举止端正有礼，腹有诗书不温不火。
这样的小丫头已经知道了姊妹兄弟里孰轻孰重，已经知道了要去留心身边发生的大事小事。
在她这个做娘的还以为自己女儿可能会长成一个不识亲疏的白眼狼的时候，她已经长成了一个她想要的样子。
唐陌心里突然觉得很失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忘记了自己女儿的成长？
她三岁回来，五岁才学会与她亲近……在那之后呢？
唐陌默默的算，这中间的三四年，她忽视了这个女儿哪里呢？
唐陌看着眼前分明还稚嫩着的小丫头，有点儿沮丧的问：“探儿，娘是不是忽视你了？你什么时候长大了，娘居然不记得了。”
探春一愣。
她以为娘会严厉的问她，或者不痛不痒的揭过去，却想不到得到了这么一问。
她是女儿家，当然没有男孩儿重要，所以她在逼着自己长大。
娘什么都不告诉她，她以为是不喜欢她，所以渐渐的生疏，渐渐的远离，学会了扮演一个孝顺的好孩子。
这不是每个父母最期待的吗？
唐陌是独生女，家里上上下下就她这么一个，从来就不知道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
所以她也就不知道女孩子在面对有一个年幼于自己的弟弟时会是什么想法，就更加不可能猜到什么时侯女孩子会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她自认为自己这个娘亲做得是称职的，直到现在，她突然不确定了。
“……探儿，娘可能不知道怎样才能算一个好娘亲，有些东西娘很想教给你，但是又觉得你年纪未到，觉得你应该多玩一段日子……娘甚至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会仔细斟酌身边什么样的人该交往什么样的人不该交往了，娘可能……做得并不是那么好，但是娘想让你知道，娘没有不要你……也没有不喜欢你，你不要……不要这么逼着自己长大，好不好？”
说着说着 唐陌的声音里都带出点颤抖来。
她是真害怕啊！她不是顶好的娘亲，可她是真的很爱她的孩子。她千方百计的想着为她的孩子的未来做打算，却忽略了孩子们现在的成长。
怎么能这么傻呢？
探春想哭，但是又拉不下脸。
小孩子总是不能去面对自己在乎的人对自己采用不寻常的态度，无论是责骂，还是突然的谈心。
唐陌心里发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挽回”女儿的心。
她是真的没有做过娘亲，很多问题是头一遭面对，她就慌了手脚。
尤其现在，她的儿子……是注定了要亏欠的，她的女儿又好像和她起了龃龉，这时候她的肚子里面又有了一个。
这么多事儿撞在一起，她不能不慌张。
什么情啊爱的，那都是日子过得舒心了之后白想想自己得意的，哪里比得上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血？
见探春不说话，唐陌伸手拽住了小丫头的衣袖，声音发紧：“探儿……你看，这里还有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呢，你还要带着他玩儿，带着他识字，听他叫姐姐……你和瑔儿，还有这个，都是娘最重要的宝贝，你不要再跟娘闹别扭了好吗？”
探春鼻子一酸，哽咽着叫了一声：“娘……女儿错了……”
唐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孩子还愿意呆在她的身边，而不是跑出去，也不是板着脸不为所动。
这就说明她也不是真的怨恨自己这个娘亲。
唐陌一把将小丫头搂进怀里，险些也哭出来：“宝贝儿啊，你是要吓死为娘啊！”
她听见小丫头再也压抑不住的哭声，震的她心脏像是有了回音。
女儿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她哪里舍得对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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