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唇亡齿寒
齐郎中觉得自己可能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家子神经病？
其实这是唐陌自己猜的，齐郎中到底怎么想的她并不知道。
由不得她不这么想，毕竟她这一次真的就仅仅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孕吐。
虽然说一般的孕妇可能是在怀孕的前三个月，就是十二周之内会有孕吐反应，十二周之后会慢慢减退才是。
但是她这个可能就是比较奇怪，前三个月一点事都没有，就是现在因为心情过分激动起伏才发生了孕吐，这也并没有什么大碍，可能吐那么一两个星期就没事儿了。
看着又被下人从外面叫回来的贾政在她床旁边直踱步，唐陌突然觉得心里很复杂。
他很担心她，把她看的比谁都重要。
可她只是个小妾！
他们相差了十多岁啊！
他的发妻如今年老色衰，就剩了一个在宫里的女儿和一个在自己身边的儿子。
现在她这个小妾想要把这个主母拉下来，换她自己坐上去。
夹在她们之间的这个男人好像是从一开始就是站在她这边的。
可是为什么呢？
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难道还不及她这半路出身的小妾？
唐陌越想心里越慌，顾不得还有郎中在室内，招手叫人捧了痰盂来，撑起身子又吐了出来。
齐郎中面不改色，淡定的在贾政问他之前开口：“姨太太这是正常反应，只是发作时间略有推迟，平日尽量少食多餐，哪怕是吐了出来也要坚持吃点东西下去，如果实在是吐的厉害，可以适量食些山楂，但也不可过量。平日里也要注意不要让情绪大起大落，这回老朽就不开药了，一则这药苦，姨太太也不爱喝，二则这是药都有三分毒，姨太太还怀着身孕，不宜多吃。如此，这里就没有老朽什么事了，老朽告辞。”
贾政想说的话被堵在喉咙眼，咽了半天才说：“我送您。”
齐郎中摆摆手：“不必不必了，想来政公心焦，老朽不耽搁政公的功夫了。”
贾政也就不强求，挥手叫人都下去，但还记得吩咐一句：“青絮，你送送齐大夫。”
青絮答应了就引着齐郎中出去了。
贾政干脆坐在脚踏上，握住唐陌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这个女人。
唐陌本想把之前那个问题给含糊过去，但是她天生就是个爽利干脆的性子，终究想要个明确的答案。
于是问：“存周……”
贾政忙忙应了一声：“我在。”
唐陌一愣，心里稍微好过一点了，但是并不明显，接着问：“你同意我……拉下王氏，就半点不在乎……这么多年的结发之情？”
贾政还真没想过这个。
王夫人是谁啊？就是他的结发妻子，是他两儿一女的娘亲，除此之外……也不剩什么了。
贾政仔细想了想，老实说：“但是结发妻子……总要知冷知热吧？好久之前的事喽，谁去费这个心思么。”
唐陌试探着问：“那不知冷知热，你当年娶她做什么？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半点舍不得都没有吗？”
贾政觉得有点不对啊，但是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就说：“当年娶她的时候是因为父亲就只有大哥和我两个儿子，大哥年长我几岁，率先娶了政史张家的小姐。我们金陵四大家又是说好的要相互通婚，那个时候父亲有只剩下了我这么一个嫡子，所以我的妻子就注定了一定是金陵其他三大家的小姐，那时适婚的就只有这么一位……我那个时候也没有心仪的姑娘，就同意了。原本也是想着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在一起过一辈子也就够了。只是……这个夫人，并不是我原来想象的那样，我也没有要求举案齐眉，至少可以稍微知冷知热一点，她那个性子，好像是真的是天生的，从她嫁给我的第一天起，就是那么个木头性子。”
唐陌心里是不信的，毕竟少女怀情总是春，谁还没有个自己心仪的对象？谁还不曾有过新婚的娇羞么？天生就是一张木头脸……怎么可能呢？
唐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问什么了，抬手捂上眼睛想了半天才说：“你在我和她这样斗争的时候……站在我这边，是因为我比她年轻，比她对你好吗？”
贾政愣住了，如果说之前那个问题他仅仅是没有想过，但是他多少还能够自己拼凑出答案。可是这个问题就真的是有点让他慌了手脚，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今天的情绪很不一样。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有什么东西就在嘴边，但他就是说不出来。
他现在已经快五十岁了，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还说什么情啊爱的，未免显得风流做作矫情。
他只是想对这个女人好一点，他舍不得这个女人受委屈。
甚至因为这个女人，额外的对她的孩子们很慈祥也很纵容。同样是他的孩子，贾珠就没有这个待遇，如果是因为老来子，宝玉也是，可是也并不是被他宠大的。
他的年纪大了，连孩子也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已经有了孙子。他不存在再找到一个真爱，他只是想找一个人一起过日子。
刚好他找到了这个人，虽然身份不高，虽然最开始他并不喜欢。但是他要求又不高，只是想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只是想一起共度余生的时候，不会让他那么厌恶，不会让他那么疲惫。
会让他回家的时候有期待，会让他一天里面，就算没有像戏词里面说的那样跌宕起伏，至少也是温馨的，至少日子能过到他心里去啊。
贾政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你非要听答案的话，那……如果要找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过日子，还是你吧。”
年轻的时候啊，贾政也有花花公子的脾性。只是生而是个人模狗样的性子，没有大错，但是也不会有什么成就。又是这么个身份，漂亮姑娘还少么？
他要是真的正经想过日子，那时候也不能看上了赵秋萍。守着所谓的木头妻子，几年如一日的守着下来，石头也能被捂热了。
可是年轻的时候伤过的心不曾满足的期待，如今想要挽回也已经让人无从下手了。既然如此，那就不挽回了，干脆的换了美人在怀，还嫌没年轻小姑娘投怀送抱？
只是现在变了，他老了。
美人迟暮尚且凄凉，何况庸才？
自然人老了老了，才会知道知情知性的可贵。要让他选，自然会选择唐陌。只是也不全是年轻漂亮啊。
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少吗？他就是这个年纪了，招招手还不是可以找到？只是……老了老了，不想再要了。
唐陌皱皱眉，这并不是她最想要的答案。
她想要的明明是……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
她就是心里怎么都不对劲，但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大约……是觉得王夫人很可怜？
她当然可怜了，和自己的枕边人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的枕边人从来没有把她当一回事这也就算了，如今自己的枕边人还联合着自己的情敌一起谋划着要把她这最后剩下的位置也拽下来，这样的女人当然是失败的，也是让人可怜的。
其实她到底是为什么而失败的，谁也说不清楚。
是因为她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吗？这一定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唐陌突然觉得很累，一种说不出来的疲累。但她还是问了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以后有那么一天，你发现了一个比我更年轻更好看更温柔对你更好的女人，你会不会……也像对王氏一样的对我？”
唐陌还不知道，只有真的在乎了一个人，才会患得患失，才会开始正视这个人的优缺点。
她只是想问了，于是她就问了。
贾政这一下也算是反应过来了，一瞬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这个女人拐弯抹角的，只是为了问他这么一个问题。好笑的是，原来这个女人居然会担心这个？
贾政哭笑不得的说：“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你也不看看我多大年纪了，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半截身子埋到土里面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唐陌迷迷糊糊的，意识有点脱离自己的控制了，小声说了一句：“最好没有，如果让我发现你有的话，我绝对跟你同归于尽……”
贾政突然汗毛倒竖，他刚刚才打算把一尊菩萨送走，这是给自己迎来了一只母老虎吗？
只是他也未必不知道，这是出于在乎吧。
这女人是怕了。
从前她什么都没有，无论干什么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她算是拥有了很多，也就更加束手束脚了起来。因为拥有的多就意味着可以失去的东西多，她自然会害怕。
她现在能够把男人抢过来，还能让男人站在她身边去抢夺另外一个女人晚年的东西，她未免就有一点物伤其类唇亡齿寒。
这不像试探的试探，倒是难得贾政没有发火发脾气，也没有心里不自在，只是觉得好笑。
唐陌也没有预料到她今天这么有意无意的一场试探，倒是掐灭了贾政心里的那一点不安分的火苗，也避免了他日后犯下弥天大祸。
这也算是未雨绸缪，阴差阳错了吧？
(https://www.tyvxw.cc/ty52002/2054663.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