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长安有风起烟岚（2）
不理会少年气哼哼的抗议声，流明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酒窖，眼见着天色未晚，便打算去星宿坡练一会儿剑。
她刚抱着彩彻剑出了楼，便看见残和长老并几个嫡传弟子，急匆匆地往藏锋楼赶去，而广场此时聚着不少人，四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惊惶不安地窃窃私语些什么。
流明顿时有些好奇，拉住一个弟子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拜，拜见师姐！”那个低阶弟子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据说藏锋楼的嫡传弟子出事了，雪沅师姐她，她……”
“雪沅怎么了？”
小弟子的声音打着颤：“雪沅师姐的手……被人割下来了。”
流明的心顿时一沉，转身就往藏锋楼赶去。
藏锋楼素来幽静的院落里，此刻已经挤满了人，流明刚刚赶到院门口，便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喊声：“我的手，我的手呢！我的手到哪里去了！”
雪沅最引以为傲之物，便是她的双手——纤长灵巧，白皙娇嫩，最擅舞剑，每逢节庆之时，长老们都会叫她上台来，为大家舞上一曲《裴将军满堂势》。
而此时，这一双纤纤妙手，竟已经离开了她。
“沅儿，冷静，冷静一些！”残和长老强行摁住了胡乱挣扎的女孩，“这是谁干的？是谁把你的手割下来的！”
雪沅眼泪汪汪地望向他，刚刚张开了嘴，忽然又歇斯底里地哭喊了起来：“长老，有人把我的手割下来了，有人把我的手割下来了！”
“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么？”残和长老耐心地提醒着她，“那他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穿了什么颜色衣裳？”
“我……我记不得了，我什么都记不得了！”雪沅崩溃地直摇头，“残和长老，有人把我的手割下来了，有人把我的手割下来了！”
之后无论他再如何追问，她都是一样的回答，趁着旁人不注意，雪沅忽然起身就往墙上撞去，还是藏锋楼的另一名嫡传弟子，微生瞳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重新摁回了椅子上。
雪沅连连咳嗽了好几声，眼睛忽然盯向一个虚无的地方，痴痴地笑了起来：“诶，我的手……怎么又回来了？”
她开心地挥舞着自己光秃秃的双臂，兴奋地对微生瞳道：“师兄师兄，我的手又回来了耶！明年的春天，我又可以去台上舞剑了诶！”
微生瞳目光复杂地望着她，嘴角勉强地翘了起来：“嗯，回来了……明年春天，师妹又可以上台舞剑了。”
望着她疯疯癫癫的模样，残和长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见门口黑压压地挤了一堆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呵斥道：“看什么看，人都疯了，都给我散了！”
流明就在这一群看热闹的人里，不安地握紧了彩彻剑——那个金吾卫说的竟是真的？真的有一个以虐杀少女为乐的疯子，逃窜进月爻城了么？
今日遭难的是雪沅……明日还会出现新的受害者么？！
当她再次推开酒窖的门时，被绑在椅子上的少年毫不意外地望着她，粲然一笑间，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出事了么？”
流明开门见山地质问道：“凶手是谁？”
“啧，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
只听“叮”的一声，流明指尖的柳叶刀瞬间出手，少年吓得身子一颤闭紧双目，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他疑惑地睁开了眼睛，尔后低下了头，望向双腿之间……
锐利的柳叶刀，已经有一半没入了木头椅子里。
流明冷冷：“这就是我求你的态度。”
少年倒抽了一口气，语气瞬间乖巧：“你可以把我怀里的布袋子拿出来，看看里面的东西就知道了。”
布袋里塞着一叠折好的纸张，摊开后是七位女子的绘相，她们身上都有些地方，被红圈特别勾勒了出来。
少年道：“这是受害的七位女子的画像，你可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她们被取走的部位都是不一样的……”流明喃喃道，“不对，这两个女孩都被取走了耳朵……咦？其中一个女孩是死了么？”她朝少年扬起了手中的一张纸，上面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
“对，七个受害者里，只有这一个姑娘死了——凶手每次取走自己需要的部位后，都会立即为受害者上药包扎，所用药材能够迅速止血消炎，所以被袭击的前五个姑娘，都没有死掉。而这第六个姑娘，受不了自己的丑相，当晚就上吊自尽了。”少年幽幽道，“而就在这个姑娘死讯传出的第二天，就又有一个姑娘受袭击，并被取走了耳朵——我说得如此详细，你可否能推测出什么？”
“他……只要活人身上的东西？”
“对，收集不同的部位，又非活人不可，就像是炼蛊的苗疆人会做的事——可不巧，我的手下在巡逻的时候，刚好发现了一个在逃的犯人，是来自苗疆的妖女。”
“她叫什么名字？”
少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女孩子的名字，岂是能到处乱说的——但若姑娘用自己的名字做交换，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我姓宫仪。”流明无奈地一咬牙，“叫宫仪，宫仪流明。”
“宫仪流明。”他缓慢而清晰地将这四个字在舌尖滚了一遍，又道，“我姓叶，名瑶，你以后若需要帮忙，来长安，寻叶家二公子便是。”
“我才不要找别人帮忙，我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找我师父就够了。”
叶瑶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师父？”
“快告诉我，那个妖女叫什么名字？”
叶瑶一合双腿，粲然一笑：“我也不知道。”
“……你！”
“我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可我有办法找出这个妖女啊。”叶瑶挑眉一笑，“只可惜我现在被五花大绑着，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流明皱眉：“你又想干嘛？”
叶瑶讨好地望着她：“行行好，松个绑呗？”
一个时辰后。
叶瑶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腕，有些尴尬地提问道：“宫仪姑娘……请问你家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连这个都有？”
他的手腕上扣着两只铁环，铁环上系着细细的铁链，另一头缠在了柱子上。
流明当然不能说这是她从决命堂里顺出来的，只是逼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找出妖女的办法了么？”
“要想找出一个玩蛊的家伙，方法实在是不能更简单。”叶瑶解下了腰间的配饰，在她眼前晃了晃，“喏，你看，这是什么？”
“一个很大的镂空银铃铛？”
“你看仔细一点，铃铛里面有什么？”
流明凑近了一些，眯着眼睛盯了半天，疑惑道：“……一只虫子？”
“这不是虫子，这是清室蛊。”叶瑶耐心地和她解释，“苗疆人家玩蛊，也担心别人家给自己家下蛊，于是就培育出了清室蛊。它以吞食其他蛊虫为生，一旦嗅到了其他蛊虫的气味，便会兴奋地撞击铃铛。你带着它出去溜一圈，铃声响起的地方，就是妖女藏身之处。”
流明点了点头，刚想伸手接过，他忽然举高了手，轻笑道：“这么好的东西，我突然有点不舍得给你了。”
“快给我！”流明不耐烦道，跳起来想抓住铃铛，无奈身形对比起他来实在是娇小，奋力蹦跶了好几下，都还差那么好几寸。
她的身子忽然一轻，竟是被他揽着腰肢抱了起来，手指轻易勾住铃铛的同时，也落进了他的怀抱里。
“千万不要弄坏我的铃铛。”他在她的耳畔轻笑道，“不然你可要好好地补偿我。”
言罢，他把她稳稳地放回了地上，忽然双手握拳，手心朝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旁：“汪汪！”
流明：“……”
“可怜的叶瑶被关在了这里。”他狡黠地冲她眨了眨眼，“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呀……可不要让我饿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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