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桃花颜
“是你的心上人?”
“不是!”他一口就否认了,那个可恶的女子怎么会是心上人,于是他道,“很像我娘亲。”
“是么?”许夫人又轻轻笑着,眼角弯弯,也是浓密的睫毛,有些深邃的眼,“但我只需要一百两,多了一文少了一两都不要。”
“好。”
他将一张银票递到她手里,她将房子的地契给他,“我今日便走,张公子明日便可住进来。”
“这么快。”
“是啊,我在此处住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她眯着双目,抬头看含了花苞的几棵桃树,又恢复了初见时的落寞。
张至深离去几步,又回过来:“夫人,可否让我为你算上一卦?”
“哦。”许夫人仔细打量着他,“你也是月师?”
“是。”
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眼底含了不明的意味:“那你就给我算上一卦,就算这一生,还会不会有人来此寻我。”
他取出自己的月镜放在地上,光滑的铜镜映出蔚蓝的天,含苞的桃树,还有一张妇人的容颜,她俯身摸着那面镜子:“蔷薇宫的月镜还是这个样子。”
“是的,夫人。”运起功力,默念心法,可怎样都无法从镜中看到所谓的宿命,他停下来,再次运功,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张至深抬头,看见许夫人专注的神情,她摇头道:“你月术不怎么好。”
“你也是月师?”
“我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前辈是……”
她抢过了话头:“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不提也罢。”
张至深收起东西,深深行了一礼:“能在此遇见前辈,晚辈张至深三生有幸。”
她问:“为何要当月师?”
“因为喜欢……”
她接过了话:“喜欢窥破人心的秘密,得知未来的掌控感,带着神秘的力量,那种奇妙的能力让人迷恋,你说是不是?”她望着张至深,先前落寞的眼忽然变得无比犀利,似乎能将他完全看透,嘴角却含着一抹自嘲的笑。
张至深错愕地望着她,点头:“是。”
“那是你还没成为一个真正的月师,若你真正明白这股力量的奇特和悲伤时,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月师了,而那时,你又是多么地后悔自己是一个月师。”
张至深不懂,怎么会有悲伤,他问:“做个月师还会悲伤?”
“也不全是。”她舒了口气,“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房子卖给了你,钱也交了,你可以走了。”
张至深还想问,但又忍住了:“晚辈告辞。”
“等等。”
张至深停住脚步:“前辈还有何吩咐?”
她低垂的头抬起来,似乎很激动,两弯柳叶眉微微垂下,深黑的眸子里有什么在闪动,放出灼热的光彩:“若是……若是有人来此寻我,就说十年之约早过,许穆在此等了十六年,如今已回青虚,信守另一个承诺。”
“若是真有人来,前辈的话,晚辈一定传达。”
张至深回到客栈又熬过了一个夜晚,第二天便收拾为数不多的东西到了新居所。许夫人已经离开,屋子里一应器具物什都齐全,他看了看院子里五棵含了粉红花苞的桃树,想着总算可以走出那个女子的阴影了。
偶尔又想到那被卷走的八十两银子,心里依然郁闷,想得多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南箓是个穷光蛋,而且是骗吃骗喝骗银子的穷光蛋!
院子门口的匾额写了许院两字,他想许夫人还在等着一个人,也就没有换掉,有些旧了的匾额,带着一点岁月的味道,和满院的桃花很是相衬。
三月的中旬,在这常年温热的寻国,日头已经有些火辣,夕阳的余晖橙黄橙黄地洒了一大片,将一切都染成了金色。
张至深推开院子大门,那满树的桃花下,白得纤尘不染的身影正懒懒靠在树干上,黑亮的头发垂到了地上,清风徐来,粉色花瓣落了满院都是,点缀了洁白的衣裳,那人微闭着双目,容颜绝美,似乎连飘零的花也染上了他的仙气。
张至深怔怔看了许久,满目桃花飘零,好像那些缓缓飘落的花瓣都落到了他心里,软软的,填实了有些虚空的心。
他走过去,看那人静静睡着的容颜,觉得他还是睡着好看,没有冰冷的眼神,也没有偶尔流露的悲伤神态,睡着时的南箓,就是真正的仙人。
当然,此时他早已忘了追究这人是如何进了他的院子,如何得知他换了住所,更忘了那八十两银子的事。
“南箓,南箓。”他轻轻唤着,又摇了摇,“南箓,你醒来。”
那细长深黑的眼微微睁开了,露出冷冷又慵懒的目光:“别叫,扶我进去。”
那嗓音变得低沉,带了一点男性的沙哑,张至深有些奇怪,随即道:“你自己有手有脚,为何不自己起来。”
南箓抬了抬手,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张至深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只是本就白皙的肌肤让人很难察觉,就连那好看的唇也显出病态的惨白。他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
南箓无力地摇头,声音也是虚弱的:“扶我进去。”
那洁白出尘的身体就这么撞入了张至深怀里,让他的心又猛地狂跳了几下,心想,一个女子怎会这般重。
将南箓放到床上,他的脸又呈现出病态的潮红,身体滚烫滚烫的,连忙拧了湿布敷在他头上。
“你先躺着,我马上去叫大夫。”
“不准去!”南箓喝住他,冷冷的,低沉沙哑的男声。
张至深顿住,回过头惊讶地望着他,再也不能忽视:“你的声音……”
漆黑的美目淡淡的,并不在意:“不准去叫大夫。”顿了顿,嗓音变得清润,低低的,不辨男女,“生病后嗓子变坏了。”
“哦。”他哦了一声,站在一边也不知该干什么。
“站着干啥,快帮我敷冷水。”明明病得走路的力气都没了,那深邃的眼冷冷看过来,张至深就乖乖听话了。
“真的不用叫大夫?”
“不用。”他懒懒应了一声,将领口拉开一些,“热,给我扇风。”
张至深拿扇子进来时,只见南箓只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漆黑的头发凌乱散在床上,脸色潮红,双唇娇艳,这一幕景色撞入他眼里犹如一把重锤敲在心上。他猛地转过身去,心还在嗵嗵跳着,眼前又浮现出第一天见他时那一片雪白的香肩。
于是,他拔腿就跑。
“还不快过来扇风。”依旧清冷的声音,带着慵懒的味道,张至深的脚顿时就跑不动了。
“还站着做什么。”
“我……你先穿好衣物。”他怕过去后会忍不住流鼻血。
“你过来!”南箓不耐地喝了一声。
张至深挪到床边,眯着眼缝儿找到位置,闭着眼睛就使劲地扇风。
“你那么用力做什么?”
“你不是热么?”
“扇风还要闭上眼睛?”
“我喜欢。”
“……”
自从南箓住进他的房子后,张至深的日子又陷入水深火热中,不仅仅是南箓对他呼来唤去,这些他早已习惯了,而是他由一个出尘冷漠的仙子变成了处处诱惑他的妖精,即便那深邃漆黑的眼睛还是会露出冷冷的光芒,但那无意中露出的诱惑快让张至深暴走了!
南箓白天说热,将衣物脱得不能再脱了,那么单薄的布料下能隐隐看见雪白的肌肤,与乌黑油亮的秀发相互映衬,已经让张至深不敢直视了。
到了晚上,他却又说冷,强行将他捆在床上,整个把他当成了一个巨型暖炉。人家说温香软玉抱满怀是每个男人求之不得的,可放到张至深这里就成了温柔的酷刑,不,连温柔都算不上。
为何?因为南箓很暴力地捆绑了他。
这个女子再美也是有刺的,他连碰都不敢碰!
但是他又在时不时地撩拨张至深心中那把骚动的火,冰冷的眼里透出了妩媚的光芒,稍微看上一眼都能让他心跳加速。但那的神色又是冷淡的,那种冷冷的神情,不自觉中散发的诱惑让张至深心中的小火苗欢快地跳跃着,又是那么压抑。
身体每一个地方都在骚动,渴望能做点什么来缓解身体无处发泄的燥热,张至深觉得自己太禽兽了,南箓虽然有时可恶,不,他一直很可恶!但又是那般清美绝伦的人,冷冷的高贵和优雅,他怎能对她产生那样的想法!
最最重要的是,此女诡计多端,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整他张小爷!
为以防万一,张至深很小心地将银子藏了起来。
然而,南箓处处散发魅惑的气息,似一个出尘的妖精。张至深此时便成了披着人皮的禽兽,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正人君子,内心已经不知有多少头野兽在咆哮:扑上去!扑上去!他张小爷要忍不住了!
可南箓只是生病了,他不能如此禽兽。
在某个夕阳快要落尽的傍晚,他压抑着内心的骚动一勺一勺将粥送入那娇艳好看的嘴中,南箓一不小心将碗一碰,粥溅到了他手中。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他喝完粥后竟然抱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添掉上面的粥,仔仔细细,还轻轻咬了一下。那夕阳透过雕花的窗格洒落到屋子每一个角落,他笼在一片暖黄的阳光下,伸出娇嫩的舌头,缓缓舔舐,抬起细长好看的眼静静看他,容颜绝美,赤裸裸的诱惑!
“啪”,张至深听见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断了,野兽冲破了牢笼凶猛闯出,失去了理智。
他猛地扑了上去,对着那诱惑了他无数次的嘴就啃了起来,同样是炙热的,柔柔软软的唇舌,让他体内那股邪火轰地一下,熊熊燃烧。
他忘了南箓是什么反应,只是没有挣扎,等到从一吻中回过神来,看见他深邃漆黑的眼露出冷冷的光,神情还是冷清的,静静看着他。
那一瞬,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张至深清醒了,只觉无处容身,不知如何解释。
“我……我……”
他猛地起身,再也不敢看她一眼,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就逃也似地走了。
“张至深!”南箓沙哑的声音还带了那么点严肃,张至深一听,心里一紧,不知他要如何惩治自己的冲动,脚下溜得更快了。
看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南箓低头再看自己凌乱半敞的衣裳,清冷的神情露出一抹淡笑:“诱惑了这么久,还是不行,看来要下猛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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