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宋世初本想着，周年庆嘛，热闹两天很正常。等热闹劲儿过了，一切便会恢复如初。
可哪成想，陶记这周年没完没了了。眼看一个月过去了，陶记那边热度依然不减，而宋记这边，却只零星有几个散客。
宋世初有点儿懵了，他着人又去打探。一打听才知，沈希真竟然弄了个什么周年主题月。
她扯着庆祝周年的幌子，每个月推出固定主题的新样式成衣。客人们集齐特定主题成衣，便可兑换神秘大礼。
上周刘夫人集齐了龙凤呈祥主题，换了一双龙凤呈祥纹样的精美绣鞋。刘夫人高兴得当场又买了好大一堆东西。
怪不得刘夫人现在都不来宋记了！
宋世初反应过来了。这是和他开战了。
好家伙，让她搞这么一年。一年之后，谁还记得宋记啊。沈掌柜可真有你的。不出招则已，一出招就直接把人给掀翻了。
他可不能坐以待毙。
庆周年？
搞活动？
他也会。
三月二十二这天，宋世初也搞了一个大红绸花，挂在了宋记的牌匾上。挂好后，他便在门口一直杵着。
沈希真早起开门后，看见宋世初木桩子似的定在宋记门口，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倚在门框上，等着看他搞什么鬼把戏。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着。过了一会儿，陶记的客人逐渐多了起来，沈希真便去忙了。
她正忙着，只听外面宋记的伙计，忽然开始大声喊。说什么欢庆宋记开业一百八十天。为回馈新老主顾，宋记特推出买一赠一活动。
所有人进店即可参与，买多赠多。买的最多的主顾，还可参与抽奖，赢巨额大礼一份！先到先得。
霎时间，陶记的客人一窝蜂都去了宋记。
……
沈希真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挂完红绸就一直干杵着。他是等着这边陶记的客人多了，他再趁势宣传，然后直接抢人。省时省力，直接免去了宣传成本。
死小子，他倒是会借东风。
沈希真看着对门，笑着摇头。陶清和见客人都去了宋记，他过来问沈希真，“他这是反击了吗，我们还要再想什么法子吗？”
“暂时不用了，咱们的买卖够好了。”沈希真道，“我只是想让咱的买卖活络起来，又没想斗死他，也得给人留活路不是。”
“沈姐姐说的是，我们不跟他一般见识。”
“这个宋瘪三，倒是会省事。”沈希真笑说。
陶清和闻言转头看沈希真。他见沈希真看着对门，脸上并无怒意，似乎还带着一点欣赏。他心里打鼓，有些不开心。
“沈姐姐，既然不忙了，我和你一起盘账吧。”
“不用了，你去分铺看着吧，这边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陶清和知道沈希真又在撵他。他不愿意走，死赖在柜台上不动弹。沈希真见陶清和不挪窝，她笑道，“怎么，要派两个人护送你过去？”
“不用，我就留在这儿，我要帮你盘账。两个人盘快，盘完了回家吃饭。”
“既然你想盘账，那你盘吧，我带豆包先回去了。”
“唉——”陶清和见沈希真要走，他连忙叫住她道，“我一个人哪盘的完啊，我们一起盘。”
沈希真笑了，她知道陶清和什么意思。她看向眼前人，耐心道，“回去吧，你一个毛头小子，老是围着个寡妇转，不成样子。知道的，说你上心自家生意。不知道的，又要生出一筐的闲话。”
“说去呗，我又不在乎。”陶清和道。
“我在乎。陶叔陶婶儿也在乎，你得在乎他们。你一个黄花大小子，老是缠着一个寡妇，不成体统。”
“人家都说黄花大闺女，哪有说男人黄花小子的。”陶清和说着不自觉脸红了。
沈希真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不管什么，我这是掏心话，你要往心里去。”
“知道了。”陶清和闷闷道，接着他又看了一眼沈希真，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陶记的门。
沈希真知道陶清和的心思，他的小眼神儿瞒不了她。只是一则她对他并没有那样的心思，二则陶叔陶婶儿也不会同意的。还是早点儿掐灭这苗头比较好。
那边陶清和刚出门，这边陶记便来了客人。是生客，一位小姐，带着一个丫鬟。两人进门后，沈希真笑着迎了上去。“两位仙子，是要买成衣吗？”
两个年轻姑娘听见沈希真叫她们仙子，都不好意思地笑了。沈希真见这小姐穿戴不俗，便上前一步，欲给她介绍店里新出的夏衣。她这里嘴还没张开，门口便闪进来一个黑影。
宋世初本是来借算盘的。他铺子里的算盘太旧，今天人多，没打几下便坏了。眼下他见沈希真正在招呼客人，本想着等她忙完了再借。可转念间，他忽想起了之前沈希真截胡刘夫人的事情。
思及此，他换了念头。他走到沈希真这边来，见这客人是位小姐，且妆发精致。嗯，应该可以抵个刘夫人。
“宋掌柜有事吗？”沈希真看着宋世初问。
宋世初看着沈希真笑了下，然后他转头对着那位小姐开口道，“这位小姐看着眼生，可是第一次来？”
“是头一次来，是娄小姐告诉我的。前几日我见她穿了一双十分好看的绣鞋，她和我说是在这里买的。我今儿得空，便来看看。”李月书柔声开口答道。
“是那双凤舞九天吧。”沈希真说，“那个绣鞋做工复杂，之前只做了一双。不过，如果小姐想要的话，我可以让绣娘再专门为你缝一双。”
李月书一听，很是高兴，正要开口答应。却忽听宋世初说，“凤舞九天有什么特别的，像小姐这样清丽脱俗的气质，穿什么凤啊、燕啊的，太俗了。”
“那穿什么不俗？”丫鬟采莲问道。
宋世初笑道，“自然是鲜花配美人，芙蓉衬颜色。像小姐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就该穿步步生莲，才最出彩。”
宋世初的话说到了李月书的心坎上，她自幼以莲自比，喜欢跟莲花沾边儿的一切。
宋世初见李月书似是被说动了，他连忙补充道，“小姐不如去我们铺子里看看，就在对面，也不麻烦，铺子里现下正有好几双莲花纹样的绣鞋，小姐不忙，可以慢慢挑选。”
李月书一听，忙转头向外看去，见果然还有一家成衣铺。她回过头来，笑着向沈希真欠身，然后便拉着丫鬟去了宋记。
沈希真刚才听见宋世初说‘步步生莲’的时候，才注意到那位小姐，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莲花。
“宋掌柜真是心细如尘哪。”沈希真拍着手对宋世初说，“只不过，我好歹是你在门口抢人，你倒好，进我铺子里抢生意，好不要脸！”
“一般一般，我这脸皮跟沈掌柜比起来，还是薄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宋世初一脸欠揍模样。
沈希真闻言，气得上前指着宋世初的鼻子道，“姜子牙面前耍大刀，班门弄斧！”
？
原话是这么说的吗？
宋世初不及多想，他笑着往后，边躲边说，“青出于蓝嘛，承让，承让。”说完他便脚下生风要跑。他刚跑出陶记的门口，忽又折了回来。
“我忘了，我是来借算盘的。”宋世初说着便去柜台拿算盘。
“不借！”沈希真忙上前阻止。
“你又用不着，干嘛不借。”宋世初边说，边把算盘举得高高的。
“你这个抢算盘的毛贼！”沈希真跳着想拿回算盘，奈何自己不够高。宋世初像个大树一样，那算盘像是挂在了树梢上。
“还我算盘！”她不甘心地继续跳着去够算盘。
宋世初笑着逗弄沈希真。他把算盘一会儿举高，一会儿放低。他看着沈希真在他跟前蹦来跳去，像个炸毛的小猫一样。太好玩儿了。
两人打闹间，门口进来一个老妇。
“沈掌柜，叨扰了。”王氏抱着一个陶罐，边说边迈进了陶记的门槛。
沈希真不再搭理宋世初，转身去招呼王氏。“王婆婆，今儿怎么有空来了，是家里缺什么了吗？”
“不缺，劳沈掌柜惦记，我是给你送香干儿来了。”王氏说着把陶罐递给沈希真。
沈希真接过陶罐，笑道，“劳您费心，大老远的，每次都送来。”
“不费心，不过是一些香干儿，不值钱，沈掌柜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嫌弃。”沈希真道，“王婆婆，天色不早了，你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王氏正要回绝，可老天爷有感应似的。刚才还是毒日头，顷刻间便下起了雨。沈希真看了眼门外，笑着道，“瞧，老天爷也留您呢。”
王氏闻言笑了，便不再拒绝。“多谢沈掌柜，那我正好看看豆包。”
“豆包正在后头玩儿呢。”
“那正巧，我这就去瞧瞧她。”王氏说罢，蹒跚地走进了后院。
“是亲戚吗？天都要黑了，还送吃的来。”宋世初扒拉着算盘问道。
沈希真见宋世初还没走，耐心回应他道，“不是亲戚。前两年，这婆婆偶然路过陶记，我见她坐在门口哭，打听之下知道她家里困难，孙女出嫁，连身新衣服都做不起。便舍了她两匹粗布、一批绸缎，外加几两碎银子。”
沈希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陶罐，“这之后，王婆婆知道我爱吃香干儿，便常送来。她住乡下，离这儿可远了，今天估计又是走来的。”
“好香啊。”宋世初闻着香干散发的酱香气，由衷道。
“不给你吃！”沈希真忙护住香干儿，像是怕宋世初像抢算盘一样，把香干儿也抢走。
宋世初笑出了声，“至于吗。”说完他摇了摇手里的算盘，说了句‘走了’，便回了宋记。
沈希真心有余悸地抱着香干儿往后院走去。
怎么不至于。抢买卖可以，抢她香干儿那可不行！
宋世初冒雨进了宋记之后，把算盘交给伙计。他转头望向陶记。铺子里没人，沈希真大概去安顿她那宝贝香干儿去了。
门也不关，也不怕毛贼进去偷东西。
想起刚才，他嘴角上翘。
这沈掌柜嘴虽然损了点儿，心肠倒是不坏。性情不错，模样也好看……
“掌柜的，你咋杵在这儿发愣呢，俺们快忙死了。你快去算账啊，好几个主顾，等着结账呢！”
“啊。”宋世初如梦方醒，“来了，来了来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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