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立冬之后，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万香阁这边最近出口的香料越来越多。自从招牌打出去之后，各路船主、行商都纷纷来宋世初这里拿货。宋世初前后招了三批工，让大家轮班上工，力争人歇香不歇。这才撑起了这大批量的订单。
这一日闲下来之后，他想起之前沈希真说的话，便想着上街走走，看看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都在卖什么。
他走到北巷这边，正巧遇见一个老翁在卖香花。宋世初便上前和他攀谈起来。
“老伯，这香花多少钱一支。”宋世初问。
“二十文一支。”老伯声音沙哑道。
“卖的这么便宜，还有利吗？”宋世初说完拿起一支香花闻着，味道很淡，几乎快没有香味了，估计是旧货，不是现做的。
老伯见宋世初如此问，又见他穿戴体面。猜他是个行家，估计是个买卖人。他笑着无奈摆手，说这些都是前些日子剩下的，卖不出去的旧货。眼下天冷了，上街的人少，能把这些旧货卖出去就不错了，别说什么利不利了。
“天冷就在家待着呗，明年开春再出来卖新货多好。”
老伯闻言瞟了宋世初一眼，冷笑道，“不是谁都有绸缎穿的。”说完，他便提着篮子走了。宋世初自知失言，他呆站在原地，自责良久。
他才穿上绸缎没多久，就忘了自己曾经也是粗布麻衣走过来的。
回万香阁之后，宋世初决定往后要开展一宗新业务。他要开辟一条批发线，专门向这些小商贩们出售低价的香花香串等。小商贩们从他这里低价拿货，赚差价。如果卖不完了，就返回来让他再加工。这样商贩们的利润就能最大化，而他也能拥有一条固定销路。一举两得。
二牛听完宋世初的想法，质疑他那么低的价格出货，卖不完的还要收回来返工。这样会不会没什么利润，别到时候反而还要赔钱。直接零售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折腾这么一下。
宋世初耐心和二牛解释着，这样其实长远来看利润也不低。香花香串那些，本来制作就比较容易，他这里大批量制作不是问题。主要是销路。零卖太麻烦，铺子里也没那么多人手。
如果走量赚批发的价格，那人力上就减少了很多，只需一两个人专门对接即可。况且他也不愿跟小商贩们争利。
这样时间久了，他这里的人气就聚起来了。以后的销路就会逐渐稳定。既给别人留了活路，也给自己留了退路。世事无常，保不齐哪一天，他也会成为贩夫走卒。希望那时，天无绝人之路。
二牛闻言，觉得宋世初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他便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事儿交给他来办，先把摊子支起来再说。
宋世初看着二牛笑着抱拳道，“牛掌柜越来越厉害了，都能身兼数职了。以后牛掌柜自己开铺子了，可要请我喝杯喜酒。”
二牛笑着捶了宋世初一拳道，“掌柜的，你少学豆包，叫俺牛掌柜，俺不姓牛，俺姓张！”
“哈哈哈。”宋世初不理会二牛的不满，自顾笑着。
笑完之后，他忽又转了话题，开口问道，“牛哥，问你个事儿，如果你同时喜欢两个女人，你会怎么办？”
二牛一听愣了，“好家伙，掌柜的你真不是个东西，我喜欢一个都喜欢不过来，你居然惦记两个，还同时！你还要不要脸了。”
“如实招来，除了沈掌柜，你还看上谁了。”二牛瞪着宋世初问他。
“嘘嘘嘘，别说名字，让人听见。”宋世初赶紧去捂二牛的嘴。
二牛躲开道，“你还怕人听见，你敢惦记不敢认。”
“不是不敢认，这不八字没一撇，不能坏人家名声吗。”宋世初道。
“那你到底还看上谁了。”二牛凑近宋世初小声问道。
“不是看上谁，是老家有人等我。”宋世初懒得解释那么多，便随口应付道。
“你有娘子？”二牛疑惑。
“差不多吧。”
“啥叫差不多，有还是没有？”
“有。”
“那你还惦记人沈掌柜，你想纳妾？”二牛惊讶道，心想宋世初真是人小野心大。年纪轻轻就想纳妾不说，还要纳带孩子的妾！
但是转眼二牛又道，“我看沈掌柜那性子，可不像是愿意屈就的。”
“我纳什么妾呀我。”宋世初失笑道，“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是不懂你那些花花肠子，我就知道一心一意只对一个人好。”二牛一本正经道。
这下宋世初哑口了。
一心一意只对一个人好。
这不正是他当初对娘子立下的誓言吗。
所以呢，誓言还算数吗。
他的心有些乱。
这天晚上，宋世初正准备上床睡觉，一掀开被子之后，他发现奶牛正正地卧在床中间。宋世初笑着摇头，准备将它挪走。
许是冬天天气冷了，且奶牛现又有了身孕，所以总是往他被窝里钻。他现在每天睡觉，都要先把它小心地挪出被窝，然后再换上干净被褥，才能睡觉。
连奶牛都要有家有口了，不知道他还要这样流浪多久。
第二日一早，宋世初起来后，没在软塌上看见奶牛。大冷天的，跑哪去了。他穿好衣服，出门去寻它。结果他走到柴房门口时，听见里面好像有喵喵声。那声音不似寻常那般柔和，好像很痛苦。
他走至柴房，推开门去看。只见奶牛居然正在生产！
宋世初立马慌了手脚，他可没见过这种大阵仗。他连忙跑到陶记去找沈希真。
沈希真这里刚刚把门打开，便见宋世初慌慌张张地往她这边跑来。
“大早上的，什么事情急成这样，也不怕摔倒。”沈希真话音刚落。宋世初便跑到了她的眼前，站定后，他着急道，“沈掌柜救命，奶牛正在生孩子！”
“啊？”沈希真闻言放下手中的账本，连忙跟着宋世初去了宋记。
两人跑至柴房后，奶牛还在痛苦地喵着。
“你把我叫来，是要我做什么？”沈希真站在柴房门口，忽然紧张地问宋世初。
“我也不知道你能做什么，我只是下意识去喊你。我没接过生，我害怕，我怕照顾不了它。”宋世初说着揪住了沈希真的袖子。
“我也没接过啊，我都没养过猫。”沈希真为难道。
“可是你生过！你肯定比我懂得多。”宋世初坚定道。
“有道理，我有经验！”沈希真听他这么说，忽然有了信心。接着她便壮着胆子，准备去帮奶牛接生。
沈希真小心翼翼地往奶牛身边走，生怕惊到奶牛，害它动了胎气。宋世初则更加小心地跟在沈希真身后，一步也不敢逾越。
两人走近之后，奶牛忽然不再叫了。沈希真心里一揪，不会是难产了吧。她连忙走到奶牛身边蹲下细看，接着便听到几声细微的喵喵叫声。
居然已经生完了。沈希真笑着，转头冲宋世初招手。
一、二、三，一共三只小猫咪。
一只黑灰相间的，一只三花，还有一只纯黑的。
“喵~”奶牛略显疲惫地喵了一声。
沈希真闻声疼惜地摸了摸奶牛。三只小猫已经开始吃奶了，一个个争前恐后地挤着，生怕吃不上。
“我是不是得伺候它坐月子呀？”宋世初看着奶牛问沈希真。
“不知道。我生豆包的时候，是陶婶儿伺候的我。”沈希真如实道，“这猫不知道要不要伺候。”
“那要不我们待会儿去问问陶婶儿？”宋世初道。
沈希真点头表示同意。
这里两人还在欣赏着小喵喵吃奶。门口张氏进来拿柴准备生火。她一进门，便看见宋世初和沈希真一齐蹲在墙角，不知道在做什么。
孤男寡女，光天化日的，这是做什么。
张氏正欲开口，提点二人一番。又怕声张开来，惹人闲话，对沈希真不利。于是她赶紧把柴房门关上。然后快步走至两人身后，准备好好说一说这个宋世初。男女之间，发乎情止乎礼，不可这样不顾礼法，私相授受。
她走到宋世初背后站下，正欲开口，忽然看见奶牛正奶着三个小猫。她一高兴便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接着她探头看着猫猫，大声问道，“生啦，什么时候生的？”
宋世初正看得专注，张氏猛地喊了这么一嗓子，吓得他直接一个屁墩坐倒在地。他抬头见是张婶子，无奈道，“张婶子，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啊，吓死我了！”
“我吓你，我看你是作贼心虚。”张氏别了他一眼道。
沈希真看见张氏后，连忙起身问，“张婶子，奶牛刚刚生完，我们要给它伺候月子吗？”
张氏闻言哈哈大笑道，“一个牲口，还给它伺候月子，哈哈哈，沈掌柜你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氏越笑越笑得止不住，她弯倒腰，双手扶着腿，笑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沈希真忽也乐了，一齐跟着笑个不住。宋世初从地上站起来，也被二人传染了，笑得停不下来。
笑了好一通之后，张氏终于止住了笑。她抹干笑出来的眼泪，说道，“行了，二位掌柜，快去忙你们的吧，这儿就交给我。我给它弄些补血的吃食，再给它好好弄个窝，让它安心喂奶就成了。”
张氏说着便捏起刚出生的三个小猫崽子，准备把它们挪到宋世初的屋子里，这柴房太冷了，它们可受不住。
宋世初见张氏如此粗暴地拎着小猫猫，他着急道，“张婶子你轻点捏，别捏死了！”
张氏边往外走，边笑道，“捏不死，放心吧，我都养大四五个孩子了，还能照顾不好三个猫崽子？保准给你养的毛毛胖胖的。”
走到外面以后，张氏提高音量喊道，“你快把奶牛也抱过来，柴房太冷了。”
宋世初闻言马上回身要抱奶牛，可他比划了两下，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抱。它刚生产完，身上会有伤口吗？会不会很疼。
沈希真见宋世初犹豫，以为他是怕衣服蹭上脏东西。于是她便弯腰将奶牛轻轻抱了起来，然后摸着它的脑袋，往宋世初屋里走去。宋世初赶紧跟上。
张氏这边早就进了屋，她在炭盆附近铺了两张宋世初暂时不用的褥子。然后将那三只小猫放在褥子上，让它们等着它的娘。
宋世初一进门便看见三个猫猫头，正卧在他的褥子上。他着急道，“张婶子，这就是你说的窝？”
“你把我的褥子给它们铺了，我睡什么？”宋世初指着自己的褥子，不知如何是好。
“小气劲儿。”张氏懒得搭理宋世初，她一边接过沈希真怀里的奶牛，一边道，“过两天我们再给你缝就是了，它生完崽子，你连床褥子都不舍得给它铺。”
“我没说不舍得，我就是问问嘛。”宋世初道。
接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开口对沈希真道，“你那里有没有多余的新褥子，可以先借给我用吗？”
沈希真听宋世初竟然和她借褥子，她脸上一热，别过头去，假装没听见，不搭理他。
宋世初这边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他见沈希真不说话，正要继续追问。
那边张氏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张口道，“掌柜的，要些脸吧，大清早的，跟寡妇要褥子。”
张氏说得太过直白，沈希真闻言羞得赶紧夺路而逃。宋世初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更气张氏说话太直接，便气愤地对张氏道，“张婶子，你说话也太直了，也不考虑考虑人家的感受。”
“我不考虑？到底是谁不考虑，你跟人要褥子的时候，考虑了吗？”张氏说完，不等宋世初辩驳，便扬着头出去给奶牛做饭去了。留下宋世初一个人在屋子里看着奶牛，尴尬不已。
后晌，豆包得知奶牛生了小猫猫，兴奋地跑过来参观。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猫猫。因此她一进门，便蹲在奶牛身边，一直盯着三只小猫看，眼睛都忘了眨。就这样看看了整整一下午。
晚上沈希真过来接豆包时，豆包死活不走，非要睡在奶牛身边。沈希真自然不可能同意。磨了半天之后，豆包妥协。但还是非要让沈希真给三个小猫取完名字之后再走。
沈希真无奈，便随手指着三猫敷衍道，“大花、二花、黑子，可以了吧，回去睡觉好不好？”
“好~”豆包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嘴里默默重复着三猫的名字。心里想着明天她还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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