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坚定求道之心，而今就只差对于天地感悟。
“香橘，去跟林叔说交代一声，我下午要去明光寺礼佛。”对于这种玄且广博的问题，想来佛法高深的僧人会有一定的见解。
车马蹄疾，奔向城外古寺。
待下得车来，张君嵋再次为脚踏实地而感动，上次这般还是蹭乡间老农手扶拖拉机的时候。
明光寺建在半山腰上，山脚至庙里建有台阶，拾级而上，既利于攀登，也表信众礼佛的诚心。张君嵋缓过劲来，看着蜿蜒的阶梯，咬了咬牙，抬腿走上去。
幸而这些时日锻炼效果好，身体强健不少，不然非得趴在半道不可。
说来也怪，前身从小到大体弱多病，身子骨本来并不怎么好，可自她来了之后，却是日益康健。不过张君嵋也并未多想，一切归咎于穿越者福利。
寺庙不高，张君嵋领着香橘中途休息了两次就到了。
一眼看去，是一座有些老旧的建筑，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听闻明光寺建寺至今八十年有余，果真古朴简洁。寺庙周围生长着高大树木，其间树影斑驳，略显孤寂幽深，但寺庙干净整洁，又有香火淼淼，并不阴森。
寺中香火鼎盛，不时有人前来礼佛。
张君嵋走进寺庙，中央是大雄宝殿，上首供奉的是释迦牟尼佛像，它头戴黑珠，伸手张指，面容祥和，只是眉眼低垂，似是怜悯又似叹息。
旁边供奉着菩萨，十八罗汉等，既有佛陀慈悲，亦有金刚怒目。
张君嵋买了几柱香，诚恳跪拜，求佛本为见我佛，奈何世人多烦忧，寄之于神佛。眼下张君嵋亦不能免俗，一求家人身体安康，二求天下太平，三求道途顺遂。三叩首之后，张君嵋虔诚地将之插到香炉中。
而后，张君嵋捐了些香火钱，纹银一百两，大部分是二老的心意。守着功德箱的小和尚眼睛蓦地睁大，笑得见牙不见眼：“施主心善，必有福报。”
张君嵋嘴角微搐，现在的和尚这么市侩吗？不过她有事相询，就当咨询费了。
“敢问小师傅法号叫什么？”
“小僧圆戒。”
“圆戒师傅，我心中有一惑，想向贵寺住持觉缘大师请教，不知可否？”
“施主请稍待。”对于大主顾的请求，圆戒自是不敢怠慢。
庙里香火虽不曾断绝，然世道艰难，信众多贫困，香火日少，庙里也没有余粮啊，圆戒自然重视。
片刻，有僧人来回复，却不是小和尚，而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和尚，他开口道：“贫僧了全，见过善信。”
张君嵋回礼道：“见过了全大师。”
了全道：“实在不巧，住持闭关去了，恐不能与善信相见。不过住持闭关前有过交代，若有贵人临门，可与此物相赠。”
张君嵋接过念珠手串，上下捻动，共有十八颗。念珠除却圆润了些，其上纹理简单，看起来朴实无华，也不见有何神异。
神神叨叨的，也不知何意，不会是想着用个‘开过光的物件’把自己打发走吧，这钱也太好赚了。
张君嵋心有不甘，问道：“住持可还有何交代？”
了全沉吟片刻道：“善信吉人自有天相。”
张君嵋无语，又问道：“不知住持什么时候能出关？”
“体会佛法无有定时，贫僧亦是不知，想来时候到了，自然出关。”
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所以说前世大部分人喜道恶佛是有道理的。
若是这住持闭关一两个月，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张君嵋不再纠着住持不放，转而问道：“不知贵寺除了住持，还有哪位大师佛法精妙？”
突然想到很多大佬都披着扫地僧，或者看管藏书阁的图书管理僧的马甲，张君嵋正待补充，不想了全却是笑道：“贫僧不才，于佛法虽不及住持师叔，却也颇有感悟。”
不愧是知客僧，这脸皮有够厚的。张君嵋本来还挺期待的，好歹是将近百年的古寺，现在多少有点失望。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好白跑一趟，于是道：“既然如此，我有一惑，不知了全大师可否教我？”
“善信请讲，贫僧自当尽力。”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当如何以报天？”
了全愣了愣，本来还以为张君嵋是来问姻缘的，没想到是问这个，了全收敛心神，想了想，道：“天地广博，人居其间，不过沧海一粟，是故贫僧不敢妄言。唯借圣贤之言赠予善信：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不敢妄言吗？”张君嵋低喃，又重复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犹如当头棒喝一般，张君嵋心中霎时明悟。猛然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之前其实是陷入了思维误区。
道心愿引发的对于天地的思考，她下意识将之理解为养育自身的天地，但她此时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茫茫天地中平平凡凡的一员，她又有什么能力来影响天地的运行，畅想再多，不过是妄图以己心代天心罢了。
所以，此中天地，应当是自身的小天地，即自身所认知的天地。
明白过来，张君嵋认真向了全大师行礼道：“多谢大师解惑。”
张君嵋收回前言，光明寺的和尚还是有些本事的，而且气度也颇为不凡，能够不拘泥于一家之言，使她受益良多。
了全淡然点头：“能帮到善信就好。”
有了想法，张君嵋便没有多呆，了全也急着送客，两人客套了几句，就相互拜别。
了全送别张君嵋，转头进了住持的院子：“师叔，张家小姐走了。”而后又继续道：“她并非来问姻缘之事，反而是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见上首端坐之人不言，了全把之前和张君嵋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沉寂良久，觉缘终于开了口，他念了句佛号，叹道：“不管如何，我们明光寺都愧对于张家，愧对善信。”
“可是……”
觉缘伸手止住了他的话：“自今日起，我闭死关，以后寺里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了。”
“无需多言，下去吧。”
了全哽咽道：“是。”
张君嵋归家不久，天完全黑了下来。
今夜星月不现，夜幕犹如幽深的潭水，深不可见。
芒山深处，一处幽寂洞穴之中，不时有风声呼啸，如怨如诉。忽然一道阴风盘旋而入，进得内里，落地是一个面色惨白，身高不盈五尺的男子，他叩首道：“小的拜见将军，祝将军早登神位，长享极乐。”
洞穴内里极大，方圆百十丈有余。中央靠后有一高台，台上有一金碧辉煌的座椅，一眉目端庄、器宇不凡的男子端坐其上，只是其周身阴冷，并无人气，他开口道：“可是夫人那出了什么事？”
下首小鬼道：“今天夫人去了趟明光寺。”
上首男子正是上门求娶的穆子明，对于迎娶张君嵋，他把握十足，故而一直以夫人相称，他沉吟道：“那老和尚可有动作？”
“老和尚没有见夫人，想来并未多言。只不过，他把随身的佛珠给了夫人，有佛珠在，小的不敢靠近，只怕不能再护卫夫人身边。”
“哼，那老和尚还真是不死心，既然还敢多管闲事，到时候就别怪我伐山破庙。出家人就是虚伪，自己不敢出头，却拿佛珠这等死物来糊弄。”
给明光寺判了死刑，穆子明接着道：“不过是小小一串佛珠而已，改天你让人偷偷换掉便是。本将军与夫人好事将近，容不得半点差池，你可明白？”
“是，小的自会拼死护卫夫人，不让外人有可趁之机。”
“嗯，等这件事办好，本将军自有厚赐。”
小鬼大喜：“谢将军。”
穆子明满意点头：“好了，下去吧。”
小鬼刚走，一道身影从旁边走出，他头戴方巾，一幅书生打扮：“小生恭贺将军突破之日不远矣，到时力压群雄，定能得大王赏识，日后成神作祖不在话下。”
“哈哈哈，于先生有心了，本将军能有今日，少不了先生之功。”
“一切皆因将军英明果断，属下不敢居功。”
“先生就不要和我客套了，你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
二人一番推辞之后，穆子明道：“秦铮那厮，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穆子明口中的秦铮，与他分属暝山鬼王座下将领，又都是鬼王义子。暝山鬼王实力强大，威慑八方，其有一爱好，就是招收义子，至今座下已有十八位义子。
义子一多，难免发生争端，比之其他义兄弟，他与秦铮两个最是看不顺眼。不只是因为两人势力位置相近，二者性情更是不合。
于槐笑道：“征远将军近来可谓是焦头烂额。”
“惹到哪家了？”
“是岚山剑宗出山门历练的嫡传弟子。”
“哈哈哈，好好好，就该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正好叫那厮吃吃苦头。”
前些日子，秦铮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方上古军阵，在他面前好一阵嘚瑟，气得他牙痒痒。那厮为了祭炼军阵大肆打杀凡人，碰到斩妖除魔的愣头青，可算是为他出了口恶气。
“活该那莽夫看不清形势，迟早死在别人手里。”穆子明有些恨恨道，但同时也有些遗憾。如今天下虽然有动乱的趋势，但到底承平百年，朝廷自有深厚底蕴，远不是他们放开手脚的时候。
想到这，穆子明又道：“最近让手下弟兄都收敛一点，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平添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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