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章
晨鸡啼晓,旭日东升。
熬了一宿的众人终于放下了心神,迎着阳光,疲惫脸上露出了笑容。
用过早食,了全指挥僧众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不过有几个老僧不愿意走,他们在寺里待了几十年,早就把根扎在了这里。
了全劝道:“师叔们何苦如此?待此事过去,我们还会回来的。再者,何处不修佛,处处皆净土。”
一个老僧道:“住持不必再劝。我等驽钝,至今未解如来真实义。幸蒙佛祖不弃,得以长久侍奉跟前,享半生安宁,已然足以。”
了全没再开口。
其实他如何不知道师叔们的想法,只是他也不舍。
收拾妥当后,众人于寺门前作别。
了全道:“师叔保重,寺里就交给你们了。”
“阿弥陀佛。”几个老僧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此行路遥,万望珍重。”
“了全。”老僧再次叫起了他的法号,欣慰道:“寺中众人就辛苦你了。”
了全重重地点了点头。
怀着万般不舍,一行人踏着晨曦,向山下走去。一路不停,及至山脚,了全回首望了眼蜿蜒的阶梯,它的尽头是明光寺。
了全道:“走吧,我们会回来的。”
语气平淡,却又饱含坚定。
众僧一步三回头,几个年纪小的,从离开山门那会眼睛就红红的,不过他们知道,此行事关生死存亡,虽然不舍,却也坚毅地默默跟在了全身后。
行至官道,谢常文几人和了全作别,几人选择到就近的保宁县安顿,与蓬山静安寺方向不同道。
“了全大师,请千万保重,待到来日,常文还要上门叨扰的。”谢常文泪湿衣衫。
幸得明光寺收留,他才能安心读书,不被俗务所扰,他心中万分感激。可恨明光寺遭逢劫难,他却无可奈何。
了全亦颇为感慨,谢常文借宿期间诸事都是他安排的。
了全道:“贫僧定然扫榻以待。期望来日再见,谢居士得以一偿夙愿。”
秦陌这边则在跟盛景交代一些事,他要随行护送,直至了全他们与静安寺那边相会。
“明光寺和芒山的事你跟县令交代一下,让他做好防备。至于张家那边,等我回来再说,不过我怕会有鬼物找上张小姐,你看顾着点。”说着,秦陌取了张符箓递给盛景,正是赤阳破邪符。
“还有,这封信你回去之后让人送到青阳郡。”
盛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其实是想跟着去的。
回到保宁县,余下几人也都各自散去。
晚上,还是上次约见的亭子,孙原向张君嵋复命,将自己的发现和明光寺的遭遇说了一遍。
“俺怀疑秦大人或许知道些什么,只是秦大人不说,俺也不好相问。”比起初见的板正,孙原说话随意了许多。
他本来就不是个严肃正经的人,若非生活不易,就他散漫的性子,如何会到张家来当护卫。
而今险死还生,他也看开了。
张君嵋眉头紧皱,倒不是为了孙原的态度,只是没想到穆子明竟然和芒山鬼物有牵扯。看来昨晚她遇袭一事,也与此有关。
没错,继念珠手串被盗之后,当天晚上她就被鬼物袭击了,幸好有秦陌给的符箓,让她得以平安无事。这里不得不说,那符箓是真好用,一张下去,鬼物全消。下次见面,定然要多讨几张防身。
张君嵋心中思量,不忘感激道:“这次实在是辛苦孙护卫了,君嵋感激不尽。一会我跟父亲说一声,给您一个月的假,您好好养身体,缺什么药就到药房去领。”
孙原笑道:“多谢小姐,那俺就不客气了。”
他这回可真是拼了老命了,好在也还值得。
回到房里,张君嵋继续运功凝练真气,不管如何,强大自身都是首要目标。
四天过去,难得平静。
明光寺封山一事,吴县令并没有将事情原委告知众人,以免造成惶恐,只是说明光寺要开法会,佛门法会期间是不招待信众的。
县里人虽奇怪好端端地明光寺怎么突然要召开法会,但并不深究。藏匿其中的净土教却察觉了不妥,经过一番查探,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说那些个鬼物靠不住,你看,还没怎么呢,那狗屁将军就没了,手下也死伤大半。”憋屈良久的赖老三可算出了口气。
白发老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也没想到穆子明这么没用,枉费他一番心思。
良久,他道:“这几天让教里的信众做好准备,除了留守的,其他人都向外转移。这些天衙门的人越盯越紧,秦陌又回来了,再待下去,也无济于事。”
“那我们转移去哪?”
“歧县。”
赖老三有些迟疑:“歧县不是有大妖盘踞吗?”
老者道:“是坛主的意思。”
赖老三哑然。
净土教教众地位划分简单,首位自然是教主,其次是五行方主,然后到坛主,坛主之下是守净使,最后是普通教众。但等级森严,不容冒犯。既是坛主下令,他们只能遵从。
“我这就下去安排。”他负责据点营生,有着做买卖的名头,行事倒也方便。
同一时刻,秦陌上门拜访张家,将事情起因、经过、结果一一说清楚。
“您说那穆公子就是芒山的鬼王?”张父仍有些难以置信。
王氏更多是为自家女儿感到不平:“我苦命的儿啊。”
自小体弱多病,长大后又被算计,得了个克夫名声不说,差点就嫁了个鬼,性命难保,还真是有够苦的。
张君嵋听了也为原身感到辛酸,不过她的关注点是纯阴之体。一听就很厉害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对修行有没有加成,一日千里的那种。
可惜秦陌的回答让她失望了。
“纯阴意无明、昏暗,利鬼也。”
“没了?”
“当然了,在修习偏向阴门的术法时,纯阴之体有着天赋上的优势。”
张君嵋:“……”
这时张父开口道:“眼下穆鬼王已死,不知我女儿可还有妨碍?”
秦陌道:“我正是为此而来,不知道张小姐是否愿意加入镇异司?”
张君嵋还没说话,王氏就急道:“秦大人说笑了,婉儿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加入镇异司?”并不断给张父使眼色。
张父却是沉默着。
张君嵋安抚了下王氏,然后道:“承蒙大人不弃,我自是愿意的。”
不等王氏开口,张君嵋接着道:“我身怀纯阴之体,容易招惹鬼神觊觎,若无自保之力,怕是今日之事就要重演。”
看向二老,张君嵋坚定道:“女儿不想再这般身不由己,女儿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女儿不孝,还请爹娘成全。”
“可是”
张君嵋笑了笑,然后周身绽放光明,浩大而温暖,让人不敢直视,不是畏惧,而是崇敬,不容亵渎。
直至张君嵋收敛神光,他们才回过神来。
“悬梁之后,我昏迷了些许时日,迷迷糊糊中到了一处仙境。”
张君嵋回忆道:“仙境美轮美奂,让人难以忘怀。玄猿献果,麋鹿衔花;灵龟捧寿,仙鹤噙芝;又有青鸾舞,彩凤鸣。日日开花,时时果熟。烟霞飘渺随来往,寒暑无侵不记年。”
“忽见一神女,周身清灵之气环绕,她仪态端庄,容貌昳丽,一举一动,自然天成。”
“只听她说:哦?哪里来的小家伙,竟是闯到这里来了。而后她掐指一算,又道:倒是有些缘法,如此便送你一份机缘。”
“且回去吧。”
“神女轻挥衣袖,我便醒转过来。刚才我施展的术法,就是神女所赠。”
实则刚才的神光是张君嵋蹭宏愿石得来的,她实力低微,根本无法御使宏愿石,但借借光还是可以的。这是她在苦思冥想宏愿无果的时候,探索来的薅羊毛之法。
不过仅是如此,就耗光了她的一身真气。
张君嵋说完差点连自己都信了,别说听着的几人了。
“老天保佑,我儿竟有这般福缘。”王氏惊讶过后满是欢喜。
张父则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拦你,只是前途艰险,你须得做好心里准备。还有,刚才的事,你就不要再对外说了,免生波折。”
“还请秦镇守代为保密。”张父向秦陌恳请道。
秦陌自然应承下来,心下亦是欢喜,他知道张君嵋不简单,没想到竟是这般不简单,他这次算是挖到宝了。
约定明日上岗,秦陌便离开了张府。
剩下一家三口,张君嵋道:“有关神女之事,女儿并非刻意隐瞒,只是太过匪夷所思,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氏笑道:“这是我儿福缘,我如何会怪罪于你。”
张父对此也没有不悦,反而再次叮嘱要谨守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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