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章
城北与城西相接之地，坐落着一座庙宇。
庙宇不大，一进布局，有正殿，偏房以及东西厢房各两间。前来进香的人不多，偶尔进出一两个，看着颇为冷清。
张君嵋抬头看着牌匾上城隍庙三个字，有些难以置信。
在她印象里，城隍掌一地阴司，地位不亚于一县之长，不过一阴一阳而已。且城隍监察庇佑万民，又兼赏善罚恶，祛除灾厄，理应受万民崇敬，眼前却是庙小无人问。
细细想来，原身祭拜城隍的次数屈指可数，城隍神并没什么存在感。之前鬼物多次潜入县城，也不见城隍庙有任何反应。
带着一肚子疑问，张君嵋走了进去，里面没人接待，张君嵋只好自己点了几炷香，上前祭拜：“小女子无意冒犯，还请勿怪。”
上完香，抬首，张君嵋眼中气机闪现，往上首神像看去，半点灵机也无。
“不用看了，已经没有城隍了。”不知何时，里头出来了一位老者，他身着粗布麻衣，脚踩芒鞋，自有一股仙风道骨。
张君嵋认得他，正是城隍庙庙祝。
不待张君嵋发问，他便道：“你应该加入镇异司不久吧。”
张君嵋点头。
老庙祝又道：“其实镇异司里就有关于城隍庙的相关记载，你可以找来看看。当然，你要是想听的话，我也可以给你讲解一番。”
“愿闻其详。”
老庙祝叹了口气：“你知道前朝是怎么消亡的吗？”
张君嵋回想了下，道：“储天子无德，苛政如虎，百姓苦不堪言。”
“这只是对外的说辞，更根本的原因是神乱。”
“神乱？”
“没错，这乱神正是前朝龙兴之地历安郡的郡城隍。城隍一职，勾连阴阳，权柄极重。若是起了私心，后果难以想象。”
“祂起了什么私心？”
“执掌阴阳，独断轮回，以寻求超脱。”
张君嵋静默，这追求并没有错，修行之人无一不是在寻求超脱，超脱凡俗，超脱天地。
“祂做了什么？”
“妄图以神道驾驭人道，造地上神国，使所辖之民日夜供奉，无有停歇。”
“那岂不是人人都无事生产？”
“所以祂最终失败了，惨遭万民香火反噬而死，不过前朝也因此没落。”
“原来竟是这样。”张君嵋了然，而后又问道：“可是城中不设城隍，那何人引渡亡魂，赏善罚恶？”
“其实天地间一开始是没有城隍的，万物生死轮回自有定数。只是上古之时众神灵为了争夺权柄，众求道者为了追寻大道，不惜大打出手，毁天灭地，这才造成天地有缺，轮回需渡。”
“太|祖称帝之时，为解决这一隐患，在玄明教等仙真的支持下，将散落的幽冥权柄祭炼成一件镇国之器，渡魂圭。所以现在哪怕没有城隍，百姓死后自有神器牵引入轮回。”
张君嵋道：“不用明辨是非，评判善恶吗？”
老庙祝笑道：“人死如灯灭，哪里需要多此一举。此前不过是为了警戒世人，导人向善罢了。”
“既然不设城隍，为何还要立庙？”
“自然是为了警戒世人，导人向善。”
张君嵋面色微囧，象征意义吗？长见识了。
从城隍庙出来，张君嵋打定主意要到镇异司藏书库里啃上几天，把内里的资料都过一遍。
夕阳西下，几人都回到了镇异司。
秦陌一如既往开门见山：“可有收获？”
盛景回禀道：“城南鱼龙混杂，暂时还没排查完，发现有两处地方稍显可疑。一处是永安巷的马神婆，一处是兴禄街的赌鬼赵六。具体如何，还得再深入探查。”
雷涛发现了一个街头卖艺的，庄杰则盯上了一个算命的，张君嵋也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不过属下猜想，此案多半与两人无关。一来他们已经到了将近一年，真要作案也不至于等到今天；二来两人分身乏术，没有作案时间。当然，后续我会查探明白。”
“辛苦大家了。”秦陌先是对众人的努力作出肯定，而后面色沉重道：“只是今天又有孩童失踪了。”
闻言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拿感应符到现场测过，没有反应。”
“难不成不是妖物作祟？”妖者，异也，不同寻常的事物，而非单指野兽得天地灵机而化的妖。
秦陌叹道：“不是才好，最怕它是。”
感应符都无法感应，若真有妖物作祟，必然是个大妖。
案情一时陷入了停滞，没有丝毫线索，也不知从何查起，只能用笨办法，配合衙役加大巡查力度。
可惜接连几天，又有数名孩童失踪。
“藏头露尾的家伙，要是被我发现，我非得锤死他不可！”雷涛憋屈道。
盛景担忧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头儿。”
秦陌又何尝不头疼，本来还想着借此压县令一头，没想到他这也没什么进展。
“不如来一出引蛇出洞？”犹豫良久，张君嵋还是开了口。因为这对作为诱饵的小孩来说，是具有危险的。只是再耽搁下去，还会有更多小孩惨遭毒手。
既说了出来，张君嵋便没再纠结。不管如何，无愧于心就好，她还没有能力做到两全其美。
秦陌眼前一亮：“好一个引蛇出洞。”
并非他没想到，而是没听过，两界在文化上还是有很多差异的。比如三十六计，有相应的计谋，但并没有明确的总结。当然，引蛇出洞并非三十六计之一。
张君嵋道：“可是去哪找孩童作为诱饵？”
秦陌倒是干脆：“只要肯花钱，定然有人愿意。再说这事也用不着我们费心。”
秦陌把这事交给了县令，然后第二天就有衙役领来两个水灵的女孩子。
张君嵋和庄杰一组，盛景和雷涛一组，各领一个小孩出去。
秦陌自然居中调度。
“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看着紧张的小姑娘，张君嵋安慰了几句，然后带她一路逛，一路吃，仿佛是两个偷偷跑出来逛街的姐姐和妹妹。
小姑娘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只是突然变了环境有些紧张，在张君嵋的刻意开导下，露出了笑脸。
庄杰则在暗中策应。
一个担着两担柴火的人从张君嵋两人身旁经过，突然绑着柴火的绳子断裂开来，倒向两人。
为了引诱犯人出手，两人是隔了些距离的，张君嵋只来得及将人推开，自己却是被压到了。
不过因为是干柴，倒是没怎么受伤。
只是待她起身，小姑娘人却是不见了。
“我妹妹呢？”张君嵋抓住卖柴火的汉子，质问道。
汉子还懵着呢，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柴火就散架了，他看了看，哭丧着脸道：“我不知道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散开了，以前都绑得好好的。”
张君嵋看出他没说谎，暂时没功夫跟他计较，又迅速扫视四周，到处不见小姑娘身影。
张君嵋愤懑不已，正要把庄杰叫出来问问。
只听快拐角而去的羊群传来一声羊叫：“咩。”
“造畜！”张君嵋灵光一闪，赶忙追了上去，明眸术施展开，将五只羊都过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但她还是把人拦住了。
羊倌道：“不知这位小姐拦住在下何事？”
张君嵋道：“你这些羊怎么卖？我都买了。”
羊倌面漏难色：“这些都被人定下了，我正帮着赶过去呢。”
“我付双倍价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做生意要讲诚信。我这是小本买卖，可不能失了信誉。”
张君嵋掏出银子作定金：“十倍！你将羊赶到我府上我给你十倍价钱。”
羊倌迟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这下张君嵋没再跟他废话，一抽鞭子向他甩去：“这羊你不卖也得卖。”
长得老实巴交的羊倌躲了过去，嘴角掀起一抹阴沉笑意：“你是怎么发现的？”
见此，张君嵋心头一松，冷笑道：“其实我也没发现什么，只是有些怀疑，便诈你一下，谁知你这么不禁吓。”
“你！”羊倌气急，缠斗而上。
“阴阳生，乾坤转，禁！”
羊倌没想到张君嵋还有这出，一时不察被封禁原地。
张君嵋见机连忙挥舞缠丝鞭，只是还没击中，就被挡了下来。羊群里一个人从中跳出，攻向张君嵋。
被这么一阻，羊倌又恢复了行动，他惊怒道：“是镇异司的人，走！”
话落，他一蓬白灰散落，遮掩踪迹。
顾忌着旁边的几只羊，张君嵋没能放开手脚，让两人跑了，正懊恼着。不想暗中策应地庄杰没一会直接将两人提溜了回来。
张君嵋惊喜道：“还好你跟着。”
张君嵋气不过给了两人几鞭子，打得他们嗷嗷叫。
“快把人给我变回来！”
羊倌不敢耽搁，往羊身上一抓，羊皮脱落，顿时露出了里面的人，正是那个小姑娘。还有三个小孩，估计是今天刚被他们拐来的。
张君嵋领着几个孩子，庄杰则看牢那两人，一行人往镇异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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