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二幕雨声（8）
长达四周多的夏令营需要带的行李很多，舒运凡本来想去的a公司出发时间是明天，所以他连行李都没有准备，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赶紧打开衣柜收拾行李。
衣柜乱糟糟的，他在里面翻了翻，抽出了几件似乎是短袖和运动裤的皱皱巴巴的一团衣服，塞进了行李箱。
“邵杰，大巴车几点出发？”
邵杰刚从床上爬下来，看了看表：“九点，来得及。”
舒运凡捋了捋需要带的东西，没什么特别重要的，除了衣物，证件，钱，电脑，学生卡，就是手机了。
手机还在维修店，他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下，自己银行卡的余额不够买个新的。维修店老板说让他今天去拿，但是现在只剩下一个多小时。
……拼了，人不能没有手机。
舒运凡换了鞋子，夺门而出。
八点五十的太阳已经在天上挂着了，地面还有点湿漉漉的，学校门口的大巴有不少同学在排队上车，舒运凡从手机店折返回了宿舍，碰到了拖着行李箱下来的周博宇和邵杰他们。
“你要带的东西都在箱子里吗？”邵杰叫住迎面跑来的舒运凡。
舒运凡跑得太快从他们边上擦肩而过又立刻转了回来，他指着邵杰手里的箱子问道：“这是我的？”
邵杰点点头，“是啊，我看来不及了，就帮你拿上了。”
“多谢多谢。”舒运凡接过箱子，走在了邵杰右边。
邵杰左边是周博宇，周博宇左边是闻澍。能离多远离多远。
闻澍表情淡漠，见了他也没吭声。
门口停着两辆大巴车，舒运凡扫了一眼，一班二班按照班级分配，三班拆分补位。他低着头就往二班的大巴走。
“哎，你是哪班的？”跟车老师手里拿着一个名单表，用笔拦住他问道。
“二班……”舒运凡提着箱子低着头回答。
“哎？舒哥？你不是一班的吗？”坐在第一排的二班班长看见舒运凡有点高兴，他也算是和舒运凡偶尔打打趣的熟人，叫住他问道：，“你来找谁？”
“……”，舒运凡转身就走。
“这就走啦？”班长还探出身子问他。
舒运凡三步并两步地回到了一班的车上，他们的跟车老师很“幸运”的是辅导员，见到他笑盈盈地打招呼：“舒运凡，来啦。”
舒运凡没应声，把背包往肩膀上一抗，手里托着的箱子往辅导员脚边推过去，淡淡地说了一声，“借过。”
“哎，等一下。”辅导员拦住他，你过来一下，有人要找你。
“车不是要开了吗？”
“几分钟的事儿。”辅导员带着他下了车，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了翻通讯录，“你最近怎么回事儿，我都联系不上你，你之前来找我说去a公司，后来人员调整，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打不通。”
这时候辅导员手里的电话拨通了，她赶紧接电话，立刻挂上了笑盈盈的表情，语气热情地对着电话那边说：“喂，闻总您好，您要找的人我找到了，现在就在我旁边呢。对对对，我把电话给他？”
“接吧。”她把手机递过来。
舒运凡一脸懵地拿过手机：“您好？”
“小凡啊，欢迎来我们公司的夏令营。电话里不方便说，来公司之后我可能会找你谈话，你不用担心。我的办公室在21楼，有人通知你的话，来找我就行。”
舒运凡继续一脸懵，然后电话那边就挂断了。
“聊好了？”辅导员见他只听了一会儿电话就挂断了，也有点吃惊地拿回手机。
“嗯。”舒运凡把手机递给她之后闷头走上了车。
然后他定住了——目之所及，全坐满了。
这下就能去坐别的车了，舒运凡嘴角微微上扬。
“舒运凡！这边！”舒运凡应声抬头，看见周博宇和邵杰朝他招手，然后周博宇的长胳膊一个劲地往前指，“这儿有空座！”
“……”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一路晃晃悠悠，舒运凡坐在靠过道的位置，隔着左边的两个脑袋，看对面的窗户，外面是平平无奇盛夏的景色，郁郁葱葱的树，被雨水浸透湿润的田野，还有歪歪斜斜杵着的灰色电线杆子。
他为什么不看自己这边的窗户呢？因为坐在他旁边的是闻澍。
闻澍表情冷静，坐得端端正正的。两个人穿着短袖，车一晃，怎么躲胳膊都会碰上。舒运凡每次感觉到闻澍热乎乎的体温，胳膊一痒。
看来那一个吻过后，他们想要轻易地结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抬头不见低头见，躲都躲不过。
然而那个吻之后再距离这么近，舒运凡属实感到，十分尴尬。
“你……饿了吗？”半晌，舒运凡憋出几个字来。
闻澍有点惊讶，抬了抬眼，但是没看他，目视前方的座椅后背，“不饿。”
“哦。”
舒运凡此时觉得，外面田野上独自吃草的马都比他开心。
大巴车开得飞快，在路上颠了一下，舒运凡回过神来，翻箱倒柜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面包来，往闻澍那边递了递，“你要是饿了，我这儿还有个面包，就是放包里，有点软了……”
“……”闻澍沉默了一下，嗓音沉沉地说，“软了也没关系。”说完从他手里握着面包的另一端接了过去。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轻柔，舒运凡感觉自己好像递过去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他试图找个轻松的话题，却没想出来什么有意思的话题。
好在闻澍说话了，“舒运凡，”他说着，咬了一口面包，然后目光似水地看了看他，“你如果不想认真谈感情，我也可以……”
“！！？”舒运凡连忙左顾右盼，然后再检查了一遍前后座的同学。还好大家聊天的聊天，听歌的听歌，睡觉的睡觉，嘈杂的车厢加上行驶噪音，没人对他们两个的对话感兴趣。
舒运凡故作镇定，头朝闻澍那边歪了歪，小声说：“什么意思？”
闻澍的视线真诚而坦率，“我知道你经常和李飞聊天，可能也受到了他的影响。我最近了解了很多，大概也知道很多gay对待感情不太认真。但是就算是这样……”
舒运凡赶紧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在说什么？”
闻澍瞪着眼睛看着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是说，让我们一夜情吧。”
时间仿佛突然停滞了。
舒运凡突然意识到周围有无数个人投来的目光，大概是“一夜情”这三个字的信息量过高，就算隔着耳机，对话，噪音和睡眠，同学们还是精妙地捕捉到，并且立刻像看到猎物的豹子似的全都警惕起来，每个人的眼睛里似乎都在传达一个信息——有八卦。
“慢着，你这是一个心理健康的正常大学生能说出来的话吗？”舒运凡小声问道。
闻澍眼皮低垂，睫毛颤动。他的皮肤白皙，夏天都过半了，还没有一点晒黑的迹象。舒运凡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完蛋，又是这副表情。”
舒运凡知道他自己不是心软的性格，但闻澍这个人，虽然平时对人冷淡，但只要偶尔表现出一点点的委屈，配上这一副极美的眼睛，略薄的唇抿紧，就会让舒运凡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过电了似的颤动一下。
——这是他之前装0都装不来的楚楚动人。
那一瞬间，舒运凡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肖想过一些什么不堪入耳的事情。
但是闻澍的模样干净又天真，想到那一步，舒运凡觉得自己真是罪恶。
何况闻澍所在的不是他能够得到的社会阶级，再继续下去不会有结果，甚至还会招来祸端。
“算了。”舒运凡靠在座椅后背，闭上眼睛，用眼皮阻隔了来自四周的好奇的目光。
然而他闭上眼睛之后眉头一皱，因为他突然想起来闻总给他打的那个电话。不知道闻总突然找他，会不会是为了闻澍的事。
这样想着，舒运凡一觉睡到了车停下。刹车的动作让他向前扑了一下，然后被闻澍伸手挡住了没有撞在车座上。他起身揉了揉眼，外面是一个高速路服务区，闻澍从他旁边挤了挤，下车去了服务区。
舒运凡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决定还是不下车了，继续抱着胳膊闭目养神起来。
“给你。”闻澍的声音。他半睁开眼，看到一盒西瓜。西瓜清甜的气味飘到鼻子里，舒运凡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舒运凡让开位置，闻澍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闻澍手里拿着一个小叉子，叉起一块西瓜来递给他，“一起吃吧。”
舒运凡从他手里接过叉子把西瓜塞进嘴里，“谢谢。”
“卖西瓜的大姐只肯给一个叉子，共用你不会介意吧？”闻澍笑了笑，从他手里接过叉子，又叉起一块，然后自己吃了。
他吃西瓜的动作很温柔，用牙齿轻轻咬在一半的位置，然后把整块西瓜从叉子上摘下来，再吃到嘴里去。
舒运凡眼神有点停滞。如果他可以咬到闻澍嘴里的另一半西瓜……
该死，你怎么又在想这些。舒运凡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空调太冷吗？你头疼？”闻澍眉间微蹙，伸手来抚舒运凡的额头。
舒运凡抬手把他的手打了回去。然后自己拧小了头顶上的空调出风口——头疼确实是个好借口。
他又靠回了座位，闭上了眼睛。
“还吃吗？”
“不吃。”舒运凡摇摇头，眼睛都没有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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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氏集团到了到了。一班的同学们有序下车。”辅导员在车前面用喇叭喊了起来。
舒运凡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从头顶的储物架上拿下行李箱交给身后的周博宇，直接超越前十排的人，冲到了最前面，“不好意思，我先去厕所。”
辅导员用怨念的眼神扫了一下这个扰乱秩序的人，然后继续招呼大家有序下车。
舒运凡确实是需要去厕所。高速路服务区停车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下车了，唯独他没有下。
然而汽车没有像计划中那样很快就到闻氏集团，而是在市区堵了两个多小时。
舒运凡靠在座位上装睡，还是被闻澍喂了几块西瓜。
嗯，西瓜的确有利尿的功效。
“舒运凡？舒运凡呢？”人群下车之后在闻氏集团大楼的大厅里集合，周博宇和邵杰找了半天没找到他的人影。
辅导员踩着高跟鞋在人群里转了一圈，清点了一下人数，完全忽略了舒运凡不在场的情况。“人齐了，现在跟我去三楼的办公区域分配实习内容。”辅导员拿着手里的名单按了电梯。
周博宇问了一句，“舒运凡还没到。”
辅导员没抬眼，“他有事晚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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