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嫉妒
三月,春光明媚,喜鹊枝头闹春,然而只有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庭院中却寂寂无声,连婢子们的说笑声也闻不见一点儿。
容清的喜日子定在三月二十五,只差三四日的功夫,府里装点得倒像模像样,可爹爹、太太、陈姨娘甚至连二房都一片冷清,整日没个笑模样,只有一心拜佛的老太太和几乎扎根在书院的正则才满心欢喜地庆贺。
容瑾、甚至容清本人都觉府里近来不对劲儿,两姐妹惴惴不安。
随后容瑾使入画去打听,一丝风声不闻,可见是爹爹或太太下了严令封锁消息。
这日,大概的规矩落梅学得差不离了,容瑾便领着她过去正厅用饭,先带着她认人,行礼,而后与她一同入座,宽慰她不必怕生,若饿了先吃点儿果子垫垫肚子,太太还得过会儿才来。
落梅说不饿,一个人静静坐在位子上,微低下脑袋,老老实实不言不语的。
容清从落梅进门始便一直打量她,而后悄悄拉了容瑾到琉璃槅扇另一头说话。
“这便是你在徐家的妹妹?不是前几日便过来了么,怎的你先前不带来?”
容瑾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道:“她怕规矩不好教人看笑话,是而向红袖学了几日规矩才来的,今儿也只是露个脸,往后她还是在自个儿房里用饭,待会儿她若错了规矩你也担待一二,她面皮儿薄,别吓着人!”
容清捂着帕子忍笑,往容瑾胳膊上一扭,打趣道:“看看人家,还晓得学了规矩才来用饭,你才回府那会儿,大大咧咧上桌,胡吃海塞一番,吓得我们都不敢拿筷子,那时三妹妹还笑话你来着。”
往事不堪回首,容瑾干笑,连连摆手说不要再提。
容清笑过一回也不再拿她寻开心了,她肃道:“有两件正事儿我得同你说。”
容瑾一听要说正事儿,也肃了神色。
接着,容清便悄声将秋昙告给她的话一一告诉了容瑾。
原来几日前正铎之所以被用家法,不是因着女人,而是为了银子。他哄去了陈姨娘所有体己,并借了赌坊五万两银子,开了两个赌坊。
可怪就怪在他似乎并未亏本,至少从头两月的情形来看,该是赚了不少,即便如此,林潜仍是下死手抽了他一顿。
容瑾十分纳罕,“这事儿爹爹是怎么晓得的?况且赚了银子也打,这不像爹爹的做派呀?”
林潜骨子里流着一半商人的血,开赌坊他并不觉有何不妥,只要不骗不抢,能赚钱就成。上回之所以不许正铎入股沈阔的赌坊,是怕这小子入股是假,赌钱是真,眼下赌坊赚了银子,他不该打正铎才是。
况且,这些年正铎在商场上虽没练就什么赚钱的本事,却练成了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爹爹眼下公务缠身,怎得空去理他的事儿,是以不该查出来才是。
“我也觉此事蹊跷,可不好去问,且这些日子陈姨娘也乖觉得很,太太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容瑾凝眸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第二件便是府里近来需缩减开支,往后咱们的月例银子得减四钱,每年的春衫夏衣公中也只置办四身,甚至我这回的嫁妆公中一分也未出,这还不止,府里年长些的奴婢们都得放出去配人了,也不说招新的进来了,大约要裁撤七八十个。”
容瑾愈听愈觉匪夷所思,府里主子少,仆妇小厮护院倒是几百个,这些年太太也没说裁人、减少用度,一直都浑浑过来的,怎的突然就……
“二姐姐,这消息实不实,听得我心惊肉跳的,总觉着府里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难处,”容瑾轻捶着胸脯,像是要把那颗噗噗乱跳的心压回去。
“我也奇怪呢,可我问太太,她却甚么也不肯说。”
容瑾忽的目光一闪,直直望向容清。
容清错开眼,把玩玩着帕子漫步经心道:“你求我去请太太那一回我便同她说话了,我低的头,”说罢她苦笑了下,“都要嫁出去了,再深的怨也抵不过血脉相亲,谁叫我是她的亲女儿?”
容瑾拉住容清的纤细的手捏了捏,冰凉的,“太太不容易,姐姐也不容易,姐姐做得很好了。”
容清抬眼,目光复杂地望着容瑾,二人相视一笑……
而八仙桌旁端坐的落梅,正偷眼望着槅扇上两个朦胧的影子,听着她们忽传来的一阵笑声,她交放在腹部的双手愈攥愈紧,最后几乎握成个大大的拳头。
果然她们才是亲姐妹,说话都得背着她,她们在笑什么,难道在笑话她穿她穿不要的衣裳?笑话她是个一盘点心便能打发的乡下丫头?
她重低下脑袋,暗咬后牙槽……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心绪,而后她又抬眼觑着四下侍立的丫鬟仆妇。
她们一个个都穿着鲜亮的衣裳,桃粉色绣百灵的妆花褙子,配着或白或粉的缎裙,她再瞧瞧自己这一身,豆绿色背心,底下是海棠红绿斑竹纹马面裙,颜色不配,还不大合身,难看得紧!她怎会挑了两件这样的衣裳,穿出来连人家府上的奴婢亦不如。
不不不,不是她挑得不好,而是那八宝柜里的衣裳本就不好,容瑾把好东西便藏着掖着,自个儿不要的破烂都用来打发她了,分明是看不起她,故意寒碜她!
“你们两个躲在槅扇后头作甚?”这时,一双绣双鹤缀白珍珠的梨花白软鞋踏入门槛。
容瑾和容清闻得朱氏的声音,俱唬了一跳,立即低着脑袋乖乖走出来,各自入席。
自从两位姐姐嫁出去后,府里吃饭也冷清了许多,朱氏便让梅姨娘带着女儿们到大堂用饭。
眼下,老实懦弱的梅姨娘便拉着另两个妹妹跟着过来了,两小姑娘都是十岁左右年纪,一上桌便唧唧哇哇说起了话,场面热闹起来。
朱氏眉头微微一蹙,张口欲言,忖了忖,开口却是吩咐孙妈妈布菜。
接着本忙着为正则晒书的孙知微也过来了,而后婢子们便端了银盆来给诸位盥手……
期间,佳肴美酒流水价地摆上桌,不仅样式多,菜品还好看,较徐家巷邻居们的酒席还好。
落梅看得眼都直了,可她半低着眼,无人瞧见她歆羡的目光。
容瑾这时凑过来,在落梅耳畔轻声道:“你喜欢甚么便用甚么,不必拘谨,若夹不到便给红袖递个眼色,林府饭桌上不兴给客人夹菜的。”
落梅轻轻颔首。
开动前,朱氏那打量的目光落在落梅身上,打眼看去首先便是她髻上簪的碧玉簪。
朱氏眉心一跳,这簪子近看怎的与当初林潜送给周姨娘的那般相似?
“这姑娘是叫落梅罢,”朱氏的目光直直射向她,“你不必拘着,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落梅扯出一抹笑,说谢谢夫人。
“你这身是容瑾的旧衣裳罢,过两日你的新衣首饰也该送过来了,不过我瞧你这身也不错,尤其那碧玉簪,也是容瑾送你的?”朱氏目含冷光,端坐着仍未动筷。
两个小妹妹撅着嘴,眼巴巴望着一桌佳肴,小手却不敢去捉象牙筷。容瑾和容清则暗道稀奇,太太怎会同落梅说这许多话,还问她衣裳钗子?
落梅红了脸,取下碧玉簪双手奉上,恭敬道:“这是我娘给我的,夫人若喜欢便赠给夫人。”
容瑾面色微微一变,觑了眼朱氏,只见她朝孙妈妈使了个眼色,孙妈妈忙恭肃接过簪子。
容瑾大为不解,这和田碧玉成色虽好,可太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会要落梅的簪子,而且,在饭桌上从头上取东西下来,这是太太最忌讳的,她今儿怎的一点儿没嫌弃?
“孙妈妈,前头卢夫人送的那套红玛瑙头面,用罢饭后你领落梅姑娘去取,”朱氏这才捉起筷子……
她心头郁结已久之事,终于要水落石出了!
落梅却全无察觉,还道这林家夫人压根不如容瑾和红袖所言严厉冷淡,看重规矩,瞧,这不是一来便同她说了许多话么?还用红玛瑙头面换她一根破簪子,夫人真大方,想必她给的首饰会比容瑾的金贵得多!
饭毕,孙妈妈领着落梅去春晖堂挑首饰。
接着饭菜撤下,张妈妈捧了几本账本堆放在八仙桌上,朱氏起身,指着那账本肃对众人道:“我近日查了查账,发觉府中开支一年较一年多了,家里的姑娘也都一个个嫁出去了,我便想着那些年老体迈的妈妈和到了年纪该出去配人的姑娘们该放出去了,还有,原先让厨下做个汤菜只记册,往后却不同了,各院的小食都有定规,不能要多少有多少了……”
容瑾与容清对视一眼,随即都颔首应了。
她们是将要嫁出去的姑娘,苦也不过苦一时,孙知微和梅姨娘用惯了人的。
二人面有难色,对视一眼,却也不敢说话。接着那一早派去锁春居传话的孔妈妈回来了,她禀报说陈姨娘那头也无异议。
一桌子人俱吃了一惊,仿佛陈姨娘不闹出点儿动静来便不像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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