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合污
接着,朱氏又说了些旁的俭省法子,不能说苛刻,但较原先相比待遇确实差了一大截。
这时容瑾更怀疑了,原先父亲在扬州需银子救急时,朱氏也不过召集众人捐银子,且淡定自若,那时都没想着要俭省,这回无缘无故的怎就要大动作了呢?
众人面面相觑,却都不好问。
但容清即将出嫁,又是朱氏亲女儿,她更好开口,于是她问出来:“可是家里缺银子了,为何突然大刀阔斧地改规矩?我是要嫁出去了,可嫂嫂和妹妹们仍在府里,用多少丫鬟都习惯了,突然要抽去一半,恐怕许多事都顾及不到,不如慢慢来?若真是缺银子,我的嫁妆回一半贴补便是了。”
“胡说!哪有用你的嫁妆贴补的道理!”朱氏神色一冷,呵斥道。
容清面色一滞,尴尬地错开眼。
孙知微忙笑着打圆场,“清儿一心想着府里,有这份心便足够了,家里铺面庄子都在,哪儿就能用得着你的嫁妆?况且这嫁妆都是母亲留给你的,是母亲对你的一片心啊!”
容瑾也轻扯了扯容清的袖子,容清这才硬着声气儿道:“是我思虑不周了。”
朱氏那薄如一线的唇噙动着,终究什么也没说。
而两个立在一旁的妹妹实在无聊,嘟囔着,不住拉着梅姨娘的袖子,朱氏只得让她们母女先退下了。
屋里瞬间清静不少,此时,容瑾脑中灵光一闪,道:“太太,节流之外,还得开源才是。就去岁末您便说几个布行一年的利润加起来还不及一个酒楼,要不您索性改了开个蔬果铺子?譬如附近的箩筐庄和簸箕庄,我听每日送鲜羊奶来府的小李子说,那庄子上有许多果树,长势极好,供给府上绰绰有余,还有好些每年烂在地里呢!”
朱氏淡淡瞧着容瑾,不置可否。
孙知微却是连连颔首道:“四妹妹说得不错。”
得了嫂嫂的鼓励,容瑾心里一甜,于是继续道:“前些日子听爹爹说东南边境的仗还有的日子打呢!每回一打仗粮价便跟着涨,有时仗打完了,粮价还能再涨两三年,要不多开个粮铺也成,大姐夫府上不是做粮食生意的么?咱们从大姐夫那儿买粮,先屯上些,横竖府里不是有许多仓库么?”
张家是大粮商,他们也开粮铺,但极少,主要四处筹粮,再提高两成的价格卖给各个商家,成批成批的卖粮,林家从女婿手上拿粮,是极稳妥的。
这回不仅孙知微,连朱氏和容清也颔首说这主意好。
接着,几人就此事又商议了一阵才散,唯余朱氏留在饭堂,老神在在地坐在八仙桌旁,似在等待什么。
容瑾原已迈出门槛,忽见面李氏身边的常嬷嬷急急走来,进屋禀朱氏道:“我家夫人说一切全凭太太您做主!”
容瑾大为惊叹,待人一退下,她终于忍不住又返回去,问朱氏道:“太太,府里可是出了甚么大事儿?”
若没出事儿,锁春居和听风院能乖乖同意了裁减婢子一事?
“没甚么大事,不必弄得府里人心惶惶,”朱氏淡声敷衍道。
她也是吃了上回的教训,那时林潜在扬州有难,一传回府老太太便病倒了,阖府人心浮动,这回事儿更大,可得稳住了。
“四丫头,”朱氏忽而岔开话,清冷的目光直射向容瑾,“原先你在徐家时可收到过府里送的钗环首饰等物?”
“钗环?”容瑾垂眸忖了忖,摇头道:“并无,我……我那时连银簪子都不曾戴过,”她有些难为情,捏了捏耳畔的墨玉耳坠子。
朱氏见容瑾如此神色,心里已透亮,怪道当初周姨娘死后房里连根钗子都寻不见呢!原来是给了徐家,可笑的是这簪子不是戴在她亲生女儿头上,而是簪在徐家姑娘头上,果然人算不如天算啊!
然而朱氏也不能确定那碧玉簪就是周姨娘的,是而她并未对容瑾把话说透。
那边厢,落梅挑罢头面后便往倚梅院里走。
她瞥了眼身后两个婢子,红袖是个严肃的,立起一双三角眼看人时能把人吓死,而另一个翠儿是朱氏分派过来的,老实本分,极怕红袖。
落梅这几日常去院子里逛,这两个总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她厌烦得很,当下她便吩咐道:“我想四处走走,红袖,你将这些首饰端回去,翠儿,你领我逛逛院子可好?”
“不如让翠儿送东西回去,奴婢领着您四处逛逛罢?”红袖看向落梅。
落梅忽的顿住步子,靠着红漆雕栏,望向院里那花包繁密的桃树,不言声儿。
良久,红袖终于自觉地捧着红漆描金海棠托盘退下了。
落梅瞥了眼红袖远去的背影,这便领翠儿往游廊尽头去,一道走一道同翠儿谈闲天,“据说有位沈姓公子在府里做客,不知他住在何处?”
翠儿挠挠后脑勺,她向来不像旁的姐妹那般好打听,也从不去主子跟前献媚,哪里晓得这个,便只能嗫嚅着回:“奴婢……奴婢不知,只听闻他是二爷带回来的。”
二公子?
落梅立即想起来方才去饭厅途中,容瑾指了白苏斋和绛云斋给她认,似乎那位二爷便是绛云斋的主子。
“啊呀!”落梅忽的抓住右手腕子,故作慌乱地左看右看,“我那红玉镯怎的不见了?”
翠儿瞥一眼她那细得筷子似的腕子,也着了慌,立即四下张望着找寻……
落梅从容瑾那儿拿的镯子都太大了,是而压根没戴出来。
她连叹可惜,指着来路道:“翠儿,你原路寻回你们太太院子去,我从这儿往饭堂去寻。”
翠儿老老实实应了,还不住自责地嘟囔着:“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粗心……”
而落梅,待翠儿一走,便按着原先的记忆往绛云斋摸索过去了……
绛云斋里,陈姨娘正对着趴在大床上哎呦哎呦直叫唤的正铎垂泪,一旁湘妃榻上还坐了特来探望的李氏,她连声叹气道:“大哥也真是的,这都能下得去手,不就是开两个赌坊么?银子也赚了,怎的就把亲生儿子打成这副样子?”
陈姨娘忽紧紧攥住那哭得半湿的帕子,恨道:“还不都是四丫头惹的?瞧着老老实实,其实心机深着呢!自个儿奴婢打了主子,也能颠倒黑白在老爷跟前哭诉,还把铎哥儿要开赌坊的事儿告给太太,惹得他老子大怒一场,若没有那一回,老爷至于一听见他开赌坊便将人一顿家法么?”
李氏帕子抵着鼻尖,拿眼觑陈姨娘,目露不屑,随即却哼笑了声道:“可不么?上回我好心为她说了秦家大郎,她倒好,全不顾我的面子把人气走了,从那以后我再没脸登秦家的门,活了这么些年,我还真想不到会被个小小庶女蹬鼻子上脸……”
二人都只顾埋怨容瑾,一个不说正铎开赌坊是去钱庄借的银子,一个不说给容瑾说亲是为借秦家的势,且说的还是为妾。
总之,她们愈说愈投机,仿佛正铎是被容瑾抽的鞭子,而林仲卷入贪污案也是拜容瑾所赐。
原本李氏与陈姨娘并不合,但这回因着各自的案子,连累了林家,更需公中拿出银子周转,眼下竟有同病相怜之感。
于是待上过药后,李氏便跟着陈姨娘上锁春居,一路上都在说容瑾的坏话,说到后头简直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把人寻来当场给个耳刮子才痛快。
“在府里这么些年,我还从未被谁这般算计过,”陈姨娘咬牙切齿道:“趁着她如今尚未出嫁,需得给她点儿颜色瞧瞧,不然瞧她生得那狐媚样子,若嫁了个侯府伯爵府的,回娘家来还不得把咱们往死里踩?”
李氏连连颔首,“说得在理,只是她跟条泥鳅似的滑不溜手,该如何治她?”
“如何治她,如何治她?”陈姨娘低头喃喃着,缓缓行至游廊尽头,忽的迎面对上个豆绿色春衫的姑娘。
那姑娘一双眼圆溜溜的,不过现下似乎似受了惊,瞪大大大的,两颊也憋得通红,像两个桃子,娇俏可爱。只是鼻翼稍宽,双唇略厚,很有几分土气,勉强算个小家碧玉罢。
李氏惊疑不定,看不出这人是谁,又生怕她偷听了方才的话,斥道:“哪儿来的姑娘,走路也没个声息么?”
陈姨娘却当即意识到这陌生姑娘是前几日徐家来的客人,于是她微微一笑道:“这便是那徐家小姐罢?不是在倚梅院里住着么?怎的跑到这儿来了,迷路了?”一声声温言细语。
落梅不知眼前人是谁,着急忙慌地向她一福,“落……落梅见过夫人。”
陈姨娘呵呵笑起来,瞥见落梅髻上只簪一支镶宝鹿鹤同春金钗,另贴了几朵堆纱绢花,她于是随手拔下自己髻上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簪在落梅的螺髻上,亲切道:“这么俊的姑娘怎能只戴一支钗?”说罢便携了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走,还故意回头对朱氏道:“这么俊俏的小姑娘府里不多见呢!我得携了她上我那儿喝茶去!”
朱氏立即会意,也跟上去,附和道:“得挑几样好看的首饰配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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