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时光流转,星河暗淡,人间灵气日渐消散。
辰宿端坐在桃树之下,仰望夜空,原先那些在天空中熠熠闪光的星星似乎都蒙了一层迷雾。
曾几何时,清浅长空,倒挂银河,星光落在桃枝上,每片花瓣都染上一圈银色光边,细细聆听可以听见银河微浪翻起,繁星相碰叮当。而今幽暗夜空,星子稀疏,银河浅淡,灵气不再,不止是辰宿,所有修道之士的修为都进益缓慢,甚至开始停滞。
辰宿陪着姚朴在西南山林待了三百年,修为难有进阶。他离自己巅峰时期的半仙之位都还差得远,却想有朝一日步入天门,飞升成仙。
他想见一眼星河神女,但星河不会向他坠落,他必须往星河奔去,那只有漫漫仙途这一条路。何况在人间的修士们不知天界究竟发生了何事,使得星河成了如今的模样,他实在为星河担忧。
于是,他告别姚朴,走向人间寻求可靠的修炼之地,寻求可用的修炼之法。他实在天赋异禀,与芜绝大战后,本已摇摇欲坠的妖躯与妖力,竟在灵力日渐稀薄的人间,只用了五百年又回到半仙的实力。但他也知道以如今人间的状态,再往后,他真的难有寸进了。
若当年他不曾伤得那样重,不曾妖力受损,如今可能已经成仙了,可万事没有如果,他失去了最后的依靠自身修炼便可成仙的机会。
或许这便是造化弄人,姚朴认了,但他不愿认命。
所以当他听闻有仙女下凡时,特意躲在她楼下意图靠近她。当他从她口中听闻她要去学校取宝物时,又悄悄离开,提前混入了学校。
狐狸最擅蛊惑,他天然便会蛊惑,不必耗费妖力,不必施法结印,他心念一动,世人便会被他蛊惑欺骗,无条件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入了学校后,他将自己存在的异样感降到最低,无人注意到他,也无人意识到学校里多了个人,他隐藏妖气,装作凡人,成为所有人记忆里的一名普普通通的转校生。
他的妖气隐藏的很好,自我封印后连神女都无法感知。当他眉目轻敛,缓缓开口时,说出的话连神女都会被迷惑。修仙一途已被堵死,他准备吞了她的神魂,一跃飞入仙宫,即使之后被漫天诸神追杀,受尽天罚,他也认了,他只想看一眼在仙宫之中静静流淌的星河。
但如今,好像不必如此了。
夏夜,清风,蝉鸣。
辰宿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屋内,点点星光落在窗台上,他指间流转着柔和清冷的光辉,他低头摩挲着戒指上的宝石,清悠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入他体内。这是用星光打造的宝石,灵力不绝,足够他借此至宝成仙。
他眼中盈满光辉,睫毛轻颤,虽然他于修仙一事上一向心急,无法多等一刻,但有了这戒指已然有了希望,再多等上百年也可。没有必要触犯天条,去吞食夭夭的神魂。
真的,没有必要,可以再等等,八百年都等了。
同为神仙,她或许和星河神女认识,甚至可能是好友。能用星光打磨出戒石,应当多多少少和神女有些联系的。
如果自己真的伤害了她,神女大约也会不满的。
没有必要。
他长舒了口气,遥望窗外星光,桃花在窗下盛放,花瓣沾了星光如梦似幻,几不真实,他微笑了一下,心情舒畅,一枕黑甜。
朝阳初升,夭夭从被窝中钻出来伸了个懒腰。昨夜她睡得十分香甜,前段时日总被梦魇缠住,天未亮便醒了,导致她日日被压得喘不过气。
今日,浮云灿烂,世界被朝阳勾勒出金边,花香满院,禽鸟高飞。她伴着第一缕朝晖而醒,醒来只觉神清气爽。
她忙下楼敲开辰宿的门,辰宿揉开惺忪睡眼,外袍松垮,衣襟散乱,分明的锁骨上覆着薄薄一层白皙的皮肤,颈部肌肉的线条流畅有力,喉结凸起,青筋蜿蜒,在透白的皮肤下浮出淡淡的青色线条。
他拢了拢外袍,将颈下肌肤掩住,眼中清明含笑:“这么早?是想吃东西么?我去给你做早饭。”
夭夭迅速点头:“好呀好呀,你昨天说要做蛋糕的,我去泡茶。还有我们今天约好要去水上乐园哦,9点出发。”
辰宿面色一僵,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院里的石桌上落了许多桃瓣,夭夭拂开落花,
将石青色茶具一一摆好,滚水初沸,倒入壶中,壶底茶叶卷起又落下,木质底盘上落了几瓣粉色桃花。
辰宿将蛋糕送入烤箱,打开冰箱取了几包花瓣,他将花瓣撕成条条细丝,早间的阳光落在他指间,一室清寒花香。
今天要出去玩的话,还是做些不沾油烟的食物给她,否则半路身体不适,倒也麻烦。
他垂眸边想边切开殷红的草莓,将食物摆好,端至院里。
夭夭给他沏了杯清茶,他手握温暖的闻香杯,清淡茶香萦绕鼻侧,杯壁的暖意从指间流入四肢,连心室也感受到温暖,浑身似被这暖流展开。
从桃枝间钻出了一只白兔,夭夭冲她招手,示意兔子过来。辰宿悠悠地抿了口茶,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兔子身上,白兔往枝丫间藏了藏,绒毛轻颤。
辰宿笑了一下,眼中却不带温度,屈指敲了敲桌面,白兔双爪挠了两下桃枝,欲退未退,又咬牙窜出枝叶,跃下桃树,钻进夭夭怀里。
她将头埋入夭夭怀中,缩起四肢,浑身都在轻颤。
夭夭奇异道:“这是怎么了?”说着,她轻抚着白兔柔软的绒毛,给兔子喂了颗草莓。白兔前爪抱着草莓啃食,莓红色的汁水染红了三瓣唇,长耳挺立,警惕地倾听四周的声音。
夭夭拇指轻轻蹭着她头顶的绒毛,安抚她的不安,又拿出一个小花环戴在她头上:“这几日没见,也不知是去哪儿玩了,现在这样胆小,是不是被什么吓到了。”
辰宿漫不经心道:“兔子不是都很胆小么?”
夭夭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他双眸明亮,若有浩瀚星海,令人目眩神迷,她说:“也是。”
耳畔传来风铃清脆声响,叮叮当当,令人一阵恍惚。
辰宿:“兔子胆小,对么?”
夭夭:“是的,兔子胆小。”
辰宿:“兔子胆小不愿说话,你不会打扰她。”
夭夭:“兔子胆小不愿说话,我不会打扰她。”
她再次被他迷惑,认为是兔精不爱说话,所以才不愿和她交流。
异样感的涟漪在空间扩散,世界好像波动了一下,细看却没有变化。
辰宿侧开头对着她怀中的兔子笑了一下,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挥,示意它离开。兔子埋头继续啃着草莓,不敢多看。
夭夭垂头缓慢地揉着兔子,兔子啃完半颗草莓,便轻扭身子从她怀中离开,钻进花草里。
夭夭怅然若失地望着兔子,而后清醒过来,回头看向辰宿:“怎么了?”
辰宿:“茶叶很香。”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让她知晓,否则会十分麻烦,无法解释。桃枝在风中轻摇,他眸光落在桃树上,想着等夭夭返回仙宫以后再说吧。
吃完之后,辰宿在屋内清洗餐具,夭夭从楼梯上跑下来,脚步声噼里啪啦,辰宿从厨房探出头:“怎么了?”
夭夭抱着扶手,从楼梯后露出小半个身子:“我在试泳衣……”她咬着唇有些欲言又止,“这泳衣……我不太想出去了。”
辰宿疑惑地走至楼梯口:“我看看。”
夭夭小心地走出来,普通的浅黄色吊带连体泳衣,上半身在胸前打了漂亮的荷叶边碎褶,下裙是一圈圈轻飘飘的蛋糕摆,肩臂和双腿暴露在空气中,她感到有些羞涩,披了一件米色薄纱质地的空调衫。
她小步走出,抱臂环住腰,另一条手臂垂在身前,试图遮掩。
辰宿当即垂下眸,睫毛轻颤了两下,偏过身子,眼神避开她,看向客厅桌上的花瓶:“有那种长袖长裤的泳衣,你可以试试。”
他说完转身离开,眉头微微簇起,想着从过去的宽袖长衫到现在这样的泳衣,凡间世俗变化得太快,他实在有些适应不了。
他找出长袖长裤的泳衣,敲开了夭夭的门,只从门缝间将泳衣递进去,簇起的眉头才放平。
其实他刚刚因吊带式的泳衣,受到了一点惊吓。
虽然在世人眼中狐妖都轻浮放浪,或许他的同族甚至包括他本人也多少有些不守礼教,但比起这个时代的人而言,他们这种几百年前的老古板,实在算得上保守固执,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守旧卫道士。
何况,轻浮放浪都是谣传,狐妖其实是最忠贞的种族,天性便是一生只有一个伴侣,若伴侣死亡,要么独身至死,要么为之殉情。
比起人类或者其他妖精来说,他们思维保守到有些不可思议。辰宿只觉得这样设计衣装的人类,在短暂的一生中还能变心的人类才是轻浮得可以。
他已经在尽力适应人类世界与时代变迁了,但还是山野林地更适合他。
夭夭换上长袖长裤的灰黑色泳衣,将上衣的拉链高高拉至脖颈,拉链的坠子卡进她的颈窝之间。她打开门,低头扭了下身子,四下看了看,面露纠结:“这样可以么?”
辰宿闻言看过去,眉间微蹙,再次偏过头,过了一会儿复又深深叹了口气:“可以。”
衣服是能遮住手臂大腿,但泳衣弹性十足,覆在身上又将她修长挺拔的身姿勾勒出来。足以令不怀好意之人浮想联翩,引人窥伺。
以现在看来,这很平常,也相当保守,只是对他而言,非礼勿视。再想到一会儿自己也要穿上这样紧紧裹着身体的长袖长裤的泳装,就觉得万分郁闷,昨天不该鬼迷心窍地答应她。
出门的时候,他反复斟酌着,还是没忍住嘱咐了一句:“人心难测,一会儿记得多注意下。”
两人在乐园门口和楚南他们见面,殷越开心地奔跑过来,抱着夭夭的腰介绍各项游乐设施和今天的游玩计划。先在游乐园玩到下午,然后再进入水上乐园玩一些项目,下午也有一些小乐团在表演,接着等繁星初上,那个爆火的音乐团就会出现,引爆全场。
殷越拉着夭夭一路狂奔去排云霄飞车的长队,楚南笑说上来就坐最刺激的项目,心脏能受的住么?
殷越笑哼了一声:“少看不起人了,上次是你坐着飞车哭吧。”
楚南面露尴尬:“那是意外。”
辰宿给每人递了根冰淇淋:“这有什么好怕的,上面的人怎么叫成这样?”
耳畔是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殷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一会儿你可别叫。”
直到从云霄飞车上下来,楚南一脸青白,夭夭给他递了张纸巾,替他拍了拍后背,疑惑地问:“很难受么?”
她和辰宿两人都面不改色,十分平静的模样,惹人羡慕不已。
辰宿摇了摇扇子,替她扇风,云淡风轻地走过其他那些惊险刺激的游乐设施,回头笑问:“很可怕么?”
这副得意的模样,在他见到蓝盈盈的泳池水的时候,迅速收敛,脸色开始变得青黑交加。
殷越抱着泳圈淌水而过,冲岸上的辰宿招了招手唤他下来,辰宿将泳衣领口的拉链拉得再高一些,侧过身子,倚在阳伞下的藤椅里,装作没看见。
殷越回头:“夭夭,他不下水么?”
夭夭:“他好像有些畏水。”
殷越噗嗤一笑:“那让他下来,楚南教他游泳。”
夭夭看了看辰宿,他已经拉下阳帽遮住了脸:“我去问问。”
夭夭跑到他身边,扯了扯他,辰宿抬起阳帽,再三拒绝了她。
哪有长毛野兽会不畏水的,这是自然刻下的血脉记忆。
辰宿见她闷闷不乐地站在一边,哄她说:“我上午走累了,在这儿等乐队出来,你去和他们玩吧,一会儿我给你送果汁喝。”
夭夭见他确实不愿意下水,也不再劝他,回去和楚南比起游泳了。
朗日当空,池水晃动的波光映在楚南脸上,他笑问:“从这边游到那头再回来,看谁快么?”
夭夭:“行啊,来比一比。”
她扎入水中,如一条鱼快速地游到深水池的另一边,又迅速返回。当她到达终点,胳膊搭上岸边的时候,楚南还未触到对面的池岸。
她右手随意地在面前扇风,她感到有一个滑腻粗糙的东西触到了她。她往一边让了一下,莫名回头。一个男人冲她笑:“小姑娘,我这儿有好东西送你。”
她皱眉,那人恶心的手又探了过来,他低声哄她:“是很好玩的潜水设备,你要不要试试?”
她躲开那只手,身边突然溅起水花,那人的手被猛地扯出水面,男人张嘴叫痛,手腕被扭成快要折断的模样。
夭夭感到有人虚扶住她的肩头,将她拢进身侧,她皱眉拂开肩上的手:“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辰宿抬起手,向一旁退了两步,以示自己无害,声音沉稳:“别怕。”
一旁的男人试图将手腕挣脱出来,辰宿冷着脸顺手一甩,男人便撞在池壁上,痛叫一声。
楚南游到她身侧,担忧地询问:“没事吧?”
夭夭抱着手臂往一旁退了半步:“没事。”
辰宿踢了男人一脚:“上去。”
男人见他终于松开自己,立马上岸想逃,又被辰宿伸手扯回来。他回头看向夭夭:“你想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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