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马车受损
江池原本打算等到日跌之时,太阳不烈了再出发,未曾想太子午时就来到相府门前,说自己已经收拾妥当,来此等候丞相出发。
这人都来了,总不能打发他回东宫去等,否则明天估计丞相与太子不合、将太子拒之门外的消息就能传得满城沸沸扬扬。
江池虽不喜季青临这人的做派,倒也不至于像毛头小子似的恨之欲其死,出门把季青临迎进府中,吩咐人好生招待着,自己则拍拍屁股溜到后院。
刚落下一子,身后低沉的笑声传来,江池循声向上望了眼,便见季青临附身瞧着棋盘,眸中带着些许不太真切的笑意:“先生在下棋?”
敖夜慌忙起身行礼,被太子和颜悦色地摆手止住。
心中微微打鼓,敖夜忽然有种被猛兽盯上的胆战心惊感,然而见太子面色温和,又不免疑惑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
“太子等得急了?”江池懒懒道,“这才晌午,怕是还要一会儿才能走。”
唇角带着温润的笑容,季青临摇头淡笑:“倒也没着急,只是来看看先生在做什么。先生是在下棋?我当年棋艺还是先生亲手教导,不知如今是否有荣幸,再与先生下上一盘?”
江池不置可否,将棋子收回桌上白玉棋盒内:“如今殿下锋芒毕露,本相恐怕不敌了。”
话里话外仍旧带着几分不客气,显然是在影射季青临近几年处处与自己作对的事情。
季青临唇边的笑容淡了些,眸中带着几分落寞之色,正要开口辩解,便见江池将其中一个棋盒往自己的方向推了推,立时亮了眼睛,连忙在桌旁坐下。
他的棋艺的确是江池教授入门,然而却并非授业般手把手的教导,而是某日江池心血来潮的随口讲解。那时正是起义军征战四方的紧要关头,作为军师的江池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悠闲玩耍,两人见面的机会都很少,更别说磨炼棋艺了。
是以江池对季青临的路数并不熟悉,试探之下,只觉他出手凌厉狠绝,往往喜出奇兵、直捣黄龙,与自己对弈的场面极为胶着,颇有棋逢对手之势。
在现世时就对围棋极有研究,穿书这么久,还没遇见过能在棋艺上与自己势均力敌的,江池逐渐从最开始的懒散随意逐渐变得斗志昂扬。
比起深思熟虑的江池,季青临就显得颇为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向江池执棋的手指,那漆黑润泽的玉石黑子,衬着他的指尖葱白可爱,让人极想握在掌中摩挲,或是含于唇间、细细感受……
“殿下?”
对面的呼唤声让季青临回过神,慌里慌张地望过去,看着江池剔透的眸子,仿佛自己心里的腌臜想法无所遁形,全被对方瞧去了似的,几乎是瞬间红了耳朵。
江池倒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扬眉道:“外面已经在催促,殿下,到出发的时辰了。”
讷讷点点头,季青临看向尚未分出胜负的棋局,略一犹豫,不等说话,便见江池果断地扬袖打乱,将棋子拾起扔回盒子里。
“日后有空再与殿下切磋。”
季青临这才恍然,哪儿是什么有人催促,分明是江池看出了自己布的暗局,琢磨半晌没找到破解方法,这才干脆耍赖不玩了。
他有些好笑,心尖儿泛着猫挠似的痒,只想摸一摸自家傲娇可爱的小先生,却只能用力蜷起手指,停顿半晌,待到胸腔里那股莫名汹涌的冲动被彻底镇压,才复抬头冲江池弯唇轻笑,配合着一同收拾起棋盘。
……
虽说是托词,离出发的时辰确实不远,两人并肩走出相府,各自登上马车,后面跟随着数百银甲精兵,浩浩荡荡往城门口去。
京城百姓夹道欢送,歌功颂德之声四起,一时间丞相的声名大涨。
倚在车厢狐裘毛垫上的江池并不在意,只觉得外面声音甚是吵闹,捂嘴悠悠打了个哈欠。
以往皇帝都藏着掖着,生怕他在民间的口碑太好,是以这次百姓相送,他压根没想到是为了自己,满以为是皇帝在给太子造势。
根本不关心这些,他微微阖了眼睛,打算小憩片刻。
如今大楚传播最广泛、最受欢迎的《大楚周报》,就是他参照现代的报纸形式一手创立,若真想给自己树立良好名声,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他懒得在这种闲事上与皇帝冲突罢了。
什么好名声坏名声的,若原书的结局真的发生,随胡人入境,再美好的名声都是枉然。有那功夫钻营,还不如花点心思让大楚
变得更加兵强马壮,能抵挡住外敌入侵再说。
这《大楚周报》,倒也好玩,因为古代诸人并无七天一循环的概念,他这“周”字一次,竟被文人学者解读出数种寓意来,什么‘阡陌纵横,故此报以民为本’,什么‘忠信为周,故言词为国为民’。满满的溢美之词让江池都不好意思明说他就是一时间没想起这里的人没有周末罢了。
“这是觉得先生乃神仙下凡,对世俗的钱财地位并不在意,转而从民间声名入手,妄图绑住先生?”另一辆马车上,季青临冷笑,“父皇可真是好算盘。”
没人敢应声。沉默一瞬,季青临揉了揉额角,转而小声嘟囔:“先生不会真需要这些祭拜香火什么的吧?等找机会问问,如果先生喜欢,本宫也能帮先生的。”
“别说是立生祠,建神仙庙,就是建个皇宫,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阵,季青临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连马车都要跟丞相分坐两辆,哪儿有资格给先生送这送那,如此想来实在是凄凄惨惨戚戚。
转头看向一旁的暗卫:“都准备妥当了吗?”
丞相身边戒备森严,暗中巡察的人武艺高强,很难有做手脚的机会。这也是他提前去到丞相府的另一重原因。
暗卫半跪于地,俯首道:“已全准备好了。殿下只管下令。”
掀开帘子,眯眼瞧了瞧窗外的景色,季青临勉强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思:“再过一炷香的时间,等马车驶出驿站就动手。”
暗卫应声,旋即自车窗飙射而出,瞬间不见了影子。
车队沿着宽敞的官道缓慢前行,由于这次出行是“为丞相辅”的身份,太子的车驾在丞相之后,隔着约莫十米的距离,不少兵士骑着高头大马跟随左右。
轰!
陡然一声巨响,江池只觉身下剧震,原本安稳地窝在车厢假寐,这一下险些从塌间滚下来,好在敖夜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胳膊,才堪堪维持住平衡。
唯恐是有人行刺,江池并未贸然下车,而是被敖夜护在身下,后者沉声道:“外面怎么了?”
车外诸侍卫这才缓过神,嘈杂声七嘴八舌地响起。
敖夜听了一耳朵,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下来,率先跃下马车,而后转身将江池扶下来。
手掌托着江池的腰肢护他下车时,脖颈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带着杀气的凉意,敖夜一愣,下意识回过头,只看到身后马车上与人聊天的太子殿下,不由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是真的过于紧张,才总是产生这等荒唐幻觉。
无怪乎方才响动巨大,那马车的车辕和车轭处近乎齐根断裂,将马车分为整整齐齐的两截,肉眼可见是不能再用了。
“兴许是天寒地冻,年久失修所致。”马车夫吓得两股战战,生怕这位尊贵的大人迁怒自己,连说话都发抖。
江池揉了揉眉心,颇感无奈。
这檀木镶银的马车,各个部位都是自己照着最减震的方式亲自设计的,造成也不过才两年时间,会不会忽然断裂,他自然心中有数。
他附身看向马车的断口处,瞧着倒是参差不齐的木刺裂口,裂口周围却有几个遮掩下很难察觉的凹痕,仿佛是在断裂后被人强行固定过一般。
这种人为破坏的程度,负责驾车的马车夫绝不可能毫无觉察。
江池似笑非笑地瞧了马车夫一眼,后者几乎要吓出泪来,瘫软在地、不住磕头。
“先生莫要生气,”文雅的声音传来,季青临走到江池身边,“反正我们有两辆马车,先生若是不嫌弃,坐我那辆马车便是。本宫可以骑马跟随的。”
即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江池抿唇,心中不免有些微妙之感,怀疑地看向季青临,见他笑得彬彬有礼,仿佛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又默默打消了猜疑。
总不可能是太子找人弄坏他的马车吧?
那又能有什么好处,跟自己挤在一个车厢里吗?
他被自己荒诞的想法逗得想笑,再看太子时也没那么不顺眼了:“便劳烦了。”
季青临一噎,等了又等,都没等到江池说那句“我们可以一起乘车”,只好蔫蔫地偃旗息鼓,乖乖走去帮江池拉开车厢帘,伸手让他借力登上马车。
着人收拾了自己那马车的残骸,江池上了车,见季青临要放下帘子离开,疑惑道:“太子不上来吗?”
季青临顿时
大喜,三步并做两步跳上马车,挨着江池坐在软塌上,长手一捞拿出准备已久的糖糕和红豆饼:“先生要吃点吗?”
伸手拈了块软糖糕,江池细嚼慢咽地吃着,见季青临看向他的亮晶晶的眼睛,心中那种微妙感愈演愈烈。
咽下一口绵软的糖糕,他向后一仰,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那马车可是费了好多心血特制的,车辕结构乃本相亲手绘制,价值连城——要是抓到是谁破坏了本相的马车,本相必拔下他一层皮不成。”
季青临似乎正在走神,听到他的话,这才望过来,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惊讶的神色:“丞相的马车是被人蓄意破坏?”
立时起身,作势要唤车外侍卫严查,被江池眼疾手快地拽住,示意他不必如此紧张。
太子依言坐回原处,递了块糕点到他手边,江池伸手接过,见他神态轻松不似作伪,心下有些纠结。
看来真不是太子做的,那能是谁做下这等缺德事……该不会是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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