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午后浅眠
太子的马车乃皇宫御制,外表不算奢华、内里别有洞天,一层长毛软狐裘裹在塌上,蹭得人暖融融的,不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欲睡。
顾及着在太子面前的仪表,江池强打精神,垂眸瞧着手中那卷愈看愈无趣的文书,双眼皮无神耷拉着,困倦不已。
季青临正聚精会神地泡着茶,力保温度火候等分毫不出差错,折腾半晌,终于倒出一杯清香四溢的顾竺紫笋,待到茶水渐温、入口不烫时,托起茶杯递到江池面前,才恍然发觉他神情疲惫,眼睛半闭半睁,似乎已经要睡着了。
眸中闪过一丝自责,季青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悄声道:“先生?”
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太子手中茶盏正对自己,江池瞬间清醒不少,接过茶盏,温声道了谢,仰头将那茶水一饮而尽。
不过小半口的量,正好润了干渴的喉头,江池眼睫微弯,虽仓促之下没尝出这茶水的味道,也知道太子拿出的茶叶想来不同凡响,刚要开口海夸一番,季青临已转身拿了两个松软的绣花枕头,自己抱了一个,将另一个粉白色的递到江池怀里。
“这马车晃晃悠悠,闹得人困极了……我准备小憩一会,先生要不也去塌上躺一躺?”
季青临说着话,已是自觉地走到车厢最边缘处的硬木桌旁坐下,长手长脚蜷在桌下,显得委屈极了。
低头看了眼宽得能容纳两人的软塌,江池迟疑一瞬,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上一世网络上常出现的一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神奇花朵。
不能……吧?
好歹是当朝太子,这等手段未免过于幼稚了些。
抛开莫名其妙的杂念,江池轻咳一声:“殿下若不嫌弃,要不我们同在塌上休憩一会儿?”
话音刚落,季青临已迫不及待地扑到塌席,侧脸在纯白色的长毛上蹭了蹭,似乎还想顺便打个滚儿,好在眼角余光及时发觉了江池微妙的脸色,吓得他心头一颤,讪讪停下动作,手脚并用爬下软塌,规规矩矩坐在一旁。
激动过头,不小心原形毕露了。
江池困极,压根没注意太子这与以往形象不符的行为,取了真丝绒毯披在身上,躺在软塌靠里的枕头,含糊道一句“午安”,闭了眼睛转瞬睡过去。
他睡眠一向不安稳,尤其是楚朝立国之后,公务繁多、思虑过重,又有这样那样钻营苟且的破事,往往要酝酿许久才能入睡,睡到一半就陡然惊醒,满身冷汗。
然而今天这一觉却睡得酣然,梦中似有晴雪腊梅的香气萦绕鼻尖,直到醒来,那股香甜气都久而不散。
眼睫微颤,江池掀开眸子,入眼便是季青临专注的目光,惊得他一抖,慌忙起身。
这目光深邃,似有无数情绪蕴藏其中,欲语还休,江池分明只匆匆扫过,却有种他对自己一往情深的错觉,这错觉使得他心如鼓擂砰砰乱跳,翻身警惕地看向季青临。
季青临脸上亦有慌张之色一闪而过,旋即镇静下来,弯唇笑道:“先生醒了?刚才路过风州徽府,派人去买了几块小点心,先生快尝尝合不合胃口。”
听到这话,江池眉宇之间微微舒展,把方才受惊时脑海中浮现的荒诞念头抛到一边,慢腾腾伸个懒腰,欣然点头,不客气地摸向盘子里的梅花香饼。
他刚刚睡醒,月白色的长衫有些褶皱,宽大的真丝绒毯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眼尾尚洇着浅淡的粉红色,看着仿若妖冶众生的魅惑绝色,周身气质却意外的清润柔和。
季青临眸色微暗,不错眼地盯着他,直到江池察觉到不妥,疑惑地看向他时,他才掩饰般地笑了笑,伸手拿起块糖蒸酥酪,咬下一口,嚼也不嚼,囫囵吞枣般咽下去,
自然而然地切换了话题:“先生可喜欢这点心?”
江池眉梢微挑,瞥他一眼,玩笑道:“这不是你从前哭着鼻子非要吃的点心吗?”
他本以为季青临会尴尬,毕竟那算是他儿时的黑历史,未曾想季青临竟瞬间挺直腰,激动得几乎要破音:“先生还记得?”
身体战术性后仰,江池愣了一瞬,没明白季青临这激动的情绪从何而来。
“当然记得了,我又没老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真说起来,江池与季青临其实只差两年而已。
只是江池乃穿越人士,在别人眼中就是少年老成,还是总角就已经崭露头角,等到他作为军师杀戮果决、屡战屡胜之时,已经没人敢在他面前
说什么小儿无知,各个毕恭毕敬、生怕惹恼了他。
而季青临彼时不过是个普通小孩,一朝变故失了母亲,又与父亲离心离德,被草率丢给江池做学生,几乎成了他亦步亦趋的跟屁虫,倒颇有大人奶孩子的意思在。
所以但凡提起丞相和太子,总觉得他们之间差了一辈,没几个人记得这两位单看年龄其实相差无几这事了。
“先生当然不老,”季青临轻声道,“先生还年轻的很呢。”
江池笑了笑,没把这话当回事,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见漫漫长途已走了大半,心情颇好,拿过皇帝派人加急送来的奏折,一手托腮,全神贯注地批改着。
冷着脸把想要上车帮忙的侍卫扔下去,季青临坐在江池身边研墨添茶,面面俱到仿佛真是他的书童一般。
客气地推拒了下,没拦住太子的动作,江池便懒得再说,反正那些言官司礼监的管不到这里,干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太子的贴心服务。
他原以为坐数日马车该很难熬,与太子一同乘车则更加难熬,未曾想这几日睡得舒坦、吃食也精致,就连平日喝的茶水都是太子亲手泡的御茶,这生活比起丞相府竟丝毫不差,几日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抵达了岷山。
岷山的情况要比江池想象中好上很多。
由于先前警告过,衙门防范得当、通知也及时,大多数百姓在地动当日都远离了山崖,连晚上睡觉也是在街上裹着睡袋凑合的,真正因地动导致的伤亡极少,只有零星几个不信邪或者倒霉到恰恰好被树砸脑袋的。
况且百姓家中紧要或贵重的物品都被他们好好安置了,隆兴商会及时送来的大批粮草抑制住当地商贾涨价的势头,使得米粮价格不升反降,每日还有粥铺布施救济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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