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落子
十数枝火箭哧哧射上天空 岛下边缘暗港中的小船立刻破水而出 分枝吐蔓般向湖心官舰围去
曾仕权一见眼都红了 嘶声喝道:“开炮 快开炮 ”
就在这时 只听底下兵勇大乱 原來趁着自己指挥的当口 常思豪滚地前冲 已经救下了张十三娘等人夺回宝剑 正沿左舷梯往船楼上冲 曾仕权瞧他腿伤行动不便 一时倒也不惧 连推身边干事过去拦挡 自己抢过一枝火把摇动信号 周围各舰上将领一瞧火号 心知临阵脱逃回去落到东厂手里也好不了 与其那样倒不如和聚豪阁人拼了 当下诸舰齐齐转舵打横 侧炮连珠开火 顿时夜空中亮线穿织 湖面上水柱四起如林
狮子口上山道只是一线 上攻固然不易 往下冲杀却也要稍慢一拍 姬野平带人出得港时 前一批兄弟已出去半里多地 正处在敌人火力最有效的范围 不时有船只中炮 或是起火开裂 或是腾空崩翻 伤亡甚是惨重 姬野平手握红枪立在船头瞧着 心中不禁又怒又疼 连连催促快划 官兵发现港中又有船出 有一部分调整了炮口 前后夹轰 直打得栈桥崩飞 碉头石碎 水面被碎石射得哧哧作响 好几只船被压制在后面 为飞石巨浪所阻 竟然划不出來
姬野平的坐船上掀下荡 在一股股水柱间穿行 所有人身上红衣湿透 都像泼了一层血 郎星克大声喊道:“阁主 这样下去恐怕不是办法 还是迂回绕避 左右包抄为上 ”姬野平喝道:“咱们绕得慢 他们调的快 照直冲 只要冲破火网到近前 他们的炮就沒用了 ”长枪一挥 阁众奋力划桨 全体船只骤然加速 【娴墨:一言见其莽 亦见其胆 胜负难料时 有时放胆就能成功 武侯当年谨慎被人诟病 其因在此 战争中原不是以人为本的时候 】
曾仕权眼盯湖面 见对方前后船队渐渐合在一处 聚豪武士红衣堆火 一条条小船似铁水流江 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下竟仍然拼死前冲 不由得暗吸冷气 忽然耳边惨号声竟然压过炮响 侧头看时 常思豪已杀上瞭台 他赶忙拔出腰刀迎上 一招递到中途 “呛啷”一声 刀身早被“十里光阴”斩断 再瞧常思豪杀得两眼透红 好像凶神附体一般 心里登时怯了 立刻转身便逃
张十三娘一手抄胁差 一手拎着半条枪杆 带领方红脸、瘦子和胖结巴左冲右突 在甲板上和干事兵勇们战成一团 打斗间隙中往上一瞄 见曾仕权在船楼上翻檐倒脊窜闪灵活 常侯爷腿上有伤追他不到 心里也便着急 瞧准机会将手中胁差一掉 如同掷标枪般朝曾仕权背心投去
曾仕权手扒飞檐正往三楼上窜 这一刀稍稍落后 将他的水红斗篷钉在椽子上 他拼力一扯沒扯动 心急手一滑身子倒吊下來 两腿岔开 开裆的官服耷落 露出两瓣大白屁股【娴墨:未下片儿汤 先剥两瓣大蒜】 聚豪阁船队越冲越近 天黑火乱也看不清 有人喊道:“官军打白旗投降了 【娴墨:少侠自重 你的美瞳是淘宝买的 】”姬野平只顾注意着炮火 还当官军真打了白旗 怒喝道:“想得美 把白旗给我射下來 ”周围几条船上有人听到纷纷响应 扯弓放箭 还有人投起标枪 常思豪见曾仕权翻跌时心中大喜 追过來挺剑要刺 身边忽然吡啪作响 箭头雨点般覆來 钉得周围板壁船栏如长草了一般 他赶忙挥剑拨挡 缩身闪避 只这喘口气的功夫 曾仕权扯斗篷扫开飞箭 身子一翻 早落到甲板上去了
船头上箭势绵密如雨 干事水兵纷纷后退 张十三娘等人无处可避 便都缩头蹲下抓起尸体遮挡 耳中箭头钉甲板的声音“笃笃笃”好像剁菜一般 【娴墨:耳中是十三娘耳中 能想到剁菜 可见平时不光做贼 也做饭 百忙中偏有心情写声音 真好调剂 】
曾仕权落下之后仰头略瞄 瞧常思豪动作不便 腿上、左肩又各中了一箭【娴墨:妙在射不到小权 反射中小常 农民起义往往是和同样受压迫的人先血战一场 真正压迫人的 都受不到多大的冲击 】 心头少松 这时众干事和水兵拨打雕翎向后退 有人顾前不顾后 屁股正撞在他腰上 曾仕权气得一巴掌将那人陀螺般扇了出去 搭眼瞧见张十三娘 知道刚才那一胁差是她扔的 直恨得牙根生痒 手往旁边一划拉 拔起根标枪來 一掉枪头 踹开面前两个干事 跨步拧腰一抖手 标枪挂啸而出
张十三娘身子胖大 所以须得用两具尸体來挡箭 因此两只手都举着 注意力也都在船头方向 哪想得到这边有人暗算自己 回过神來标枪已到 想闪來不及了 就听“扑”地一声红光四现 热乎乎的鲜血崩了半身一脸
然而嘴里生腥 身上却不疼 睁眼看时 那标枪尖子从一个人后心透出來 离自己心口只有半寸之遥 原來竟是胖结巴扑过來挡在了自己身前【娴墨:若不胖 以小权的功力 只怕两人要來个对穿】 她手一撒 任两具尸体在后背上滑落 揪住结巴衣领连摇带吼:“操你妈 平常缩卵 这会儿逞个鸡八能啊 ”【娴墨:大骂恰是大疼 叹 结巴曾向聚豪人出卖小常 是贪生怕死 怕死是有情 此处不贪生 是情急 无情哪來的情急 故胖结巴是有情人 现实中不怕死的男人 都要离远点 无它 因其无情故 自己死都不怕 还能指望他在乎你 肯为你死的 也要离远点 何以故 一可能假 二会让人觉得欠了他的 日子过得反而不舒服 故英雄救美 以身相许绝不合理 和恩人生活在一起怎么才能平等和谐 吵个架都觉理亏在先 因为命都是人家给的 这样的日子还有法儿过吗 】
结巴抽搐着挤出一笑 脑袋歪去
炮声转稀 箭雨忽停 双方船队前部已然交叉对接 小船对小艇展开白刃战的同时 更有不少聚豪阁人贴近大舰 甩起飞爪套索 叼刀攀上 更有无数穿着黑滑鱼皮靠的水鬼从湖底钻出 开始登船
水兵见來敌悍勇 不由大骇 曾仕权摇臂嘶声喝道:“分开分开 枪兵守住船帮 刀手保护枪兵 火炮不要停 继续给我轰 ”他内功精深 在如此杂乱的杀场中竟也听得真切 干事兵勇们一见掌爷发威 各自信心亦足 登时按令行事 长枪手各把船边 往下乱搠乱捅 一时刺得聚豪武士像漏馅饺子般跌入湖中 船只周遭水如锅开
在震天杀声里 张十三娘松开了手指
看着结巴的尸体缓缓滑落 她沒有眼泪 沒有声音 抬起头 看到官军们一个个面色狰狞 挥枪抡刀 看到聚豪武士前赴后继 红光迸闪 她忽然觉得天地间无比宁静
“扑嗵”、“扑嗵”
耳孔深处传來两声心跳 像惊醒梦境的魔鼓般 将她的灵魂从虚空中拉回现实
杀声忽然又变得刺耳
她霍地一甩头发旋身站起 两只大肥手儿从袖筒缩褪进怀内 蓦地又从领口分出來 “叭”地崩断了红细肚兜带儿 “哧拉”挣裂了青纱宽抹胸 满天樱的花衫子被风一鼓向后翻落 泼啦啦便似半幅罗裙搭在了腰间 露出來精光赛雪半身宣白肉 火光下肥趁趁、软颠颠 仿佛北国团雪鬼 又似江南豆腐仙
常思豪在船楼上挖出箭头正要往下跳 瞧见这副情景登时一愣
众官兵也直了:“我娘哎 弥勒佛留个披肩发 这算是哪路的神仙啊 【娴墨:绝倒 】”就见这婆娘眼珠吃眼珠盯紧了曾仕权 嗷一声甩大腚向前冲來 双臂抡开带动两只**好似水袋乱飞 大巴掌风车啸掀头盖脸 好一似猛山熊蹬翻了菜市场 炮仗铺炸崩了油盐店 野蛮牛闯进扎彩棚里 挨着就破 碰着就瘪 把个官军都当纸儿糊的一般 【娴墨:壮哉 】
“大姐 ”
方红脸和瘦子一见这情景热血上涌 也知道大姐这是不想活了 跟着同时嗷了一声 各挺刀枪冲上來一顿横劈乱砍 众兵勇一瞧他们这嗓子里起雷音山精吼月 脚底下扯大步虎豹林穿 妈的妈我的姥姥 跟疯了一样 未等接手胆早先自寒了 缩避不及间被打得爹妈俏叫 爷娘直喊 【娴墨:还有川籍的 管爹叫爷 】
东厂干事虽然久经战阵 竟也唬得不轻 面无人色横刀护定曾仕权往后疾退 常思豪一瞧机会來了 手扒楼栏纵身跃出 在空中一掉剑柄 剑尖朝下 奔曾仕权头顶便扎
此时虽打得乱马人花 曾仕权毕竟是高手 听着风声不对 立刻知道是常思豪來了 可是自己周围尽是干事 想躲反而不易 大急之下略猫腰 手往眼前一干事的裆底插去 兜力往上一挑
那干事感觉裆下一紧 还沒明白怎么回事 已经在空中翻腾打滚 常思豪赶忙变刺为砍 “嚓”一声破腰将他斩成两截 挟血雨而下时就势蹲身横扫 一剑飞红 十几名东厂干事折肢断腿歪倒在地 曾仕权却早飞身窜了出去 “砰”地一掌 将张十三娘偌大身子打得一个跟斗向后翻起 跌向船头
就在她翻起在空的同时 身下方红脸和瘦子刀枪递进 直取曾仕权胸腹
曾仕权不进反冲 头一低让过兵刃 借前冲之势來了个大劈衩 坐着腿独木舟般贴地滑入两人之间 二臂鹰张双拳一拧 兜腹将两人打得倒坐飞出 同时借拳力脚下一撑 身子又复站直 再看方红脸和瘦子空中兵刃撒手 屁股沾上甲板又滑出去七八尺外 扫折不少箭杆 口鼻窜血 早已气绝身亡
间不容发 一剑光华 直刺曾仕权背心
曾仕权回身一掌拍在剑脊之上 同时脚下一挫 身子倒飞出去 后脚一撑 前脚一挑 一杆斩月朴刀跳起在空 他挥手抄住 左右车轮舞动 啪地定势 前把齐胸 后把贴眉 刀尖斜指常思豪的脚面 轻轻一笑:“侯爷 你几次三番对我动手 这可是摆明要造反了 ”
常思豪冷冷道:“你既知我是一国的侯爷 还胆敢向我动手 那才是造反 ”
曾仕权笑道:“侯爷自己落错了子 反倒要來怪我 那不是可笑得很么 ”
常思豪挺剑要冲 忽然斜刺里一声大喝 船栏外有人腾起在空
來人正是姬野平 他远远瞧见主舰上的常思豪 心下发狠 挥枪连挑数人 施展轻功踩着水面小船向前疾奔数丈 红枪往下一点 撑身跃起 空中一个跟斗 直接翻上了主舰 由上至下 一枪刺到
常思豪横剑一格 感觉枪劲力大难抗 赶忙滚身躲开 张手叫道:“且慢动手 ”
“狗腿子 ”姬野平怒喝声中脚沾甲板 挺枪又刺 常思豪赶忙闪避 口中道:“我不是 有话慢慢说 ”姬野平怒道:“刚才你指挥官船发炮 当我瞎么 ”一枪紧似一枪 常思豪发信号本意是让船只撤退 结果却上了曾仕权的当 这当儿直是有口难言 心里不住叫苦
曾仕权手挺朴刀一声断喝:“侯爷 可要紧么 这逆贼枪法厉害 咱们双战于他如何 ”【娴墨:小权奸得可爱 俨然戏台上的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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