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招待
燕临渊道:“在下远避中原久矣.此事说來话长.还是暂时搁下.大师.这胡僧乃是瓦剌国师火黎孤温.数日前偷潜入境.必有不良图谋.还望大师出手相助.咱们合力将其拿下.”
小林宗擎一听.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來.火黎孤温乃是当年瓦剌太师火儿忽力的嫡系子孙.从小就被送到西藏学习佛法.长大后回到瓦剌.以二十一岁的年纪便坐上堂堂国师之位【娴墨:古人年轻轻便居高位.往往非关才学.而是因平均寿命短故.】.传法教民.立下不少功勋.深受绰罗斯汗的器重.沒想到今日他竟孤身潜入大明疆域.其心难测.实在不可不防.然此行并非自己作主.当下转朝常思豪瞧去.
常思豪立刻使了个眼色.李双吉、齐中华、倪红垒、郭强、武志铭两翼分开.包抄那胡僧后路.
火黎孤温察觉势头不对.往后腰一摸.将那木鱼铃抄在手中.猛地一抖.从铃铛屁股后刷拉拉扯出九尺來长一条链子.左手拢链.右手如使流星锤般在身侧摇动起來.林中顿时浮起缓慢而压抑的呜、呜声.
包围圈子在旋转移动中缓缓收紧.篝火堆里无数炭块在呼吸明灭.将几人脚下映起淡淡的浮红.
火黎孤温高高的眉骨将一对眼睛遮蔽在阴影之内.脸上明暗如切.削峻异常.丝毫瞧不出有任何惧色.偌大身躯缓缓挪移.动如不动.沉雄似铜凿铁铸的雕像.
小林宗擎道:“火黎国师.你放下兵刃.束手就擒.我等决不为难.”
火黎孤温道:“抢人信件、倚多为胜.这样不算为难.还怎样叫做为难.”说话时手中不停.两颗神光炯炯的眼睛在眼窝里亮起.左扫右看.审慎如灯.武志铭冷哼道:“你偷偷潜入别国境就是犯法.查你捉你也是理所应当.”火黎孤温昂然道:“天空无法割开.大地永远相连.那些强划的界限谁來承认.你们汉人做坏事.总要找个借口.以便名正言顺.真是可笑.要打就打.何必多说.”
常思豪听他这话大合己意.心想郑盟主讲给自己那些在汉人听來.特异而不可行.倒是总能和这些外族人朴实简单的想法合在一处.登时敌意消减不少.将剑柄往身后一拨道:“国师.在你们瓦剌.若是忽然有陌生人闯入毡帐之中.不知主人是何反应.”
火黎孤温瞧出來他是个头目.答道:“來者是客.必当以酒食招待.确认是敌.则相见以兵戎.”
常思豪点头.退出圈外从树上解“海天中文”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下皮袋.回來铺放在地.掏出干粮、酒囊.坐下亮掌相示道:“沒有好好招待国师.是我们不对.国师请.”
火黎孤温通晓汉人习性.猜想其中有诈【娴墨:习性好.】.摇着木鱼铃铛观察局面.丝毫不为所动.
常思豪挥手示意齐中华等退远些.道:“国师.请问在瓦剌.给客人敬酒不喝.献食不尝.是什么意思.”
火黎孤温道:“客人不喝.便是不礼貌.或者怀有歹心.”
常思豪点头:“原來如此.”说着拿起块干粮搁进嘴里嚼.又拧开酒囊.自己咕嘟喝了一口.往前递來.
火黎孤温和燕临渊打了大半天.一路追到夜里水米未曾沾唇.肚中早已饿了.见常思豪先行尝过喝过.显然酒食无毒.又想到若是对方早想害自己.在剑门栈道上就不必出手相救.论起來自己还欠他一条命.又有什么可计较的.此时已被认出身份.不接不食.倒有失自己瓦剌国师的风度.当下手中停止了摇动.将木鱼铃往后腰一挂.走了过來.燕临渊猜不到常思豪想法.也不知道他身份.但见小林宗擎在他面前都像是从属关系.一时也不敢妄行造次.当下凝神静观其变.
火黎孤温接过酒袋先灌了一大口.抓起干粮便吃.常思豪问:“国师禁肉么.”火黎孤温摇头.常思豪从皮袋里掏出一个大苇叶包.打开來.里面是四五斤整块的熟牛肉.他回手一摸.“呛啷”一声拔剑出鞘.按肉切割.割下一块.使手抓起递出.火黎孤温接过.便塞在口中大嚼.【娴墨:丹巴桑顿吃东坡肘子.火黎孤温吃熟牛肉.同是吃肉.却有不同.对丹是吃后再问.对火是问后再吃.丹吃完尴尬.是以扭捏见其伪.火张嘴大嚼.是以豪快见其真.丹吃肉品味.可见得吃的是肉.火大嚼不品.是知肉素不分.无分别心.恰是佛心.酒食菜蔬.无非是供这色身所用.吃什么下去有何区别.若不动念.吃人也无不可.作者于《大剑》开首便写吃人.又一路写來.有饥饿吃人.有治病吃人.有心灵吃人.有制度吃人.林林总总.人吃了不少.猎奇者或谓作者嗜血.其实不然.作者以人为肉.恰正是心中无肉无人.去分别心故.心中有肉时.人即“六夜言情”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虎狼.心中无肉时.什么都是食物.虎狼亦人.】
燕临渊瞧见常思豪摸剑.还道是他稳住对方后要突然出手.沒想到两人你一块我一块地竟吃起來了.不言不语.吃得还挺香.心头越发纳闷.眼光落在那柄剑上.登时露出惊异之色.
火黎孤温身躯雄壮.常思豪食量过人.这四五斤肉怎禁得住他俩來吃.过不多时.酒肉俱尽.常思豪将酒囊一抛.拭剑笑问:“国师.刚才我拔剑之时.国师为何毫无防备.”火黎孤温道:“你无杀气.又何必防.”两人望着彼此闪光的眼睛定了定.各自嘿哼一笑.常思豪归剑入鞘.与他四臂交托.同时站起身來.说道:“国师來大明所为何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火黎孤温脸上颜色忽变.
雨中无人行路.刚才追出去一程.发现泥道上既无新蹄印.也无脚印.那黑姑娘既沒离开.必然是被这些人藏起來了.手卷被打开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常思豪负手闲闲地道:“既然内容已经泄露.国师要回手卷又有何用呢.不如这便归国去罢.”一边说一边察颜观色.又补充道:“届时请国师上覆你家汗王.就说书信已落在大明皇御弟、云中侯常思豪之手.常侯爷对此很是看重.希望汗王能够收整心思.好好安邦治国.不要轻举妄动乱用刀兵.否则徒致族人受苦.大祸非轻.”
火黎孤温怔然道:“你说落在常思豪手里.莫不是败俺答的常思豪.”常思豪点头.火黎孤温问:“他人在哪里.”常思豪道:“就是在下.”
二人目光对视.天地间忽地一静.
火黎孤温猛然进步.大张双手.抓向常思豪衣领【娴墨:念完经不打和尚.和尚吃完饭倒要打东家】
小林宗擎、燕临渊都瞧得清楚.疾喝道:“小心.”
常思豪双手背在身后动也未动.瞧见手來.忽然往下束身对方双手抓空紧跟着一个大步子勇阔前迈.整身在跟步中往上一欺.
欺不同于迎.更不同于打.
迎的气势未足.打的气势已发.
欺是一种从骨子里往外渗透的强势.犹如马蹄趟草的自然而然.【娴墨:作者细讲武功.正是细讲字法.字需要炼.准确度达到了并不够.还要炼出神來.史上炼字炼得好的着实不多.一本大书里能捡出十五个已是绝顶.】
火黎孤温偌大身子陡然腾飞而起.空中手刨脚蹬.跃过武志铭等人头顶直出三丈开外.脚跟落地.蹬蹬蹬退后数步.靠在一棵树上.震得刷啦啦落了层雨.
武志铭等人都以为他是被打飞.欢呼雀跃.小林宗擎、燕临渊是武学大行家.却瞧得明白:常思豪的额头由下至上.只是轻轻在对方胸口下方略蹭了一下.
火黎孤温是中门突然被破.心头惊乍.脚下已有了后跃闪避之劲意.常思豪那一蹭只是加了把劲.却破坏了他的重心.使得跃出变成了“被击出”.因此令他有了狼狈.而常思豪则因此潇洒.
这就像去追一个人.每快追上.伸手去抓.因抓劲是向后.便不易抓到.可如果追近时往前一推.对方反而踉跄即倒.
赢人的并非一推一蹭.胜负早决在让对方产生逃意的刹那之前.
燕临渊脸色凝重.与自己在亭中与之苦战不同.常思豪这一式赢得实在利索漂亮.这并非是因实力远超对方.而是此子对格斗中出手时机的把握.实在非同凡响.【娴墨:小郭赢胡风亦靠此.小常和小郭是一个路数.只是实力的差别.大家对时机把握得都好时.就要靠实力定胜负了】
问題是.他如此打法.既未能伤人也未能制人.或者说.也许他根本不想.
火黎孤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炯炯前盯.忽然哈哈大笑:“好.有这份身手.难怪俺答敌你不住.”
常思豪道:“俺答驱不义之兵.行逆天之事.输败由他自己.并不在常某人身上.”
火黎孤温道:“于雄山峻岭间修筑长城工事、空着海洋不让人把鱼來打、拿上好的骏马來换个铁锅都要被屠杀.倒底谁是不义.倒底谁是逆天而行.”
常思豪脸色黑去.大声道:“不错.有些事情确是我们做的不对.但俺答劫掠百姓、妄杀无辜也是大错特错.抱怨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題.”
火黎孤温也曾多次随军征战.看惯了大明将士以天朝自居的嘴脸.能说出“我们不对”这类话的.可说是绝无仅有.一时听得愣住.
常思豪抱臂道:“我倒有事请教国师:瓦剌人作客.都是吃完酒肉便出手打人么.”
火黎孤温一听又怒了:“私是私.公是公.一盘酒肉买转佛爷.那是休想.”
小林宗擎道:“国师.据小僧所知.俺答野心勃勃.除了骚扰我大明.也常常西侵瓦剌.常侯爷击败俺答.对瓦剌來说也是一件好事.瓦剌与大明虽有旧隙.但冤仇宜解不宜结.这么多年过去.大家彼此各让一步.摒弃前嫌.和平共处.联手东西照应.共防鞑靼.岂不是好.”
火黎孤温道:“瓦剌与鞑靼.是兄弟.我们岂能联合外人來打自己.”小林宗擎道:“你们之间.总是鞑靼先发起战争为多.他们既不把瓦剌当兄弟.国师又为何把他们当兄弟.”火黎孤温瞪眼喝道:“我们怎么打也都是家务事.用不着别人來管.”
燕临渊知道难以说通.暗凝内劲.蓄势待发.忽见道上影绰绰有人奔來.看身形极是熟悉.赶忙暗打手势相阻.
火黎孤温立刻察觉.回头一看.林外隐约奔來一件花格繁复的衣裳.在夜色中青森森地辨不出颜色.他略吃一吓.登时明白是那黑姑娘.立刻拧身冲去.
那姑娘远远瞧见父亲便急奔而來.黑夜中哪顾得看什么手势.火黎孤温被常思豪击出后背靠大树.被遮挡住半个身子.她更是不曾留意.奔行间忽然见有人跳出來.猛吃一惊的功夫已被对方抓在手中.火黎孤温在她身上一摸.掏出羊皮手卷.大喜揣在怀里.同时听见背后脚步丛杂齐向自己迅速聚來.知道不好.赶忙转过身形.以这姑娘为盾.五指扣在她咽喉之上.
燕临渊冲在最前.见状脚步急刹.喝道:“放开我女儿.”小林宗擎以及齐中华等人扇面围在燕临渊身后.却都不敢再往前行.
常思豪瞧火黎孤温是佛门中人.对戒律应该比较看重.本身又贵为国师.颇以德行自许.对于礼仪之事极为讲究.因此不急不忙.脸上带出些鄙色.侧头向燕临渊问道:“在下游历不广.对于各民族风情不太了解.请问燕大剑.瓦剌人到别家做客.吃喝完毕之后除了打人.还要污辱人家的妻子儿女.这也是一种习俗吗.”
火黎孤温果然闻言大怒:“谁说我要污辱她.”
常思豪道:“男女授受不亲.沾衣挨袖便为失节.国师刚才借搜手卷之机上下其手”“胡说.”火黎孤温怪叫出这一声.忽然意识到手上有一种温软柔颤的感觉尚未消散.念头触及.登时憋了个红赤脸胀.强嘬着气道:“谁……谁上下其手……”常思豪道:“国师不必羞恼.见美色动心乃人之常情【娴墨:贱格夫斯基·小刘附体了】.我中原大国.存天理不灭人欲.你若肯娶她为妻.保住这姑娘名节.刚才一切我们就只当未婚夫妻逗闹.不加理会就是.”火黎孤温窘到无以复加:“胡说.我……我是出家人.怎能娶她为妻.【娴墨:出家人娶妻.实实是有的.】”常思豪脸冷道:“那你便承认是污辱喽.”火黎孤温怒道:“我沒污辱.”常思豪道:“那你就是要娶她为妻喽.”火黎孤温大感崩溃.两耳垂上金环直颤.憋了半天.实在无法搞清其中逻辑.跺脚把那姑娘往前一推.转身便跑.
燕临渊一跃而出.扶住女儿的身子.
常思豪几人追出去一程.见火黎孤温逃远.便止了脚步.大笑回來.只见那黑姑娘两手急急比划.不知和燕临渊讲些什么.大伙不明哑语.都有些不知所谓.但瞧燕临渊面色是越发不正.显然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好容易等她比划结束.小林宗擎问道:“燕大剑.不知令嫒说些什么.”
“哦.”燕临渊略陪一笑.道:“小女是在说.刚才她走岔了路途.结果落在了我和火黎国师的后面.她轻功不佳.好容易追上來.却被抓住吓了一跳.以后真该小心些才是.”几人听了.都觉得有些不尽不实.这姑娘比划那么半天.从表情动作來看.显然不只是这两句闲话而已.齐中华问道:“请问姑娘.那羊皮手卷上写的什么.”燕临渊道:“时间仓促.她也沒來得及看.”
常思豪瞧他言不由衷.就知必然加了隐瞒.心想分开时这姑娘往荒野间奔去.那是因为知道火黎孤温正在追來.她不是绕道.就肯定远远躲在哪里.自然有大把时间可以看那手卷.刚才手语比划半天.肯定有里面的内容.只是你不肯转述给我们听罢了.正待想个办法套话.却见燕临渊拱手道:“大师.各位.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一扯那黑姑娘.两人飞身形向火黎孤温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到再瞧不见他们踪影.齐中华低道:“侯爷.依我看.那手卷的内容必有古怪.咱们不如追上去.查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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