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邹后
这天林氏和苏氏初次遇到惜君的时候,还未觉得有哪里不对。
林氏比起苏氏来心思缜密了不少,总觉得这事要告与周禄文听才行,但周禄文近来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一直没有回后院,林氏便将此事暂时搁置了下来。
苏氏起初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觉得是温如小公主玩乐而已,见那姑娘跟沈暮走得近,想必是沈家的什么人。
他们苏家原本就分了沈家的兵权,而夫君莫远庭又是和沈朝当众顶撞过,两家本就不合,她没必要太过了解。
但苏氏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她没有放在心上的姑娘,在三个月后竟直接住进了莫府,还是以一种她绝对想不到的身份。
在此之前,惜君还是一直住在相国府上。
眼见着就要到元宵了,而自沈暮从边塞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去过宫中,为安排惜君的身份忙前忙后,今日终于得了空,便向宫中传信,准备去拜望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今年已经是八十来岁的人了。
或许是因为她性子淡薄,不问俗世,又或许是因为她平生信佛,得了善缘,就算是到了这个年纪,脑袋依然十分清明。
收到沈暮从宫外传来的信时,她正在默读《金刚经》,桌上熏香淡淡的,整个内室布置得极为雅淡,偌大的宫中只有她和女官弄雅两人,显得极为清静。
弄雅是位老臣,跟了太皇太后数十载,虽然是位女官,但也是个闲职,每日跟着太皇太后诵经念佛,养花弄草,性子也比普通的宫人恬淡许多。
此时,弄雅拿着沈暮传来的信,垂手站在默读经文的邹后身边。
邹后虽是在读经,但弄雅这般站着,是有话对她说,她也是知晓的,当下也不抬头,只开口问
道:“宫外倒是难得传信过来,是温如那个小伢子?”
她年龄虽大,但保养得当,看起来丝毫不似八十来岁的老太,眉目反倒是十分慈祥,看起来和蔼可亲,声音也是极其温如,就算是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
只听得弄雅微笑道:“温如公主前日才来看过您,她若遇着什么有趣的事情,定然会耐不住性子跑来告诉你,又怎会写信。”
“哦?”邹后微微睁眼。
弄雅忍不住抿嘴笑笑,微微弓身,在淑后耳边道:“太皇太后尽管猜猜,这次是谁的书信来了?”
这下邹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满脸慈祥,道:“看你这模样,应当是七郎送来的罢?”
这宫内谁都知道,这位年轻时手腕惊人、叱咤风云,年迈时又隐居后宫、淡雅无比的太皇太后,最喜欢的人不是他那几个亲生儿子或者孙儿孙女,反倒是外姓沈家的沈七郎。
自沈七郎出生,第一次来到宫中开始,太皇太后便觉得他聪明伶俐,比起常人都要稳重不少,便对他喜欢得不行;又因他时常来陪伴自己,成了这些年她幽居后宫中鲜少能够说上话的人,他便从小就是太皇太后的心头肉。
此番沈暮从边塞回来,邹后虽是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盼望着他进宫来,此番终于得到他的消息,焉能不高兴?
弄雅也正是知道此点,才会特地和她卖个关子。
眼见邹后如此高兴,弄雅也就打算将好消息一块说完了,接着道:“这信是早上送过来的,七公子说下午要来看您,瞧这时辰,只怕就要到了。”
“如此甚好。”邹后听闻此言,将经书也都搁下了,道:“去嘱咐厨房,做些七郎爱吃的甜点,将这屋子内的熏香撤走,他们年纪小的闻不惯这味儿。”
弄雅微微一笑,道:“已经吩咐下去了,还请太皇太后先去沐浴更衣吧。”
邹后微微点头,扶着她的手缓缓站起身来,末了又嘱咐一句,道:“上次我令人留下来那琴,记得拿出来,待会儿见了七郎给他看看。”
“已经准备好了。”弄雅见她难得的多话,愈发掩不住自己唇边的笑意,道:“太皇太后且放心罢。”
......
这边太皇太后在为接见沈暮准备的时候,沈暮已经来到了宫门前。
宫门前的小黄门是早就熟悉他的了,隔了许久再次见到他,皆是十分惊喜,一路小跑着过来引他入宫。
等沈暮进入宫殿正门的时候,宫内已经收拾过一次了,之前用过的檀香被收起,味道被扇开,屋内便变得比之前清朗了不少。
沈暮被小黄门引到门前,门内帷幔静垂,层层叠叠的将里面遮掩了起来。
沈暮先在门前拜过,随后轻轻的掀开帷幔,慢慢的走了进去,待得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幔,眼前就只剩下一面长长的屏风。
他跪在屏风前,长长一拜,道:“七郎见过皇祖母。”
邹后在后面见着了,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七郎,你且过来。”
以往拜见太皇太后时,皆是如此,沈暮早已习惯此举,听闻邹后的话后,便站起身来,朝着屏风后走去。
一直站在沈暮背后的人却没有跟着上去,脚步微微一顿,俯身叩拜在原地。
邹后透过屏风,看到了沈暮背后那人,却没有开口问,等到沈暮到自己面前来的时候,她才慈祥的拉着他的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道:“七郎真是许久没来了,我都在想,是不是因为七郎长大了,就将皇祖母给忘记了。”
沈暮哪里会听不出她话中略带嗔怪的意思,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已经年过八十,满面和蔼的老祖母,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怎么会,我可一直想着皇祖母的呢。”
虽是简单的一句话,邹后听了,却觉得心尖都是暖和的,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道:“每次都听你说这句话,我都要听腻了。”
“七郎实话实话而已。”沈暮低笑。
屏风后,两人所坐的地方皆是软垫,两人中间摆了一张小桌,桌上早已盛满了清茶和甜点,邹后将茶杯递给他,又连连劝他吃东西,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哄着道:“知道你要来,特地准备了些你爱吃的,来时的路上定是饿了,先吃点垫垫肚子罢。”
明明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在她眼中却仍像个小孩子一般。
这些东西都是沈暮从小吃到大的,到现在虽然吃的少了,但也不忍心佛了老祖母的意,伸出手去捡了一块桂花糕来,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着。
见着他吃了,邹后的眼中便忍不住浮现出慈爱之意。
沈暮吃了一会儿,将口中的那块桂花糕消化完了,又喝了口清茶,低声问道:“皇祖母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好。”邹后听闻他的关心,眼睛笑得微微眯起,道:“常与佛为伴,自然长寿。”
“那就好。”沈暮低低一笑,道:“七郎前些日子在边关时候,看着不少和皇祖母年纪相仿的人,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些疾病,我便担心起皇祖母来。皇祖母幽居深宫,自己可要好好照顾好身体。”
邹后听得他这话,只觉得十分舒心,慈祥的握着他的手道:“皇祖母这个年纪的人,有些疾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倒是七郎你,边关清苦,才去了不过几个月,看起来都削瘦不少。”
沈暮淡淡一笑,道:“边关本就是苦寒之地,哪里有不削瘦的道理。”
“皇祖母担心你受苦。”邹后低声道。
“皇祖母不必担心。”沈暮轻声哄道:“七郎懂事,这些小事自然是理会得的。”
“如此便好。”邹后和蔼的笑了起来,道:“你和温如都是懂事的孩子。”
顿了顿,她又问:“温如今日可来了?”
“今日温如没来,皇祖母。”沈暮轻声道。
“哦?”邹后微微的睁眼,看着屏风外面跪着的那人,缓缓问道:“那今日同你一起来的,又是何人?”
她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沈暮带人进这后宫。
她的居所向来清静,除了一些必备的下人之外,就只有她和弄雅两人,沈暮虽常来陪她,但沈暮也是个淡薄清冷的性子,总让这宫殿热闹不起来;唯独温如来时,吵吵闹闹的不休,才有几分热闹的样子。
今日来的这人,同沈暮一起过来,想必是和沈暮十分相熟的人;一直跪在屏风外不开口,想必是和皇家关系甚微的人。这样一个人,又会是谁呢?
沈暮却没有急着回答,只是微笑道:“皇祖母猜猜可好?”
听到此言,邹后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宠溺的捏了捏沈暮的手掌,道:“皇祖母一大把年纪了,老眼昏花,哪里还记得住、认得出什么人来?”
“我自然不会让皇祖母猜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沈暮道:“既然我肯将她带过来看皇祖母,那定然是和皇祖母关系亲昵的人了。”
关系亲昵的人?
这下更让邹后猜出不来,她幽居深宫这么多年,早些间喜欢的那些伢子,早就死的死,散的散,除了沈暮和温如这两个小晚辈,哪里还有什么关系亲昵之人?
她正想开口让沈暮之言,突然之间,目光一瞥,看到了屏风那人头上的一根簪子。
只是很普通的一根簪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年头了,但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有些古旧的感觉,看起来却越发的有风韵。
邹后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忍不住微微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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