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发现

　　待楼烦王出去之后，这屋内就只剩下了几个汉人。

　　余季、李原两人都从京城而来，他们本是武将，受广拓将军周禄文提拔，后一直在将军府听候差遣，现在两人来此，也是周禄文授意。

　　周禄文何许人也，承父辈爵位的武官，已至中年。沈良萧死后，沈家手中的兵权大半都是分到了周家手中，由他周禄文一人接管，就从这军权分配来看，便知他和齐王的关系走得多近。

　　齐王之忧，便是周家之忧。几方对着都对着沈家虎视眈眈，好不容易等到了沈暮离开沈家的机会，他们焉能放过，在第一次袭击失败之后，立马又派了几人来到漠南，直接将楼烦作为据点，安排了下来。

　　想到此次来漠南的任务，李原便提起周禄文的嘱咐来，道：“除了沈家那个余孽之外，大人还让我们注意扶摇城的动向，若此番行动成功，一定能把宁远这颗肉刺给拔下来！”

　　“宁远。”想到那个在多年来一直压在自己头上的人，余季的眼中便露出点点寒芒，道：“这人因为沈家的关系，被齐王发他有再大的功，都升迁不动，像是被放弃了一般。”配到扶摇城来，虽然看起来是继承沈良萧遗志，接手了所有军队中最精悍的一支......可这十几年来，不管

　　“不错。”李原道：“看似是个好差事，实际是被发配流放。就算有最精悍的军队，却也没有用武之地。”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既然如此，放任宁远不管就好，何必多此一举。”余季道。

　　李原微微摇头，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余季面色一肃，连忙垂首去听，只听得他低声开口道：“大人的意思，其实是想借此机会，拔下宁远，将沈良萧的部队纳入广拓部中！这样一来，大人的手中的军权便是朝中最稳固的军权，就连齐王，都没办法撼动了！”

　　余季顿时眼前一亮，道：“大人真是胆识过人！”

　　借楼烦之手攻扶摇，不费他们自己一兵一卒，若是败了，他们没有任何损失；若是赢了，功劳便是在周家身上，到时候扶摇城固若金汤的传说破灭，筑在边关的防线被野蛮部族侵毁，宁远身败名裂，拔了眼中钉，又收了兵权，一举两得！

　　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都是即将得胜的喜悦，心底也不由得得意起来。

　　李原多留了个心，怕他得意忘形，便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多说，余季便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水到渠成，交给楼烦王去做就好，我们不能本末倒置，首要的是要把沈家余孽给除掉。”

　　说起沈暮这个人来，余季便十分费解，道：“不过是个毛没长齐的混账小子，当真值得我们这么大动干戈，要我们亲自来跑这一趟？”

　　李原连连摇头，道：“你忘了，在这沈七郎才离京的时候，我们便派人过去埋伏了，就连府中有名的毒刀都去，结果呢，全军覆没，一个人都没回来。”

　　“那些人能成什么事。”余季冷哼道。

　　“不可掉以轻心。”李原嘱咐道。

　　“我知道。”余季道：“这次大人可是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手下派过来了，只要他敢来，保证是万无一失。”

　　两人说这话时，将目光落在了背后四个汉使的身上。那四个汉使在楼烦王在时，神色还十分倨傲，此时只有余季和李原两人，神色便异常的严肃，眼中是藏不住的杀气，精光毕露。

　　这四人本就不是真正的汉使，而是周禄文派来协助两人的高手护卫。李原和余季本就是武将，两人手里面功夫不错，再加上这几个高手护卫协助，绝对不会再让沈暮逃脱。

　　李原沉吟了一阵，问道：“可如今沈暮一直呆在扶摇城，我们该如何下手？”

　　“趁楼烦攻城的时候下手。”余季道。

　　“若攻不下来呢？”李原问。

　　“那就让他，自投罗网。”余季森然一笑。

　　＊＊＊

　　漠南这场混乱的大仗来得极快。

　　匈奴这边一直蓄势待发，听闻乌孙同月氏、楼烦开战的消息传来之后，立马就开始整顿军备，朝着乌孙进发。战事的号角一响，立即就是鼓声震天，金戈铁马。

　　虽然交战的区域是在汾河边上，但匈奴的据地这边也是十分紧张。各处交火不断，似乎只有扶摇城安静如初，没有半点动静。

　　如今呼罗木和单于都在前线，连阿格都请命上了战场，惜君一个人待在原来的穹顶中，每天除了吃饭，便是练刀，没日没夜的练刀。

　　这场仗不知打了多久，直打到了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之时，每隔一段时间便有战报传到惜君的手中。果真如惜君猜测的那般，在匈奴行至汾河附近，月氏和楼烦突然联合乌孙，转而向匈奴发难。

　　匈奴却早有预料，及时撤退，旋即两翼包抄而上。

　　于是此时，匈奴便和其他部族僵持在汾河周围，每天的战事都如同一场拉锯战，乌孙、月氏和楼烦虽是联合，却抵不住匈奴好战嗜血的天性，每每打完，都是疲惫不堪。

　　惜君心底一直惦记着楼烦那几个汉人的事，却一直没有机会去探查，心里总觉得有些担忧。

　　这日她练完刀，汗涔涔的站在桌边喝水，突然有士兵从外面带了信回来，惜君只道是例常的战报，准备接过来看，却突然发现这不是战报，而是阿格托人带回来的信件。

　　她不由得一愣，立马拆信来看，一封信读完，变得异常兴奋，立马将头发扎起，换了套紧身的衣物，将刀藏在袖中，急急的往外面冲去。

　　阿芍不知她为何如此着急，连忙在后面问道：“居次，你要去哪里？”

　　“我去楼烦。”惜君声音清冽：“阿格说那几个汉人有消息了，我得去看看。”

　　阿芍听她意思，似要去前线，不由得吓了一跳，道：“那多危险！”

　　“不会的。”惜君微微一笑：“哥哥和父王都在前线。”

　　“可你要去的是楼烦！”阿芍蹙起了眉头：“那可是深入敌军腹部。”

　　“那便更加没事了。”惜君握住阿芍的手，道：“阿姆，你放心，我悄悄过去，不会惊扰别人。更何况两人交战之后最是疲惫，就算我去杀人，也绝不会失手。”

　　正正好，她就是想去杀人。

　　惜君道罢，也不等阿芍回答，直接拉住帐前马的缰绳，翻身上马，立即就朝着外面冲了出去，阿芍拦她不及，只能在后面叫道：“千万要小心啊！”

　　惜君远远的招了招手，当做回答，旋即就是一路狂奔，直奔向汾河而去。马儿似是知道她所想，蹄子也撒得极为狂野，直将她带着冲到了几方部落前线驻扎之地。

　　她跑了不知道多远，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阿格等了他很久，好不容易看到她策马过来，顿时惊喜起来，冲着她招手道：“惜君！”

　　自战事开始后，惜君便没有见到他，此时骤然见到，发现他竟比之前强壮不少。下得马来轻轻的喘了会儿气，这才笑道：“之前我还担心你适应不了，现在看来，我倒是多虑了。”

　　“那是当然！”阿格拉着她道：“这些话等我们赢了再说，今晚我是特地和呼罗木说过出来的，可没告诉大王，你也别让他知道了。”

　　“放心罢。”惜君微笑道：“我们先说正事，你在信上所说，发现了那几个汉人的线索，到底是什么？”

　　提到此事，阿格便收敛肃容，道：“前几天，我们派去楼烦的密探被抓住了。”

　　此逢战时，匈奴在外的密探被抓，被应是件令人焦心的事情，但看阿格的神色，却似乎别有隐情，惜君便微微抬了抬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密探虽然被抓，身死异处，但消息却是传了出来。他说此番作战，在将军帐中担任指挥的并非是楼烦王本人，而是两个汉官，外加四个汉使，他们密谈时候，反复提到了一个广拓将军，似乎就是在为这个广拓将军做事。”

　　惜君听到这名字，心头一惊，道：“广拓将军周禄文！”

　　“具体名字我不清楚，那边的人也没有说。”阿格摇头道：“但现在比较清楚的是，他们在私底下流传着这么个事，说是在楼烦国中，存留着大量当年镇东大将军设计的兵工图纸。”

　　惜君不由得微微一愣，“何出此言？”

　　“这还用问么。”阿格提到此事，面上便是掩不住的怒意，道：“当年镇东大将军荡平漠北，除了他手下的军队精悍，更是他亲手设计的兵工极其独特，让人防不胜防。这些日子来和楼烦对战，对面屡出奇招，虽刻意隐藏，但还是看得出来，那就是镇东大将军的设计！”

　　他心中敬重沈良萧，厌恶楼烦，说到此事时更时气愤，骂道：“呸！狗杂种！”

　　惜君心中疑窦陡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来。但就算如此，沈良萧亲手设计的兵工何等重要，若真是被楼烦所得那怎么得了？此事绝对马虎不得，慎重起见，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好。

　　她心中这个念头才转完，猛地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脑中似有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不由得大惊失色：她收的到消息，扶摇城自然也会收到；她会这样想，沈暮自然也会这么想！

　　这群京城来的人，不正是为了沈暮而来么！

　　惜君再顾不得其他，翻身上马，郑重嘱咐道：“你先回去，我要亲自去一趟楼烦！”道罢，一扬马鞭，朝着汾河附近的营帐冲了过去，很快就在夜色中消失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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