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起程
安虎兰的背叛是惜君没料到的，但仔细想想，倒也是情理之中。安虎兰的性子本就是这样，她将惜君当做朋友，却也不妨碍她追名逐利。只是现在想来，或许前世匈奴之败，就有她和她父亲从中作梗，否则匈奴怎么会输得如此凄惨。
至于阿格愤怒之事，就更好理解了。
今年十三岁，阿格也就十五岁而已。在他看来，惜君的反应确实冷淡了些。
安虎兰是惜君儿时的玩伴，虽没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却也是时常见着，时常在一起玩耍的。但凡是有情之人，见着自己的朋友背叛，下意识的反应都是怒不可遏，但惜君没有。
欲成大事，先断私欲。
惜君在京城经历世间险恶，如今重生回来，性子本就比之前清冷许多，更何况她对安虎兰一事早就准备，也理解安虎兰的心思，自然不可能有阿格那般反应。
此时她让阿格去和呼罗木与单于将这个事情，自己回到了帐中休息，或许是太累了，这一睡便是睡到了大天亮。
待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床边早就坐了个人，一把就将她的手握住，惊喜道：“妹妹！”
惜君还没完全清醒，有些茫然的将他看着，呼罗木就兀自说道：“妹妹！你让阿格来说的那事儿实在太有用了！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惜君这才慢慢回过身来，“哦”了一声，微微笑道：“你知道就行了。”
“我觉得你才适合在父王身边议事，我就坐在旁边听你说好了。”呼罗木激动的握着她的手。
“算啦。”惜君笑笑：“大麻烦了。”
她从被子中钻出来，懒懒的伸展了一下腰肢，看到阿芍拿着她的衣物站在后面，似乎在等她穿衣服，惜君便推了推呼罗木，道：“哥哥，你快走罢，我要换衣服了。”
“好。”呼罗木连连点头：“你待会儿记得来父王帐中找我。”
惜君应下，顺口问了一句，道：“父王那边可准备妥当了？”
“准备妥当了。”呼罗木道：“不日便会发兵。我们遣了些探子去乌孙那边，大约知道了他们要带兵的都是些什么人，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那就好。”惜君道。
提到此事，呼罗木突然似想起什么，道：“对了，只有一处需要警惕。听说楼烦那边来了一行汉人，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但楼烦的将领们都对他们言听计从，也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奇招。”
汉人？惜君觉得有些奇怪：“从哪里看到的？”
“说来也巧。”呼罗木笑道：“是探子无意间发现的，他们行踪隐蔽，甚少出门，就算出来，也是带着斗篷，将脸遮住。不过汉人的模样本来就和我们不同，一看便知了。”
惜君越发觉得蹊跷。上辈子她对这事不甚明了，这辈子要想做到面面俱到，便十分困难，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到有什么十全十美的法子，只能跟呼罗木说让他先回去，自己再想想。
惜君一面穿衣服，一面沉思，突然间有了个念头。
要不，暗杀掉算了。
反正之前她在京中没少做这事。
“阿姆。”惜君扭头对阿芍道：“你说我们漠南自己的事，怎么会有汉人来插手？”
阿芍微微一笑，道：“未必是来插手这事的呢。”
“倒也是。”惜君笑道：“我听说沈七郎来此的时候，京中就有人悄悄的跟着来了，似乎想在途中对他下手，七郎那手臂就是因此受了伤，现在再有汉人出现，那也......”
她话没说完，心头陡然一惊：若真是冲着沈暮而来，她更是要弄明白了！
她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是想做什么，但稳妥起见，还是都杀掉最好。
惜君在心底打定了主意，穿妥了衣服，径直出门去了。阿芍见她少见的拿起了藏在屋中的短刀，知晓她是要去练习刀法了，便嘱咐了一声，道：“小心些。”
“知道了。”惜君轻轻应了一声。
＊＊＊
此时，距离匈奴很远的楼烦，正处于一种紧绷的气氛下。
素日里无人敢靠近的大王帐中，此刻竟两个汉人端坐在里面，正居主位，背后还站了四个汉人，看起来都似是使者，服装统一，但神情倨傲，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
在他们面前，还弯腰站着个楼烦人，身着部落服饰，看起来便是楼烦的大王了。他向来自大，可如今在这几个汉人面前，却是半点颜面都没有，唯有低着脑袋，听他们嘱咐。
“这两位大人来自京城，出自广拓将军周将军麾下。”一位汉使睥睨的看了楼烦王一眼，道：“这几日将在楼烦住下，还望大王好生安排。”
“当然，当然。”楼烦王连连允诺：“汉使在的一日，楼烦便尽你们安排。”
“不是我们安排。”汉使将目光投在自己面前坐着的那两个人身上，道：“是听两位大人安排。”
“是，是。”楼烦王连连点头，道：“不知这两位大人如何称呼......”
“这位是余大人。”汉使示意左边那位说道，旋即又示意右边那位，道：“这是李大人。”
“余大人，李大人。”楼烦王将身子弯得更深了些。
两个坐在主位的大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左边的余大人余季便开口道：“我们向来有话直说，现在有什么事，我就尽管向你开口了。”
他道罢，看了着前面站着的楼烦王，发现他恭敬的姿势未变，才继续道：“你楼烦自被我们广拓将军击破之后，便一直受我们广拓将军庇护，只要你们不对汉地闹事，我们也不管你，但是在我们有事的时候，你们需得提供便利，这也是为何我们这次出塞，会来到楼烦的原因。”
“是。”楼烦王听的他此话，知道他是有事情需要自己去办了，心头叫苦不迭，但仍然应道：“大人尽管吩咐。”
余季点了点头，却没有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只问道：“我看你们最近练兵紧促，这是要准备打仗了？”
他问的突然，楼烦王不由得愣了愣，仍是回答道：“是，是乌孙要联合我们，攻打匈奴。”
“匈奴？”余季皱了皱眉，看向了自己身边的李大人李原。
李原便道：“匈奴乃是漠南霸主，从无败绩，唯独多年前侵犯中原的时候被沈良萧所败，退回漠南，朝廷便建扶摇城看守边关。现在是宁远这个事。”
“宁远。”余季面上微有些不屑：“就是那个十几年了都没有升迁过的平南将军。”
李原微微一笑：“就是他。”
“听说你们楼烦之前，也曾在漠南生活，后来被匈奴驱逐出去了？”余季转头问楼烦王。
楼烦王面色微微一僵，却不得不承认道：“是。”
“乌孙也是匈奴手下败将，你们联合起来，可有把握灭了匈奴？”余季瞥着他问道。
“有！”楼烦王连忙道：“此番不仅是乌孙，还有月氏一起，皆是对匈奴积怨已深的部落。”
“这么有信心？”余季又看了他一眼。
楼烦王略犹豫了一下，往前靠了几分，低声的将这次引诱匈奴自投罗网的计谋说了。余季和李原听闻此计，觉得甚是好计，相视一眼，微笑道：“此计不错，那此战必定是有把握了？”
听着他们赞许，楼烦王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道：“定有把握。”
“好！”余季一拍桌子，终于将此番来这里的目的说出，道：“那我就要你们，在灭了匈奴之后，继续前行，直取扶摇城，务必要把扶摇城拿下！”
楼烦王听闻此言，不由得大惊失色，道：“扶、扶摇城，那可是镇东大将军亲手带出来的军队，固若金汤，连匈奴都没有办法，何况我楼烦！”
“匈奴不是都被要你们打下了么。”余季呵呵一笑，道：“你放心，在取匈奴时不必尽全力，那些蛮子干不了大事，你们只要准备好攻扶摇城就行了。”
“大人！”楼烦王急了起来。
“别怕。”李原也宽慰道：“只要你们攻进扶摇城，我保管他们不会得到半点增援，绝对让他们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只怕有去无回的是楼烦吧！楼烦王顿时面如土色。
余季和李原不等他多说，摆了摆手道：“去准备吧，我听你的意思，战事就在这几日了，好好练兵，不要松懈。”
楼烦王忍不住咬了咬牙，半晌，仍是从牙缝中蹦出一个字来，“好。”转身告退。
帐前已经有人等了楼烦王许久了。
楼烦王一出来，立马就有一个少年从旁边跳了出来，一连串的问道：“父王，怎么样，他们说什么了？他们要我们做什么？不会又让我们加贡吧？”
楼烦王微微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开口，急急的往外面走去，那少年也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很长一段，眼见着四周没人，楼烦王一把将那少年抓住，沉着脸道：“我儿，这两位大人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啊！”
少年吓了一跳，道：“为什么？”
“这次联合讨伐匈奴本就冒险。”楼烦王道：“且不说匈奴是否真的会中计，就算中计，我们打得也绝不轻松。他们要我们在继续进攻扶摇城，那不是送死是什么！别说我们楼烦、月氏和乌孙联合了，就算和匈奴联合，都不一定闯得过扶摇城那门！”
少年吃了一惊，道：“扶，扶摇城有这么可怕？”
“你是不知道啊。”楼烦王长叹一声，回想起沈良萧在时，铁骑寒光的模样，望而生畏，真是让人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想到此处，便似下定了决心，道：“你去跟你母后说，随时准备着跑的准备，若是连匈奴都对付不了，那就立马投诚，别去想什么扶摇城了！”
少年连连点头，道：“我立马去跟母后说！”
“还有。”楼烦王眸中闪过一丝狠决，用极低的声音道：“找人想办法去扶摇城报信，说广拓将军周禄成，派人来过漠南。沈家和周家有仇，如今他小儿在扶摇城，我就不信.....”
他说着，将手比在喉间，道：“他们怎会放任周家如此放肆！”声音阴冷，就算在白日听来，也极其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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