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要提前取一笔？这可不合规矩啊——”
巷道尽头，一台炫彩十足的卡牌游戏机摇晃着身体，一边喷吐着纸票营造出被使用的氛围，一边发出瓮声瓮气的怪笑。
在齐芝萍残留的记忆中，这台特殊的游戏机内置的并不是普通的游戏ai，而联通地下城黑市的特殊接口，负责在此对接客户的人与齐芝萍关系亲密，但凡有不便为人所知的财货交易，都是他手上过的，既安全又实惠。
而账户冻结的钱款，也只有通过他才能取得出来——只是得分批次小额度地取用，以免闹出什么事端来。
诚然，这样的确更安全，何况齐芝萍常年做生意，总不乏进账，实在没有频繁取用的必要，尤其是前几天她才刚取了一笔出来，换成了现金——
可惜都在垃圾场被人摸走了。
齐芝萍深深叹了口气：“确实是事发突然……”
死亡的确是世上最为突然的祸事。
“多一倍的抽成，可以取吗？”周道法看不得齐芝萍笨嘴拙舌解释不迭的样子，只恨不能化身其唇齿亲自替她游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卡牌游戏机的笑声戛然而止，静默良久，又换了个阴沉沉的声音道：“小萍，你还带了别人来？”
齐芝萍丝毫不觉其语气中的凛然冷意——她带着周道法来，纯粹是对这世界实在陌生，又是突然被拉入这里，饭吃了跟没吃一样，钱有了跟没有一样，心里总有几分不踏实的感觉，有个熟人在身旁总觉得好一点，如此而已。
“这是我发展的……新伙伴，对，合作伙伴。”齐芝萍憋红了脸，好不容易才想出一个看上去无懈可击的借口敷衍道。
周道法却已心知不好，看过的各类□□影视小说轮番在心潮汹涌间浮现，暗骂自己见了一个游商单纯好欺就松懈了精神，竟然忘了这种游走在黑灰地带的人最忌讳暴露在无关之人面前。
卡牌机抖了抖，似乎连这个电器都害怕起身后操纵之人来，发出的声音也愈发阴沉压抑：“那你应该及时上报才是……他是要什么货物的？”
周道法心念电转，知道齐芝萍指望不上，自己需得迅速答上一个货物种类——还必须得是非游商经手不能得的：“我是……我是卖书的。”
“哦？”卡牌机发出的声音明显和缓许多，再次“扑啦啦”地吐起纸票来，“行吧行吧，你搞这些事也不容易，这回我就破例一次，一口价，六成！”
齐芝萍虽然不知道这个价格到底是多少，但总算他松了口，忙不迭应道：“好！成交！”
周道法好容易过了一道生死关卡，刚放松了下精神，却听齐芝萍竟然一口应承了高价提成，登时又心中一痛——他分毫必争穷惯了，实在是见不得人这般挥霍浪费！
天啊，这可是六成啊！过这一手，一大半的钱都是别人的了！
“老规矩，你报个账号，接交易请求吧。”
齐芝萍只知道刚用指纹打开的一个被冻结的账户，哪有什么多余的账号，只得眼巴巴望向了周道法：左右都是要付房租和买营养液的，就当是预存在他那里了。
周道法的账户当然是可用的，且运营多年，信用良好，是绝佳的交易号。
只是这账户与他自己绑定太深，涉及太多的个人信息，贸然用于跟这些明显的不法分子交易，招来调查和封号也就罢了，万一被他们黑了账户找上门来，就倒了血霉了。
要用自己的这个账户交易，周道法自然是千百个不愿意。
可巧的是，周道法手上的确还另有一个小账户，是几天前为了抢购新款游戏套装，从虚拟游商那里转手附赠过来的。
可那个账户里除了新套装什么都没有！
为了买这个高级套装，周道法东拼西凑，几度转手虚拟币和背包物品，将两个账户榨得干干净净，要不是主账户暂时还没有虚拟币可以用于交易，这个套装早转到了主账户名下，这过了游商手、明显不干净的临时账户自然也就会被弃之不用。
“快点，发什么愣呢！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两人久久没有回话，游戏机呼出一叠纸票，发出不满地催促。
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周道法强忍心痛，将小账户的账号展示出来，让齐芝萍报给了她的朋友。
他自己则见缝插针地迅速退出重登，换了小账户上来。
齐芝萍身边周道法模样的人影消失不见，换上了个面相憨厚的少年，呆愣愣地站了一会，点开了头顶一个双手交握模样的图标。
“id：骗人先骗己向您发起了交易请求。”
周道法面前浮现了一道仅自己的可见的界面。
啊啊啊啊啊我可怜的新套装啊——
我都还没捂热……
周道法心如刀绞，恋恋不舍得抚摸着套装的袖口的宝石，直到他看到了对方id下停止跳动的交易金额数字：120000！
周道法的心顿时不疼了，运指如飞，迅速将套装拖入了交易仓，确认了交易请求！
这价格都可以买一百套了！
就算因为是限量款，且属性强大，好用又值得收藏，后续可能升值，也绝对升不到这个价格的十分之一！
不愧是有钱的女人啊，连朋友都这么有钱。
不知道她们还缺朋友吗……
与此同时，100111号地下城深处，一座以末世标准看来过于奢侈的府邸。
白水晶灯折射下的暖黄色灯光洒满室内，末世前都难以一见的珍品摆件、字画古董摆放有秩，仿佛一间前厅便能摆出一场万国博览会，可惜却无一人流连于此。
穿过红木雕花的回廊，走进书房，在外界早已被秘密销毁的书籍堂而皇之地堆满齐顶的书架，这房间的干湿平衡和空气循环系统显然做得很好，皮革的封面柔软依旧，镀金的书边富余光泽，空气只残存了一丝古籍特有的油墨香。
秘密不在如乡愁情思般缥缈的青罗纱帐外，也不在如先祖意志般沉重的胡桃木书桌下。
秘密在角落那张如同游戏一般的吊床上，当有人把它展开到恰当的位置躺下，再起身时，脚尖便可搭在前往这秘密花园的第一个台阶上。
地下室，一台台设备飞速运转发出几乎不可耳闻的嗡鸣，以便为正中大理石圆桌旁坐着的青年男子提供可靠的运算服务。
脚下是厚实静音的土耳其山羊绒地毯，圆桌上垂下蕾丝钩针的盖巾，天青色的瓷杯口氤氲着云雾茶香，同色系的两只瓷碟上分别放着透粉的虾饺和米黄的冰皮月饼，右手下有一玉质玲珑棋盘，厮杀正酣，宽敞稳重的木质扶手椅承托略微发福却依然笔挺的高大身躯，倒也十分合宜。
“交易物为xt315发布的最新款限量版套装，梦幻巨龙骑士。市场交易率，低；收藏价值，中；可操作升值空间，高；交易风险，中低——初步判定为合理交易，可正常纳入外部数据仓。”
温和低沉的中年男声一板一眼地汇报着运算结果，一大笔入账没让男子像往常一般惬意斜躺下饮茶吃点心，反而使得眉头越发紧蹙，缥缈雾气像被瞬间冻成冰晶一般。
这次提供的交易物虽然偏门，但也算符合日常往来的标准，提供的账号也干净。唯一的问题是——燕子可不是这么乖巧的性格，她甚至没有对自己故意喊错她的假名而非代号提出异议，放平常，这头天性狡诈的母狼不从他身上撕下块肉来可不会罢休。
“是新合伙人有什么秘密，还是被胁迫了，亦或是……背叛，犹未可知啊……我可没接到首领最近下发什么秘密任务。事情做得这样急，那边风声又紧，请不要给我亲手处决你的机会啊，我的对手，我亲爱的领路人……”
岳怀诚缓缓将黑棋兵往前推了一格。
回应他汹涌思潮的只有设备风箱散热的轻吟。
岳怀诚思忖半晌，一挥手确认了交易订单，又抬手捏了捏耳麦，不动声色地提醒叮嘱道：“瑶瑶那边还有一批库存，你也尽快去收了，顺便知会她一声——算了，你这边不方便，凡事注意安全，不要贪色。”
你身边男人到底什么身份，你自己清楚，不要玩过火把自己搭进去了，出了篓子组织可不会放过你。这番话不能直说，否则燕子这会儿的画皮可就漏了，岳怀诚难得大发慈悲多说两句，或许是心里还怀了点不可言说的情绪，连他自己也扯不清。
“唔。”
齐芝萍的声音从音箱传来，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岳怀诚无声地叹了口气，切断了双方联络。
“岳先生，是否要将‘燕子’女士的异常情况上报？”温和的男声再次响起。
“先留中……不，先打个日常报告，暂不要叙其异常，就说燕子的任务似乎进展有些不顺，探探上面的口风。”
“是，岳先生。”
“另外，看看那个男人所在地的神经网络有没有什么漏洞，侵入后执行全天监控。”
“……已执行入侵计划10……小诚少爷，如此担心，不如回去看看？”
“不必。”岳怀城简短到有些仓促的回答道。
他静坐了片刻，捏了捏额角，挥手让静立一旁的机器人替他换了一壶茶，复又打起了精神，让ai应答起另一处接口发起的通话请求。
神特么的不要贪色！
周道法浑然不知自己刚刚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恶狠狠地瞪着已经恢复如常的卡牌游戏机，好似要用目光把那个明讥暗讽将自己指作小白脸的家伙从机箱里抓出来。
我做的是正经租房生意！不卖身也不卖艺的那种！
周道法在心里拼命咆哮了一通，发泄得差不多了，一转脸却又笑吟吟地望向了自己如今的大金主齐芝萍：“我们是先去提现啊，还是先回去用餐休息啊？”
齐芝萍还在搜肠刮肚地想着刚刚所说的那位“瑶瑶”是谁，也不知道跟原主熟不熟，万一哪天不幸碰了面却没认出来，那岂不是很尴尬？
这就是穿越者的坏处了。
新到一地，也不知道原住民对这种不速之客是欢迎还是忌讳，是喜欢还是讨厌，总得先隐藏身世混迹其中搞好人际关系，大家这么熟了也就不好意思有什么抵触了。
不过这里元素活跃，魔能浓度也完全可以支撑魔法文明的建立发展，却不知原住民们怎么想的，居然跑去发展科技树，靠着身外之物支撑整个文明——也亏得这世界到现在都还苟延残喘，居然复苏意识召唤其他世界的拯救者。
在蒂娜看来，魔法文明就是三千世界中最为高级的文明，自己掌握着成体系的法师晋升途径和魔法理论知识，面对懵懂而尚未觉醒的原住民已然是占据了绝佳优势。
一旦魔法的力量得到广泛认知，自己的价值将不可替代，到那时，她愿意是蒂娜·伊芙琳就是蒂娜·伊芙琳，乐意做齐芝萍就还是齐芝萍……
周道法笑脸贴了个冷屁股，面前的女子并不搭理他的安排计划，只是自顾自想着自己的事，时不时还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傻笑，似乎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喜事。
“姐，你要是实在喜欢在这站着想事也不是不行——但上机是按时长收费的，我余额不多，能先从您这笔钱里扣吗？”周道法斟酌了一下应对金主的措辞，小心翼翼地哄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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