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齐芝萍倒抽着冷气，细长的试管在手中来回颠倒散热，却依然舍不得放开这期待已久的宝贝，墨绿色的药剂彷佛天然就散发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车辆开得平稳，周围的景物、车流和人流都渐渐多了起来，慌而不乱，有了几分井然的秩序，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着——出城。
齐芝萍压抑不住晋升的冲动，看了眼身边还算可靠的男人，毅然饮下药剂，闭上眼，将心神都沉入了识海之中。
拥有魔法天赋的人在进入学院系统学习后，才可称为魔法学徒，否则只能粗糙地运用一些元素和魔能，顶多称得上是魔法觉醒者。
而魔法学徒与觉醒者最大的区别，除了掌握更多的咒语和法术，便在于开拓了识海，并将学徒回路拓印在自己的精神体上，最大限度的提升了学徒的魔能使用效率。
而这个特殊的魔法回路，也是晋升法师的关键之一。
古代魔法师晋升困难，哪怕是区区初级法师的晋升都常常伴随着极高的死亡率。
直到一位天才魔法师塞尔苏斯横空出世，提出在精神力世界中建立识海稳固境界；后又有奥术师玛丽·希普顿提出了魔法回路理论，一举解决了法师对自身魔能掌控程度了解困难的问题，使得初级到高级的晋升不再是魔法师催命符。
魔法界多年积累进步，将晋升难度一再降低，到蒂娜学习魔法的时候，已经惠及魔法学徒了。
魔法学徒在高级法师的协助下，可以通过冥想法构建识海，并在其中照见自我，映射出精神体幻象，拓印魔力回路。
初期的魔法回路往往粗糙而黯淡，随着对各项魔法的使用、联系和掌握，魔能冲刷，魔法回路便成为精神体中清晰而深刻的魔纹——这时候，就可以准备向下一步的晋升了。
当然，为了保证晋升的成功率，秘制的魔药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也可以减少初级法师刚晋升的不适期时间，使得初级法师能更快的投入到初级魔法的学习和使用中。
齐芝萍的识海是一片璀璨的星空，漫漫星河之中，一个半透明的少女形象缓缓凝聚，她的面容与蒂娜一模一样，只胸口处多了一抹红色印记，隐约是个法阵的模样。
魔药的作用下，稳固的精神力世界震荡起来，星河倒转，星屑横飞。
齐芝萍身周好似形成了一个魔能黑洞，自然的元素和魔能不住地吸往体内，携裹着精神力向那抹印记冲击而去。
识海中，半透明的少女身影越发清晰，胸口的印记也越发深邃，魔法回路一寸寸亮起又一寸寸断裂，渐渐形成了一个更为复杂的形状，面积也大大拓宽了，倒像是在少女身上套了件火红的抹胸内衣。
齐芝萍噙着晋升成功的笑意，操控着被大量元素和魔能携裹的精神力安定下来，将多余的魔能和元素斥出体外。
正此时！
漫漫星河之中，又缓缓立起一个人影。
她面目模糊，左小腿和右小臂处泛出淡淡的金色光泽，身材凹凸有致，隐约是个女子的形象，只是不如蒂娜的身形清晰稳定，如笼烟罩雾，似乎随时都要在识海中的魔能元素风暴中散去。
可毕竟精神力已经稳定了，识海的动荡平息只是时间问题。
这身影便又顽固而坚强地牢牢立住了。
像是察觉到精神力的观察，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意，甚至冲她眨了眨眼睛。
记忆回响居然有意识，还能在识海里出现！
梅林啊，您可没告诉我晋升初级时还有这样的危险！
蒂娜大惊失色，心境瞬时失衡，整片星空再次震颤起来，刚刚凝聚的初级魔法回路立刻露出不稳欲碎的模样。
她不敢再分神留意这个莫名出现的女人影子，全力操控着肆虐的精神力平息魔能和元素的冲击，同时不住重复描绘初级魔能回路的阵式往自己的精神体上拓印，以稳固精神世界。
“唉……”
轻如飞羽的叹息回荡在识海之中，那女子的身影更为黯淡模糊了，几乎凝成星河中一块丑陋而别扭的黑疤。
蒂娜毛骨悚然，暗暗咬牙稳固心神，然而害怕之余心中竟冒出了一丝不可言说的期待，她张嘴欲问，却发现这身影安详地交叠双手，闭上眼睛，一团如红莲般的火焰从足底燃起，如同被擦除一般，一寸寸消失了。
星河依旧是一片璀璨的星河，识海之中只剩了一个胸口印着红纹的少女身影。
“你干嘛！这是晋升的时候吗？！能不能有点眼色？你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周道法一个照看不及，身边的齐芝萍已经动如脱兔，一口闷了魔药，身一软眼一闭，就开始装死。
“不要一遇到事就给我装死！”
周道法气得不行，脑子里冒出两个小人一左一右地劝他：
一个说：“这种人就是欠揍，不打女人是古人的愚见。动手吧，不用管她！”
另一个说：“对呀对呀——”
一个说：“她做了好多先进的改造，坚强得很，人肉呼她一下不定伤得还是自己呢！”
另一个说：“是呀是呀——”
一个说：“咱俩不该吵架吗你怎么都不劝我两句？”
另一个说：“因为你说的都对啊——”
……
周道法咬牙切齿地举起巴掌，却见她忽地抽动了一下，脸色霎时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他蓦然心肠一软：这种玄玄乎乎的东西升级，在精神世界中恐有千难万险，肉身又全无防备，不过打量着自己不会伤害她甚至还会保护她，才这样全然交付信任就地晋升，自己偏在这时候动手，成什么了啊……
想着，巴掌也软了下来，轻轻地拨了拨齐芝萍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的碎发。
这时，智能车缓缓停下了，闪烁起红色的警报：“前方道路拥堵，已无法抵达指定目的地……”
周道法心里咯噔一跳，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隐隐后悔起自己的纠结犹豫，竟没有在第一批义军入城抢劫后直接出城。
他摇下车窗向外看去，人声的喧哗扑面而来，几乎要压过身后远处的炮声。
素来宽阔空荡的出城通道已被人群拥堵结结实实，看不清地道內的具体情况，只不时听得几声叫人心惊肉跳的枪响，可也因人潮涌动遮掩，看不见伤情也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
智能车都是沿着轨道行进的，固定轨道被堵住也只能停着，不能从旁处超过去。再加上后面又不断有来车，一辆跟一辆地接着停了，更将车子夹心饼干似的挤在此处，动弹不得了。
周道法有心要下车问问情况，可齐芝萍半昏不昏正是晋升的关头，他纵然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好就这么撒手丢了她在车上独自一个。
正万分心焦的时候，忽听头顶传来低沉严厉的呵斥声：“全城戒严，不得出入，违令者毙！全城戒严，不得……”
周道法抬起头，只见十几台小型无人机灵活地穿行于管道交错的缝隙间，音箱重复播放着禁令，四散飞去。
大难临头，谁还管什么禁令！
人群的喧哗不减反增，甚至有人跳起来伸手去抓无人机的机身——毕竟是完好的机器，转个二手也能卖不少钱呢！
异变突起！
无人机的身下忽地收起一块盖子，露出黑洞洞的枪口。
“砰！”
那个试图抓捕无人机的莽汉倒下了。
人群“呼”地散开一个小圈子，露出血泊中的奄奄一息的汉子。
惊恐的情绪比语言更快地从小圈子向外扩散开去。
“人权至高！你们不能随意屠杀平民！”
远处似乎有人在愤怒地呐喊，颇有振臂一呼、应者百万的气势。
“砰！”
回应他的是另一声冷酷的枪鸣。
人潮安静了。
更远处，通道口的声音便清晰可闻了：“义军已接管本城，现征召全城义士有人出人、有力出力，共同推翻第一序列城的残酷统治！”
“姐姐，你救了我，叔叔是不是不高兴啊？”
“姐姐，我这么靠着你，叔叔不会生气吧？”
“姐姐……”
齐芝萍身边紧紧贴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稚嫩的脸庞已初现俊秀的轮廓，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格外灵动，无论是盛着笨拙的讨好还是天真的祈望都分外惹人怜爱。
不顾对面脸黑如锅底的周道法，齐芝萍揽着少年的肩膀为他在人群中撑开一小片自由呼吸的空间，笑盈盈地耐着性子睁眼说瞎话：“不会，他不会生气的。”
除了这三人，周围还挤挤挨挨坐了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沉默着，忧心着，随着破旧皮卡的车厢浮萍般来回摇晃，不知要被运往何方。
这少年是齐芝萍和周道法被出城通道口的起义军抓为壮丁后，在路边救下的。
他自称叫晏清，是个克隆人，是城中晏姓财主养下的器官提取机，本躺在医院等着被收割内脏呢，遇上起义军打进城里，便趁机逃了出来。
可惜他脸上印着条形编码实在太过扎眼，到哪里都没人收留不说还受尽了折辱，又撞上起义军满城抓捕隶属城主的抵抗余孽，几次险死还生的逃亡后，倒在路边昏迷不醒。
刚巧一队壮丁在附近换车，齐芝萍眼尖，发现小孩还没死，不顾周道法使得眼角都抽筋了的眼色和义军的鸣枪阻拦，硬是把他也一道捡回了车上。
齐芝萍随身带着两支刚做好的魔杖，三四道愈疗术打下去，又从周道法背包里硬抠了一管营养液喂了——
晏清竟缓过一口气醒了，就此死死黏上了齐芝萍，一口一个“姐姐”甜得腻人，叫得她心都酥了。
周道法是真不喜欢这个骨子里都透出油滑的男孩。
这绝不是因为他叫齐芝萍“姐姐”却非得喊他“叔叔”，也不是因为他言语间扑面而来的茶香。
一则是他们出城失败，又被起义军抓了壮丁不知要送到哪去，除了随身的背包，大批物资和违禁书籍都被扣在了车上，实在是生死未卜自身难保的境地，没空再救助别人；
二则是这少年身份敏感，仿生人克隆人都是明面上不该出现的人类，眼下起义军只是还未稳定势力无暇他顾，后面真有了独立建国的谈判资本，说不得就要处理他，搞不好自己都要被连累；
三则是……齐芝萍晋升成功后，明显膨胀了！这一路管的闲事是太多了！
义军抢劫平民随身财物要管，强人□□欺辱妇女要管，路边死个小孩也要管！
殊不见领头那个负责看押他们这队壮丁的义军军官看他们两的眼神已经越来越不善了！
诚然，看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想来一时突破十来个义军的包围圈不成问题。
可如今出城的通道已经全被义军掌控，落下了闸门，真要惹毛了这群不要命的，十个八个能应付，千个百个也能应付吗？
更何况，还有热武器的无差别火力覆盖呢……
都是□□凡胎的，周道法不信她还能徒手挡导弹了！
齐芝萍对周道法的怨念一无所觉，全心护着晏清一路说笑，生生把军备森严的押送搞得像专人保护的春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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