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早餐
早晨，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还没有机会让空气升温。
麦奇裹着宽大的女士旧夹克，冻得关节通红且麻木，在小巷堆积成山的垃圾箱中翻找。
尽管是秋季，气温冷凝，空气中的分子运动速度没有夏季那么快，但小巷子里的气味依旧不太好闻。
他娴熟地划开包裹严实的黑色塑料袋，翻捡里面流淌出的残渣，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吃能用的东西。
位于七星花街的这个巷子不是扒垃圾最好的地方，往往翻找数个小时也很难找到什么新的战利品。但是东区的每个垃圾箱都是无家可归者和穷人们宝贵的财富，地点较好的几个全部被人占据，像麦奇这样的小孩子很难找到更好的垃圾箱。
“你翻了一个小时了。”一个女声善意提醒。
麦奇扭头。
巷口站着一个穿着随意的女孩。层层叠叠的卫衣和t恤，外面裹着真丝睡衣，看起来橡是从捐衣箱中拼凑起来的打扮。这身行头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被人当成神经病，只有在东区或者时尚秀场会被人理解。
“用不着你管。”
生存危机的打磨让他出口的话语变得恶声恶气。让自己看起来不好惹，可以大大降低遇到危险或遇到竞争者的风险。
“这里很少有新鲜废弃物的，”她说，在寒风中吸吸鼻子，“而且虽说市政每两周收一次垃圾，但我敢打包票他们肯定忘记标记这个垃圾桶了。”
事实上市政很少会费心处理东区的垃圾箱，因为有生存需求的人们就是最好的分解者。
麦奇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翻找。
“好吧，我不打扰你。”她说，“我可以帮你望风，最近这片打得厉害，你肯定不想碰见那些帮派的人吧？”
她自顾自说下去：“作为交换，你要告诉我你的愿望。”
好。麦奇心下了然。是东区最常见的普通神经病。
好像这种让人变得古怪的东西是会以贫穷和犯罪为媒介而传播的一样，东区也许是全哥谭精神病最高发的地区。
麦奇虽然只有十岁，但从出生就生活在这里，算得上见多识广。他见过最离谱的事情排名前两名的分别是在铁路桥上练习十米跳台，还有把自己老爹捆起来当生日皮纳塔的。
最后的场面当然都不怎么好看。
而这只是一个普通神经病，在东区比老鼠还普遍。
“我？”他讽刺地笑了，“没看见我在干什么吗？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饱。”
好像觉得这个愿望太好实现了一样，他继续加码，凭着想象力描述出脑海里出现的最好吃的东西。
“我要吃鸡蛋三明治，两个蛋，加培根芝士和辣酱的那种。”他瞟了女孩一眼，“你能现在实现吗？不能的话就可以滚了，不要打扰我。”
女孩笑眯眯地打个响指：“虽然不知道会如何实现，但你的愿望我收到了。”
【您收到了来自客户的订单！】
【请尽快完成订单，并获得客户的好评吧！】
【完成倒计时：0：30：00】
今天一大早就被店铺外面的声音吵醒，半宿没睡的阿嘉莎气得要命，打开窗户却发现是一个小孩在店外的小巷子里翻捡垃圾。从开业至今只有一个客户，她觉得也许自己可以试试再拉一单生意。
阿嘉莎不知道哪里有鸡蛋三明治，她自己都好久没吃过这么富有蛋白质的东西了，但这不妨碍她试验一下许愿币的用途。这种目标详细，易于实现的愿望，阿嘉莎实在想不到能以什么扭曲的形式发生。
而且食物的原材料来源明确，也不太可能是一个路过的天选倒霉蛋在经过一系列悲惨事故后不幸变成了一个三明治。
在她看来，最多不过是一个移动餐车路过，拐弯时掉下了成品餐点吧？
许愿币使用后，倒计时飞速减少至一分钟。
【完成倒计时：0：00：59】
然而很尴尬的是，一个响指下去，似乎无事发生。
阿嘉莎仰头看看天，似乎希望积雨云里能掉下来一个三明治。
云层毫无动静，连下雨的意思都没有。
她不死心地又打了一个响指。
街道萧索，风吹了一片落叶进来。丝毫没有移动餐车要路过的迹象。
小孩一点也不意外，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扒拉东西。
这时，喧闹声渐近。车辆紧急避让的声音，子弹击穿玻璃的声音，人群躲避的惊呼和叱骂，好像有什么大麻烦移动了过来。
一个皮肤白如纸张的女人一深一浅地从巷口跑过，她衣着色彩艳丽，与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女人四下张望一番，快乐地掏出一个锡纸包裹的三明治。
便衣警察从她身后扑过，两人翻滚在了一起。锡纸包就那么划了一个巨大的弧线，稳稳降落在麦奇和阿嘉莎中间。
带着芝士和微焦培根的香气，是鸡蛋三明治。
阿嘉莎看了一眼三明治切面，有两个蛋黄，不多不少的泰式辣酱涂抹均匀。
阿嘉莎：“……”
麦奇：“……”
小丑女一把爬起来，一边为自己英年早逝的早餐痛哭，一边和警察继续追逐战。她们身后，一辆面包车躲避不及，猛打着方向盘，一头扎进了路边的店里。
惊叫、撞击、报警的声音此起彼伏。
想想自己的门昨天才换过，阿嘉莎一点也不担心。
她捡起锡纸包，递给小孩。
“你点的鸡蛋三明治，请慢用。”
……
在麦奇的前十年人生中，从来没有奇迹发生。
即便是巧合，也是完美符合墨菲定律的不幸巧合。
他呆滞地接过微烫的锡纸包，食物的温度和香气如此不真实。
为保护自己才生出的尖刺和恶言恶语消失了，小孩小声说：“可是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
东区从来不存在善心这种东西，免费的才往往是代价最高昂的。以物易物的交易已经是所能得到最大的公平，麦奇很清楚这一点，得到任何东西都需要付出代价。
阿嘉莎想了想。
“我也还没吃早饭，不如你分我一口？”
三明治已经从中间切开，只在中间连着一层锡纸。麦奇将两半分开，递了一半给阿嘉莎，将另一半小心翼翼放进脏污的旧夹克内层裹好。
“你不吃吗？”
他轻轻摇摇头，冲阿嘉莎鞠了一躬，如同野猫般灵活地从小巷尽头的砖墙翻墙跑了。
【等待客户评价中。】
【客户评价：五星。
“鸡蛋三明治真好吃。”】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五星诶。阿嘉莎大受鼓励，手里的三明治闻起来也更香了。
【许愿币-1】
【许愿币余额：0】
【恭喜您获得：许愿币x3】
【许愿币余额：3】
【交易已完成。】
【恭喜您获得：[哈莉·奎茵的鸡蛋三明治]x1，[麦奇的感谢]x1】
【[哈莉·奎茵的鸡蛋三明治]：萨尔三明治店的招牌菜品，使用过期六个月的芝士制成，是哈莉·奎茵的早餐首选。】
【啊哦！虽然掉在了地上，但有锡纸包装，还是可以吃的吧？】
【[麦奇的感谢]：一份感谢。虽然目前用处不明，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这一次得到的不是灵魂吗？阿嘉莎思索了一下，两次交易最大的不同在于，第一次她没有收取任何东西，第二次却得到了半份早餐和一份感谢。
也许[灵魂]是默认的支付方式？如果对方的愿望实现，而没有选择付出其他的东西，那么根据也许不等价的交换原则，就会扣除他们的灵魂。
可是她要灵魂干什么？阿嘉莎皱眉，自己又不是靠吞噬灵魂为生的恶魔。
可惜样本还是太小了，不能确认这种猜测是否属实。阿嘉莎已经想好了，她完全可以主动争取客户。比如去公园摆摊，以“街头魔术”为名实现别人的小愿望，不仅可以扩大实验样本，还可以赚一些现金。
她闻了闻食物温热的香气，想想未来美好的商业前景，幸福地叹了口气。
咬下第一口三明治时，一种突如其来的灵感像闪电一般击中阿嘉莎，长久以来被忽略的事实在食物香气的提示下变得无比明显。
在搬来这个店铺后的四十八个小时中，她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饿的感觉，甚至连想要吃饭的念头都不见了。好像在那家店里，她的所有活动都没有能量消耗一样。
包括那个手机，在店内一直是100电量，只有跟随她出门后才会开始耗电。
就好像，那家店是一个大型无线充电站。
不过……是充电站又怎么样呢？虽然这家店浑身上下写满了大写加粗的“可疑”，但是在店里呆着就可以省下饭钱，阿嘉莎想了想自己现在除了一条命就一无所有，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她吃完自己多日内的第一顿饭，潇洒回家。面包车的车头还卡在她邻居的门面里，不过围观的人已经散了，这只是哥谭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景观而已。
进行了两次实验，阿嘉莎确定，如果只是一个很小并且很详细的愿望，那么应该不会造成很恐怖的后果。
她坐在柜台前，准备为自己许个愿。
第一个愿望最好从一个比较小的目标开始。她翻了翻那一大摞账单，挑出来一张金额不算特别多的水费欠费通知。
虽然一般来说，供水归市政管，就算欠费，用水作为生活必须也不会被断供，只是欠款会在年底全部转入下一年的地税而已。但是谁知道哥谭政府会怎么做呢？毕竟烂得可以独立建国了。
阿嘉莎一脸凝重地看着这张单子，双手合十，闭眼许愿：“我希望得到足够的钱还清自己的欠缴水费。”
她自认为这个愿望足够具体，定语非常清晰，不会造成歧义，让许愿币把结果变得离奇扭曲。
【您好，为防止刷单，商户无法向自己名下的商店进行下单操作。】
检测到阿嘉莎的许愿行为，手机上出现警告。
阿嘉莎悲痛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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