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翌日清晨,蟹壳青天色中,秋泓扣响简至清房门。
简至清迅速地穿好外衣,搓了把脸,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去开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秋泓倚在门框上,提了提手中的一屉小笼包子。简至清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口水,瞬间被香气勾醒了。
狐妖并不需要进食,这应该是秋泓专程给她买的早餐。
简至清请秋泓入屋,先客客气气地道一番谢,再毫不客气地一口一个吞下美味的小包子。
接连吃了几个,她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你哪来的钱买包子?”
难道是点石成金之类的远古法术?
秋泓修长手指原本慢悠悠地点着石桌,但也许是简至清脸上一会惊讶一会猜疑的表情过于奇怪,那白玉手指停了动作,按在石桌边缘,只见锦绣公子肩膀抖动,笑得露出两颗尖尖的犬齿。
“你在想什么,以为我是点石成金的仙人吗,还是觉得我用幻术白嫖人家一餐?”他拨开挡住左耳的发,简至清看见原本有颗红玛瑙点缀的耳骨,此刻空空如也。
“我也是知道人间法则的,一不能偷,二不能抢,三不能随意杀人放火。我不过是和摊主做了个小小的交易。”傻狐狸眨眨眼,笑得像只蠢狗。
简至清对他的话表示不是很认同,觉得他还是被坑了,“我认为你的人间法则还需要继续学习,最好对金钱方面进行深刻钻研。我可以明确地说,如果你左耳的那颗玛瑙成色和右耳的差不多,那么它价值连城。”
简至清继续给他科普,“我们人间做买卖,不仅能以钱换物,还能以物换钱。就是一个叫当铺的地方,你可以在那将物品换了银两,再去买东西。”
但秋泓听了这番话也不觉得可惜,摆摆手说:“我不在乎这些,这小东西青山上多得是。我只是想为你买份早餐。”
有这样一个同样背负生死危机,却又十分照顾自己的伙伴,简至清感到何其有幸,想起原先以为他是坏妖时自己的恶言相向与戏弄,心里惭愧,只能默默告诉自己也要对他好些。
秋泓此番前来并不只是为了带一份早餐,他还告诉简至清今日在包子铺上的听闻。
原来刺史今天继续摆席,请了一个戏班子来唱戏。
秋泓说他们可以混入戏班子,和戏班子一起进入刺史府。
“那该如何混入呢?”简至清吃完最后一个小笼包子,擦擦嘴,问道。
“既然你说这石头价值连城,那同戏班子换两个入场名额也不过分吧?”
秋泓摊开掌心,将掌中之物向上轻轻一抛。屋外太阳正巧与那火焰一般红的东西一同升起,火焰落回掌心,简至清定睛一看,见一颗火红的玛瑙静静躺在他掌心。
刺史府宴请宾客,城东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来了,庭院里摆了十几桌席,珍馐美酒,好不热闹。
庭前高台上还挂着红布,就等一会戏子登场。
刺史大人坐上首,将小乖孙抱在怀里逗弄,被小白藕似的小手扯住胡子也毫不在意。
小乖孙被祖父的鬼脸逗乐了,一双眼笑得只剩下条缝。
旁人来敬酒祝贺,都由儿子平言诚一一回敬。
平言诚一介文人,本就不善饮酒,空腹三杯酒下去,脸上已染醉红,拿酒杯的手都在微微晃动。
陆氏见丈夫这样,拉住平言诚的手,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愤愤说:“这些人都是来巴结父亲大人的,你去挡什么酒,你忘了上次醉酒醒来头痛欲裂的感觉了吗!”
平言诚知道陆氏无非是认为分明是他儿子的周岁日,那些人却只向父亲敬酒,明摆着不把自己当回事。而平言诚自己喝得半死,那些人也不正眼看他。
官场商场上的人,都是精怪里的精怪,最擅长趋利避害,见风使舵。
他们对平言诚的态度,也不是无由来的。
陵州平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自第一代家主起,全族的资源都倾向嫡长孙。
一代一代计算下来,到了平言诚这一代,平家将来的资源将全部都是他儿子的。
平言诚对这些并不尽信,宽慰妻子道:“你且宽心,我这么做也不是白用功,起码能在这些贵人面前刷个脸,父亲的人脉,迟早有一天都会成为我的人脉。”
那边平全海对看似温良的儿子的野心一无所知,他抬头望望天色,叫来一旁小厮,皱着眉头让他去催促戏班子开戏。
李家班是班主李义创建的戏班子,这些年走南闯北,一路唱戏一路立牌子,已经有些名声。
但能收到陵州刺史的邀约,仍在他意料之外。
对于此次演出机会,李义是珍而重之,每日亲自盯着戏子彩排,严苛要求,唯求能献上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一举打响招牌。
可这老天爷呀,偏生和他作对似的,先前那一天天的屁事没有,偏偏今日要正式登台了,两个跑龙套的小年轻到这个点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李义在戏台后面急得啃手指。
这时平全海旁边的小厮笑根掀了帘子进来,拉长了脸问李义怎么还不开戏。
李义只能连连赔不是,借口说只差一点道具还在准备,马上就可以登台。
小厮笑根在这边摆完了款,鼻孔哼气地离开后台。
“来了来了!”花旦林棉柳拉着一男一女进来,高声喊道。
李义心里叫到谢天谢地总算来了,连正眼都不瞧他们一眼,就将急忙他们推去上妆打扮。
其他主要角色已经登台上场,等武生一段戏唱罢,由四人组成的千军万马才能上场跑圆场。
跑龙套四人组两男两女,脸上都抹了厚厚的□□,化了浓重戏妆,看不出来原来样貌。
其中一男一女,就是悄然替换掉原来跑龙套的简至清和秋泓。
这粉糊了厚厚一层,简至清感觉皮肤都不能呼吸了,脸上闷闷的,忍不住用手去摸,却又怕把妆给蹭花了,十分难受。
秋泓抓住简至清想要挠脸的手,一手在她脸上隔空抚过,简至清立刻感到脸上变得清凉舒适了。
她的手还被秋泓抓在手里。
秋泓的手是温热的,紧紧抓着她时,却有种不可言说的强势。
她的脸上不难受了,心里却像被一片羽毛挠了下,有些痒。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不禁连呼吸都要放轻了,怕再次吹动心上那片顽皮的羽毛。
简至清低头看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有些眼热,秋泓也在这时松开了手。
二人都没言语,却无端有一份热意在等候区狭窄的空间中弥漫。
简至清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微微发烫,她转移注意,问旁边的戏班子龙套:“快到我们了吧?”
“还没,要等武生唱完这一段。”那女子回复道,又奇怪地问:“先前不是排练过好多遍,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那男子打断了女子的话,“算了巧巧,”又对着简至清和秋泓说:“等下你们跟着我们的节奏走就是了。班主对这次表演很重视,小心出了差错被责罚。”
简至清和秋泓点点头,一副任凭吩咐的样子。
台上武生声音铿锵有力,唱道:“过三关,斩六将,追千里,取敌首”
音乐陡然激昂起来,鼓点密集,令人心潮澎湃,涌起无边豪情,引人投入到保家卫国的事业中。
巧巧朝二人扬扬手,率先上台。
男子其次,再是简至清与秋泓。
四人逆时针跑圆场,随着节奏越来越快的鼓点,四人脚步也越来越快。
秋泓一直注意着四周动态,在跑到第二圈时,阴云遮住了正午的太阳,他突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加快一步,贴近简至清,让她往台下看。
简至清也随时准备着应对突发状况,听闻秋泓的要求,皱眉摇摇头,表示什么也没发现。
正午之日,为最烈最阳,当下被阴云遮挡,反成了最冷最阴。
秋泓咬破手指,食指与中指并合,迅速划过简至清的双眼。
简至清猝不及防,眼前黑了一瞬,再睁眼时,便惊得连步子都差点忘了怎么迈。
站在高台上,她看见阴云蔽日的天幕中,无数道暗色红线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条条红线在半空中缓慢蠕动,像是在地上攀爬的贪婪血蛇,整个刺史府被笼罩在一个看不见的红色网笼下。
而所有红线的尽头,都连接在台下的一个幼孩身上。
幼孩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恰好对上简至清震惊的目光,露出一个无害残忍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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