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折梅令
再入陈家,众人的心思不同于之前的紧张但势在必得,都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怅然。事态发展越来越失控,隐隐朝着更复杂更诡谲的方向去了。
殷梳和须纵酒并肩走在那熟悉的水榭间,那莲花池中小荷已露尖尖角,浑圆的露珠从花苞上滴落下来在荷盘上滚了一圈,落入池水里溅起朵朵水花。
不过他们都不太有心欣赏美景,殷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声开口问身边的须纵酒道:“敛怀,你说,那个在陈家给摧心肝通风报信的人、那个给万姐姐送信的人还有那个在地牢里放走摧心肝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不好说。”须纵酒想了想,反问道,“你为何会觉得送信的人和放人的人可能是同一个人,这一前一后的举动不是自相矛盾吗?”
殷梳声音闷闷的,似乎带了点为万钰彤不平的气氛:“或许这个人就是故意给万姐姐留信引她去地牢,然后等万姐姐走了之后又去偷偷把摧心肝放了,这一下刚好就栽赃给万姐姐。”
“有可能。”须纵酒点了点头,又自言自语道,“那还有一个仿造折梅令调走地牢守卫的人又是谁?”
“还有七天时间。”殷梳双手扶着栏杆,低头看着这一汪池水,“如果我们在寿宴之前没有查明这一切,让缇月山庄阴阳怪气的那个张庄主来公审这个案子,他是不是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万姐姐抓起来?”
她这有点像小孩子赌气的话听得须纵酒失笑,他先道不至于,然后又颇为坚定地说:“我们定然能在七天内再次将那摧心肝擒住的。”
殷梳靠在池边没有说话,她身体微微前倾望着池水里大片大片碧绿的莲叶,耳边柔软的小辫垂了下来,悬在半空中。天气已经开始转热,一阵风吹过来卷着些热浪,扑在殷梳脸上,她露出了些不舒服的表情。
须纵酒静静地端详着她的侧脸,心绪不由得飘远了。
她大概已经不记得那夜酒醉的事情了。
不过这样也很好。
“真讨厌。”殷梳伸手在面上扇了扇风,小声抱怨道。
“怎么讨厌了?”须纵酒接过她的话。
“这些人真是讨厌,凭空做这些坏事,害得我都没工夫去看莫辞哥哥和万姐姐到底闹了什么矛盾了。”她扭过头,蓬松的小辫子在她耳边跳了跳,“他们做的事坏事吧?不管是那个湮春楼还是什么别的门派,他们以前挑起武林争斗,现在在临安胡乱杀人,又在武林世家间嫁祸挑拨,如此费心费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个邪典吗?”
须纵酒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生动的表情,淡淡地回答:“这些邪魔外道的想法我们自然是想不明白的。”
殷梳的一张小脸皱皱的,眼神里也是十足的困惑,她瞪大了那双杏子眼看着须纵酒:“你知道吗,婶娘临终前和我说,此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阻止堂哥踏入江湖。”
须纵酒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没想到能从殷梳嘴里听到有关于殷家的事情,他条件反射似的差点要开口问,又忍了下来。
殷梳神情有些迷蒙,仿佛是在细细地回忆:“当时婶娘拉着我的手,和我说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要我去寻莫辞哥哥,和我说凡事都不要被拘囿于表象。她说在武林之中多得是难鉴的是非,难辨的对错,要我固守本心,永远不要选择往回看。”
“我当时根本就不懂婶娘的意思,我现隐隐有些懂了。”殷梳目露恍然,大胆推测道,“我们殷家是不是可能以前也是一个武林世家,后来也遇到了武林争斗类似的事情,所以心灰意冷退隐了山林?所以我们家有祭剑堂,所以婶娘才不让莫辞哥哥习武不让他涉足江湖?”
须纵酒垂下眼睫:“你若真是好奇,可以去问你堂哥。”
“不。”殷梳下意识就否了,她手握着栏杆上下拧着,“若真是这样,那莫辞哥哥行走江湖的这些年肯定早就发现了些端倪,我若和他提起,他必然不好受。”
须纵酒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站着:“那便不问吧,慢慢查探早晚也会知道真相的。”
听到须纵酒的声音低沉温和,殷梳以为他是误会了她的心情,以为她是沉湎于可能存在的悲惨往事不能自拔,她便朝他扬起一个笑脸,把话题转移了回去:“我们家的事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不打紧。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个摧心肝,还有查清楚到底是谁在里面做了手脚。他为什么要嫁祸给万姐姐?”
她刚开始只是随口说说,但说着说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亮,仿佛找到了关键一般:“这同你之前和万姐姐推测的一样,对方的目的是挑衅万家堡,他们反对武林盟的成立!”
“嫁祸万姐姐,又把武林盟也拉下了水,你说谁是最大的得益人??”她便越说越大胆,脑袋凑近了须纵酒,“莫辞哥哥不是说那个缇月山庄一向与万家堡和武林盟都不对付吗,也是他硬要齐聚武林世家,提出武林公审的,你说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他自导自演的?”
“别胡说。”须纵酒心头一跳,他听着殷梳的荒谬之语,但心中隐隐觉得似乎的确有些道理,但他面上还是先假装严厉训斥了一下殷梳,“摧心肝是湮春楼的人,同他里应外合的也是魔教的人,这怎么会和缇月山庄有关系?”
“怎么不会,你听我说嘛!”殷梳伸手拉着他的衣袖认真地看着他,“别的事情就先不说了,那个仿造折梅令真的是魔教的人单独能做了的事情吗?折梅令是万家堡最重要的印鉴,万姐姐说了往常只有家主能持。若是随便一个没见过折梅令的魔教人,能仿造吗?还那么逼真,连地牢里最精锐的守卫都分辨不出来?”
见须纵酒面色震动,殷梳又凑近了些趁热打铁道:“你见过折梅令吗?你叔父见过折梅令吗?”
须纵酒眼神松动,在即将动摇之际还是反驳道:“可张庄主也未必见过折梅令。”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没见过。再说了,我也没非说一定就是张庄主呀。”殷梳斜睨着他继续像模像样地分析着,“湮春楼想要在武林中引发乱子,有的是方法手段,为什么非得要大费周章嫁祸一个极有名望的世家的大小姐?这种事根本站不住脚,稍一认真查探便可知道她无辜。而且武林公审正常来说不会使得世家之间更加上下一心让他们无缝可钻吗,岂不得不偿失?他们若要从中获利,必然是有正派的人也参与其中,借武林公审的名头来浑水摸鱼。”
须纵酒低声呢喃:“世家之中,有人与湮春楼勾结……”
他看着殷梳,小姑娘以为他被说服,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
她误打误撞作出了这样其实算得上有些合乎情理的猜测,若真是如此……
和当年何其相似!
须纵酒压了压内心翻腾的心绪,他面色微霁,眼色是深不见底的黑。
“一会我们见了殷大哥和万小姐,再把这个可能同他们说。若真是如此,这七天怕是不好解决了。”
殷梳点了点头,她刚要伸手去拉须纵酒,和他说那就赶紧去找殷莫辞和万钰彤吧,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有些重的关门声。
他们两个人一齐转头看去,那边是陈小姐闺房的方向,也是刚刚万钰彤和殷莫辞去探查的地方。
按理说陈小姐闺房离这水榭分明有段距离,寻常响动正常来说是传不到水榭这。但如今在这人人自危谁都不敢用力呼吸的陈府,这声带了点力气的不轻不重的关门声显得格外清晰。
“出什么事了吗?”殷梳探头望去。
从他们的位置望过去,除去被水榭角梁遮住的一半,正巧能看到陈小姐闺房的一半门。
殷莫辞侧身站在门前,微微躬着身子。万钰彤正从门里走了出来,她从殷莫辞身边经过,衣袂翻飞。远远看去,他们两个人的身影重叠了一瞬,万钰彤便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开了,留下殷莫辞仍立在原地,身形似乎更往前躬了一点。
万钰彤平时是个温柔包容又识大体的人,正常来说绝不会有这种有些无礼的举动,但泥人都有三分气性,看来她是真的对殷莫辞气急了。
“莫辞哥哥也太没用了,怎么还没有哄好万姐姐。”殷梳抱怨了一句,然后转了转眼珠子小小声地说了个字:“该。”
在她身后,须纵酒淡声叹了一句:“看来他们那边也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那个人藏得真是太深了。”
殷梳抿了抿嘴,反手拽了拽须纵酒。
她背对着须纵酒,小小声似乎在劝慰着他:“敛怀,别着急,这条路走不通我们从另个方向去查。折梅令,地牢里那个传令的折梅令的痕迹总是抹不掉的。”
须纵酒了然,他点了点头,跟着殷梳大踏步地朝那边两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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