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反咬
室内众人的呼吸都紧了一瞬。
万钧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眯着眼在须纵酒和半跪在地上的一身黑衣还未露面的殷莫辞之间来回打量。
万钧反问:“须少侠认识此人?”
须纵酒正准备坦然承认,一直沉默的须丘山突然开口:“万兄,这个玩笑可不能乱开。”
万钧收敛了一些,整肃了神色:“既然须少侠说了想听老夫解释,那我就把今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再和诸位说一遍。”
和须纵酒料想他会说的没有太大出入,万钧将万家堡从识破临安城内有湮春楼中人潜入开始便开始谋篇布局一事娓娓道来,他是如何联系上魔教中人又是如何假意合作,一切都是为了在今夜,能引出这个被魔教深钉入正派之中的内鬼。
若真没有接连两次误打误撞听见万钧和已故万钟分别两次藏书阁与人密谈,现在须纵酒听在耳里,这就是一个精彩绝伦瞒天过海诱敌深入的完整故事。
万钧话说完,屋内除了极少数人可能还存了些疑惑,大多数人都露出了心悦诚服的神情。
须纵酒强忍着隐而不发,他回头环视了一圈屋内除跟着他们常乐宗以外的人,面露诚心发问道:“所以这些前辈和同道都是万三叔提前请来的?”
“不错。”看足了戏的张昊天答道,他提步向前,也走到了人群中央。
他寥寥数语便将万钧主动告知他们这几个门派,万钧已放好鱼饵只等鱼儿上钩,请众门派来做个见证之事解释了清楚。
张昊天绕到桌前:“万三叔说今夜便可诱出私通魔教的正道败类,我们说这么多不如先看看这位到底是何人?”
须纵酒提醒道:“现在便笃定此人是私通魔教之人是否为时尚早?张庄主或许是受了万三叔所邀故而先入为主,敛怀身为局外人,只听到了万三叔和这位的对话。”
他伸手指了指还单膝跪地的殷莫辞,力辩道:“恕在下大胆冒犯,刚刚不过是万三叔一面之词,与魔教的合作究竟是真是假,不如我们听听他怎么说。”
万钧眼里精光一闪,他放出威压朝须纵酒逼了过去:“贤侄从进屋起好像一直明里暗里回护这个人,你当真是局外人,当真不认识此人?”
须纵酒毫无惧色地与他坦然对视,一面在心里急速地计算着如何在当下已败了一局的情势下博得最大的赢面。
殷莫辞遭万钧设计被擒,但还没到百口莫辩的地步,况且他手上还有万钧去过地牢见过摧心肝的证据……
这般想着,须纵酒心里有了主意,他上前又迈了一步,朝满屋的人拱了拱手,准备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与万钧一一对峙。
“够了。”沉默不语的殷莫辞终于开口。
他收回了憋在喉头的那一口气,发出了原本的声音。他的声音绝大多数人都十分熟悉,这下众人都顾不上万钧和须纵酒这边,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去,室内一时间静得针落可闻。
殷莫辞站起身来,一把抹掉了脸上的黑巾。
他峻朗的脸暴露在灯火下,顿时他周围一片高高低低的抽气声。
殷莫辞面有忧焦之色但并不颓唐,仍风度极佳地朝室内众人抱拳行礼了,才转向万钧,言语里有些讥诮:“万三叔真是好设计,晚辈逊色了。”
“怎会是你?”张昊天发出极不可置信的声音,眼神闪烁了起来。
原本围着殷莫辞的人纷纷往后退了好几步,霎时间他站立的地方空出好大一片。他眼锋悄然往屋内扫了一圈,在须纵酒身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一搅和,在场的人注意全部放在了殷莫辞身上,倒都不记得再追问须纵酒针与万钧针锋相对的事情了。
须纵酒明白殷莫辞如同出发之前说的那般,他是要自己一力承担,不想牵连别人。
须纵酒便暂时按捺了下来,先让殷莫辞和万钧辩个清楚,他在一旁也好看清理清诸多旁枝细节,再相助于殷莫辞。
万钧神色不变看着面上染着怒色的殷莫辞:“殷盟主,你这真是给老夫好大的惊吓呀,这魔教内鬼竟然是你?”
殷莫辞冷冷地看着他:“万三叔,我敬你是前辈礼让你几分,但请你不要肆意血口喷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张昊天忍不住插嘴问道。
须丘山看着眼下这荒唐的一幕,哪能还猜不到今晚的始末,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殷盟主也解释一下吧。”
殷莫辞定了定神,他把和须纵酒、殷梳及万钰彤有关的部分都略去,从他无意中撞见万钧和人密探魔教之事开始,到在万钧屋内搜到魔教服制,以及今夜准备以身犯险引蛇出洞一事简单地理顺了出来。
一时间满堂寂静,众人均想不到,这万家的三爷和武林盟的殷盟主对今晚的这同一件事说出来的竟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版本。
又是张昊天打破了岑寂:“二位说的好像都能说通,不知可有何证据?”
万钧立马答道:“殷盟主穿着魔教的袍子深夜来寻我,还说了那么些话,这还不是证据?”
殷莫辞反驳:“晚辈方才说了,这都是为了引万三叔说出真话,权宜之计。”
张昊天看看万钧,又看看殷莫辞,悠悠开口:“那这都不算证据。”
须丘山有些听不下去,开口道:“既然如此,会不会都是误会?”
张昊天眼里是恶意的笑容,他轻声反问道:“丘山宗主这是什么话,都闹成了这样怎么可能是误会?”
须纵酒却马上领悟了须丘山的意思,丘山宗主想在今夜先把事情大事化小,先在众世家门派面前粉饰过去,避免难以收场,再关上门好好断案。
他想了想,这确实也是一个以退为进的中策,于是也开口替丘山宗主解释道:“张庄主,我叔父的意思是,万三叔和殷盟主都误以为对方和魔教有牵扯,这可能就是魔教离间计。我们需得保持冷静,勿要自乱了阵脚为好。”
如果今夜之事是魔教算计,而不是万钧或是殷莫辞中有一人真是魔教内鬼,这更能让武林中人接受。于是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大多都恍然大悟地点头附和。
须纵酒藏在袖中的手攥在刀柄上,捏得手指发白。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用谎言欺人,不光是欺骗别人,更是违背了自己。
只是刚刚在张昊天反驳丘山宗主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并不是简单的万钧设计陷害殷莫辞,或者是殷莫辞以身犯险揪住万钧的把柄这样两人之间的博弈。
万家堡、武林盟、湮春楼,有一条似有若无的线,将这三者串在了一起。
丹谱。
他心头急跳了起来,他抬头看着方桌正中心的那一盏油灯。在灯火通明如同白昼般的屋内,油灯的背面却是一片阴影。
他心里突然响起殷梳的那句话:“……江湖中人就是铲奸除恶,怎么也还有那么多心眼拿来利益算计?”
他看向堂前的万钧,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立在桌后的殷莫辞,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就不怕他倒打一耙,反过来向这一盆污水倒扣在你头上?”
脑海里还是殷梳的声音。
她怎么总是能这么一语中的,比他们所有人都更早看清武林正派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居心叵测的万家堡,为窃取丹谱而生的武林盟,还有一直推波助澜不怀好意的缇月山庄。
皓日当空,正气何存?
张昊天一怔,他很快掩饰住了意外的神色,赞同道:“须少侠说的有理,我们的确不能草率中计,伤了自己人。”
“不过……”他话锋一转,是对着万钧,“兹事体大,也不是我们拍拍脑袋就能下结论的,一切都要讲证据,不是吗?”
万钧接道:“不错,今日若不能断个清楚明白,留着这些污名嫌疑出了这张门,我万家堡还如何立于世间?”
他看向殷莫辞:“殷盟主也不希望一切都不清不白的吧?”
殷莫辞紧紧地抿着嘴,眉眼冰冷。
满屋的人都等着他的回答,他又沉默了少顷,才沉沉地点了头。
须丘山问:“你们想要如何找证据?”
万钧伸手指了指殷莫辞身上的黑袍:“殷盟主不是说这衣服是在老夫的屋里寻到的,那不如就先从我们双方住的地方开始搜吧。”
“还有殷盟主刚刚提到的人,庞管事也要单独好好问询一番。”张昊天补充道。
一番吩咐后,在场的其他门派的人得了允许,一部分留在万钧的庭院内仔细地搜了起来,另一部分则前往盟主府,两面都跟着常乐宗的人。而庞管事闻讯赶来,也是由丘山宗主单独询问。
屋内就剩下几人在等着结果,殷莫辞昂然立于正中,此刻他也慢慢品出了这件事牵扯出的武林正道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
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但此刻若心生懊悔太迟也无用,最重要的是不能因他一时冲动之举再牵连到常乐宗。
很快讯问庞管事的丘山宗主和搜索万钧庭院的各门派弟子都回来了。庞管事的答话如万钧所言,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而万钧的庭院里也没有搜到其他可疑的物件。
殷莫辞已不再意外,他垂着眸子定定看着一动不动的烛火,心下决定等另一边的人回来,他便也认下一切都是误会,再郑重向万钧致歉,往后再徐徐图之。
可是等到再次听到屋外有脚步动静时,先步入屋内的是被今夜如此大动作惊动的万钺,他身后则跟着另外几个世家之主。
而随负责搜盟主府的弟子们一起回来的,还有殷梳。
殷梳一入屋就看到了殷莫辞,她顾不上周围的人,朝他小跑了过来。
她伸手去拉殷莫辞,殷莫辞只觉得她的手冰冷至极,还未等他开口询问,竟又有两滴冰冷的水珠从殷梳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须纵酒也一直看着她,见到她这泪水涟涟的样子,他心里一紧刚要走过去,就听见万钺朝身后的弟子开口:“说吧。”
然后刚从盟主府里回来的那些弟子们中走出来一个,脸色难看地禀报道:“盟主府里搜到了殷盟主和魔教的往来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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