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兄妹
情势急转,殷梳握着剑的手向下压了压,朝全场激战着的缇月山庄弟子厉声开口:“都别打了,给我住手!”
见庄主受制于人,缇月山庄的人大惊失色,只得纷纷停手。
张昊天下颚紧绷,看着殷梳的眼睛里似在酝酿一场风暴,咬着后槽牙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话:“怪我小瞧你了。”
众人见到这边的景象,也俱是一愣,收了刀剑疾步走了过来。
须纵酒抱着剑,眼神在殷梳和张昊天之间反复打量,他走到殷梳身边,关切问:“你没事吧?”
他话音刚落,就吃到了张昊天一记凌厉的眼刮子。
殷梳有些不满地又压了压手中的剑,凉凉地开口:“张庄主此刻都是我刀下鱼肉了,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摆威风呀?”
张昊天怒极反笑,呛她:“是啊,本庄主一时不察竟沦落至此,殷姑娘打算要如何要挟我呢?”
须纵酒有些不悦地反驳道:“张庄主,是你先带人围攻我们,我们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反击。若是你有什么不服气,就冲我们来。”
殷莫辞和万钰彤听了张昊天的挤兑同样一脸不忿,也十分钦佩殷梳的急智。擒贼先擒王,如今有了张昊天在手,他们想脱身就变得容易。
殷梳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学着张昊天讲话的腔调慢悠悠地开口:“张庄主之前同我们有商有量的不失风度,我们也不能在你面前跌份儿。这样吧,我们问你几个问题,张庄主若是都能答得上来,我们自然也让你全须全尾地好好离开。”
张昊天脸色发青,阴沉不语。
殷梳就当他答应了,她想了想,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第一个问题:“当初在万家堡,是不是你伪造的折梅令?”
张昊天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反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殷梳皱着眉,在思考他这个反应的真实性,又问:“真不是你?”
张昊天盯着她看了两眼,又环视了一下面色各异的众人,忽然恍然大悟,咬牙切齿道:“原来你们一直在怀疑我?”
殷梳神色纠结,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字:你不是吗?
张昊天又气笑了,他问:“接下来你们是不是要问我,摧心肝是不是我救的,万钟是不是我杀的了?”
殷梳眼神一闪,这个……自然不必问。
看张昊天愤怒的样子实在是不像作伪,殷梳脑中一团乱麻,难道真不是他?但若不是他,那到底还有谁会做这件事情?
张昊天气急败坏地解释:“当时在万家堡参加寿宴之时,我什么都没有做,顶多就是当了个看客罢了!”
“那依你之见,会是谁呢?”殷梳试探着问。
张昊天因被怀疑而感到羞辱,倒是认真地分析起来,他想了想说:“依我看,救走摧心肝的人恐怕就是万钟,那这个折梅令自然就是他伪造的。这万家堡本就是一滩浑水,也不需要我再添柴加焰,这一点想必万大小姐十分清楚。”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万钰彤,而她满脸怔忪垂眸望地,仿佛神游天外。
张昊天竟猜到了万钟劫狱一事,殷梳心中暗暗吃惊,半真半假地说:“可是,万四叔亲口和我们否认了,他说他没有仿造过折梅令。”
张昊天嗤笑一声,断然否道:“你怎么这么天真,这种事他怎么会开口承认?要我说,他早就和湮春楼沆瀣一气,他的死估计和魔教脱不了关系。可能是他们合作破裂,万家堡中的魔教内鬼动手取了他的命。”
殷梳不由得感觉头皮阵阵发麻,他竟几乎全部猜中!
见她神色发怔,张昊天怒气稍缓,怪声怪气道:“我说得如何?没想到你们一直都这样揣测我,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了。”
殷梳忽然抬眼看他,若有所思地问:“那这样说张庄主明察秋毫,早就对这件事的始末有了判断,那为何那天要当着武林群雄的面为难万大小姐?你对万钟勾结魔教一事如此清楚,那你又与湮春楼是个什么关系呢?”
闻言张昊天面色一紧,殷梳握剑的手感觉到他用力咽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目色发冷,紧紧盯着张昊天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问:“所以你承不承认你一直都觊觎伽华圣典,为此你也与湮春楼达成了合作?”
张昊天抬起下颚,目光从殷梳头顶掠过,落在不远处紧闭门板的商铺残破的屋檐上。这座小镇四目望去处处可见未修葺的断壁残垣,或许是当年平陵山一战留下的痕迹。
少顷,他的声音幽幽响起:“世上之事从来都难以一概而论,我也不需要向你解释那么多。”
殷梳蛾眉轻挑,把握着力道分寸的手转了转,薄如蝉翼的刀刃直直抵着张昊天的脖子,瞬间压出一道红痕。她勾唇一笑,有些恶劣地开口:“当真不需要解释吗?”
张昊天过了盛怒的阶段,此刻已经缓和了下来,甚至有些平静。他眼神仿佛浑不在意地滑过剑身,无甚情绪地落在殷梳脸上。
见状,一旁的须纵酒开口:“张庄主,如今魔教之势逼仄,我们武林正道本应同气连枝。还望庄主能暂时放下个人得失,与我们一同抗御外敌。”
殷莫辞也说:“张庄主,魔教大肆宣扬碧波湾一事,本意就是要借伽华圣典挑起我们武林正道内部动荡,还望张庄主不要中了魔教的诡计。”
张昊天似有少许触动,但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前方,沉声开口:“本庄主乃世家之主,有所为有所不为,不需要旁人来教我。”
好一个“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气凛然,殷梳竟看不透这人心中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她这一个愣神,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破空风声,以及万钰彤的一声惊呼:“小心!”
她的身体反应极快,下意识便提剑格挡。她一闪身避过迎头而来的一道劲力,正对上张昊天冰冷深邃的眼睛,他嘴角鞠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又划出一道剑光朝她逼来。
原来他一直在藏拙示弱,等待时机!
横生变数,殷梳却觉得有趣极了,她稍一犹豫后手下剑锋一转,挥到一半的剑诀硬生生地变了个招式。
她身形轻灵,凌空划出一剑,在场之中俱感受到了她这一招中蕴含的浩然剑气。
这一个对招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一招过后须纵酒等人围拢过来警惕地护在殷梳身前,缇月山庄的人也迅速归到了张昊天身后,二人神色莫测地打量着对方。
张昊天乃世家家主,功力自是深不可测,而他在这一招中同样也试出了殷梳的功力深浅。
他内心难免暗自赞叹了一句,而殷梳刚刚那一招他觉得颇为眼熟,似乎是殷氏的剑法。
殷莫辞自然也看到了殷梳刚刚的那一剑,他心中清楚虽然内功心法不一样,但从招式上来说已将他平时用的剑招学到了八成相似,用来诓骗张昊天这个外人是足够了。
良久,张昊天先开口:“也罢。”
他长叹一声,似有惋惜之意:“既然你们这么不愿意将秘籍交给我,那我也不强求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也不管众人反应,竟真的就带着身后众弟子干脆离去。
半晌,万钰彤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他真的走了?”
“或许我们是真的对他有些误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殷梳面露出几丝迟疑,她茫然道:“虽然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就撤了,但刚刚你们被他带来的高手缠住,他分明之前一直以为我不会武功,若他当时就制住我用来要挟你们或许就可以逼出秘籍,可他没有。”
良久,他们耳边重新慢慢响起不远处商贩们瑟瑟缩缩重新搬开门板的声音。
殷莫辞不欲再在此地停留,开口:“我们也走吧。”
殷梳猛地想起一事,有些怯懦地开口:“殷大哥,方才我……”
殷莫辞转身看着她。
她咬着下唇,细声开口:“我……我不是故意要学你的剑招的,我只是怕那个张昊天会认出我的斩清阳。”
殷莫辞沉默了一瞬,开口道:“我明白,你是怕给我们带来麻烦。”
殷梳双眸亮亮的,有些惊讶:“你不怪我?”
偷学功法,是武学大忌。
殷莫辞摇了摇头,忽然又说:“剑道上你真的很有天赋,少时我练了很久,才能挥出你方才那一剑的风采。”
猝不及防地被赞,殷梳有些害羞地垂下头,有些开心地说:“你不怪我就好。”
众人牵上了马走出小镇,殷莫辞忽然停下脚步,定声开口:“其实有一件事,我放在心里想了很久,夜不能寐。”
说完,他有些仓促地抬头飞快地看了殷梳一眼,又低下头盯着自己捏着缰绳的手。
殷梳好奇地问:“和我有关?”
话到了嘴边时殷莫辞忽然又觉得迷茫,他心里也不知这一切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三个和他这段日子风风雨雨闯过的伙伴,最终目光重新锁在殷梳身上的时候,他心里的一个声音忽然对他说,就该是如此,即使是错也是对的。
他清了清嗓子,直视着殷梳的眼睛,郑重地说:“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这段日子以来我觉得我们就是兄妹了,即使……我依旧把你当成妹妹看的。”
殷梳猛地喘了一口气,她双手蓦地捂住嘴,同时感觉到两道热流从指间滑过。
殷莫辞超前走了一步,问她:“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我还当你的哥哥,你就是我的妹妹,好吗?”
须纵酒和万钰彤闻言也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跳转,心中百感交集,竟也体会道了那种苦尽甘来的快乐。
万钰彤面带欣喜,小声催促道:“快答应啊!”
殷莫辞朝她伸出了手:“你愿意吗?以后你就是殷梳,你有名字,有家人,我把殷氏剑法也教给你。”
殷梳眼泪不住扑簌而下,她挣扎着看着眼前的人,呜咽着摇头:“我……我不配,你是名门之后,你有一个很好的妹妹,怎么能有我这种妹妹?我怕会辱没这个姓氏……”
须纵酒立马出声:“不会的!”
殷莫辞也更加坚决地回答她:“不会的,盼娘若是知道了,定然也是支持我的。”
殷梳神色恍惚,仿佛身在梦中。
殷莫辞站在她面前,稍一犹疑便伸手搭在她肩上。
“命运曾经薄待于你,从前种种……都不是你能选择。我们有一场兄妹的缘分,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指引,要予你新生。”
殷梳粉面涨得通红,她抽噎着,难掩喜悦地小声说:“谢谢你,莫辞哥哥。”
殷莫辞伸手揩去她脸上的泪水,又像真正的兄长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说:“走吧,小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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