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王冠与圣徒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师兄好啊。”

        他刚一打开门，外面的女孩就甜腻腻地叫了一声。“别叫我师兄，叫我名字就行。”他脸有些发热，随后请她进门。

        “那怎么成，你是我的前辈啊。”她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笑得那样开心自然。“那叫你柠哥怎么样？”

        “随便你，先进来吧。外面挺热的。”

        管荣刚伸脚跨进门槛，眼睛盯到某处，身体就无端地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很快凝滞起来。韩柠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可他并没有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人对此都心照不宣。那段血腥恐怖的一刻都留在了他们的心中，尤其是旁观者管荣的心上，现在谁去揭开它的盖子都可能会诱发相应的病症，受害者是身体上的，见证者是心理上的。

        “柠哥，你的家好漂亮啊。”她踩踏着一双低跟凉鞋，迈开纤细美丽的双腿，猎奇似地四处打量了一翻后兴奋地对他说，“看来我的师兄是个富二代啊，家里的房子这么大。”

        “我不是。”这句话刺了他一下。

        “听说特局的工资不是让人很满意，对吗？”她闪亮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直直地盯着他。

        “还好吧。”

        “当然啦，柠哥是不用在意这些的喏，以后也不用担心找不到媳妇。嘻嘻，毕竟你父母已经给你留了这么大的一套房子。我听他们说，你父母还给你留了几千万的遗产，是吗？”

        韩柠脸上不知道对此该表现出怎样的神情：“是有一点。”这个刚跨过成年门槛没几个月的女孩，明显稚气未脱，还没学会成人世界里的那一套，同样也不懂得照顾他人的感受。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俏皮话是韩柠想要回避的话题。在孤儿面前你怎么能提起“父母”这个神圣的组合词呢？“你被一所省会城市的师范大学录取了是吗？”

        “对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忘了。”

        “我没上一本线，差五分，就差五分，好可惜啊。”她一对眸子里的神采暗淡了一瞬，忧伤短暂地笼上眉梢。“我要是高考前多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进一本了，再努力一下下就好啊。”

        可她话里的懊悔语气并不充足，反而有点窃喜感，可能对她来说还算是超常发挥，只是还有点不满足而已。可人不都这样吗？他并不在意这些。“你暑假不和你父母一起出去旅游吗？”

        “他们要上班，哪有时间啊。”她坐在韩柠对面的沙发上，“李科长说了，让我暑假里跟着你，让你先教我一些技巧。我俩的家离得这么近，也很方便，嘻嘻……”

        “你不去部队里训练半年吗？”他礼貌地上下打量一遍管荣稍显瘦弱的身材。

        “我才不要去——唔，千万不要跟李科长讲哦——部队里的训练太辛苦啦，我肯定坚持不下去的，而且铁定会被晒黑的，晒黑了就不好看了，就会变丑的。”她摸摸自己的脸颊，仿佛想象到了自己被晒黑的那个画面。

        “那你干嘛要加入特局啊？”他有些不客气地说，女孩的任性让他心生一丝厌恶。

        “我不知道啊。”她一脸无辜地耸耸肩，“那个姓宋的胖子找到我的时候，我都莫名其妙，然后那个家伙像个变态似地跟踪我好多天，还约我谈了好几次话。他可会说话了。我当时想着既然是为国家工作，就加进来了嘛，而且主要是这份工作不跟学历挂钩。哦哦，还有就是能赚钱，我想着，既然我都上大学了，都成年了，是时候靠自己赚点钱了，不能老是让父母养着啊是吧，而且我感觉父母给的生活费可能也不够我花，就当是在做兼职工作喽。”

        还没喘上一口气，她又想起似地接着说道：“哦，还有还有，在我加入后，突然得知我的队长竟然是关舒钧大明星，他可是我最喜欢的男明星之一。哎，那可真是一个好大的惊喜哦，我开心得不得了，第一次见面就和他握了手，拍了照。竟然以后工作还能和大明星一起，简直是做梦都没想到，哎——虽然我经常见不到他的面，但想想还是让人蛮期待、蛮兴奋的呀。好歹我也有他的联系方式不是，嘿嘿，光这点就能让很多女人羡慕嫉妒我了。嗯……总得来说，这工作还不错。”

        女孩的这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喃喃自语让韩柠对她丧失了一大半的期待。“可你要知道，加入我们行动科后，以后可能会碰到一些危险的任务。”他提醒她。

        “我不怕呀。”她随口接话。

        “不怕？”他有些吃惊。

        “当然，有什么好怕的呀。因为国家会保护我的嘛。”她无不天真地说。“再说，我相信我的同伴也能保护好我的。”

        “可是在这之前，你得先学会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为国家，为人民，为正义的使命而工作，毕竟你总不会一直跟你的同伴在一起啊。”简直太让人失望了，这个女孩。他在考虑有没有必要向李科长汇报一下这件事。

        “嗨，怕什么。”她无所谓地挥挥白嫩的小手，“现在是太平盛世，我长这么大都没看见过小偷，强盗之类的。你这么认真干嘛呀——”说起来好似颇为的遗憾。

        “我当然得认真，这是为你自己负责。”他有些气恼地抢过她的话。

        女孩惊愕了一瞬，可能是韩柠的重语气吓到了她。“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嘛。”话里充满了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的委屈，“我会好好跟你学的，你放心好了。”

        他平静下稍微激愤的心来。“你的血技是什么啊？”

        “‘圣徒’。”

        “圣徒？”他皱皱眉头，“具体说说。”

        “就是能让自己漂浮在空中的那种，像天使一样，我可喜欢它了。我觉得我就像是没有翅膀的天使一样，上天赐予它可能也是想让我做天使吧，嘿嘿……”随即她有些愤怒地说：“本来我想给它命名‘天使’的，但那个说话尖声尖气，像个女生的男人说天使太俗了，说叫‘圣徒’比较好听，还说什么‘它是最接近上帝的血技’。我可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名字，”管荣挺胸抬头，理直气壮地像是要和韩柠讲讲道理，“既然是老天赏赐给我的礼物，我当然有权利给它起名字对不对，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这不是欺负人嘛，我还是个女生，就不会让让我吗？真是的。说实话，我真心讨厌他，看起来不男不女的，一点都不爷们。”立马，她松了肚子里的一口硬气，“但我一个刚入职的员工也不能顶撞前辈对吗，所以只好默认了。”她突然又挺起胸膛，昂起头颅，不服输似地看着韩柠，“可我打心底里还是觉得‘天使’更好听的，你觉得呢？”

        这番话又使得他心中的天平向“不成熟”一方偏了几度。“无论天使还是圣徒我觉得都还可以，”他对此有点无语，没想到眼前这个女生还要纠结这么一些小问题，“主要是看它的功用。”

        “你的是什么啊？”她前倾身体问道，然后还不等他回答，旋即又开口说：“我听说是叫‘三重王冠’对吧？”

        “嗯，差不多。”

        “那为什么是三重啊？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也不知道，我血技的名字也是那个人命名的，他原先说叫‘王冠’，后来有一天突然告诉我可以加两个字，还说我以后可以在和敌人打斗过程喊出‘三重王冠，为君加冕’来，听起来特别的霸气，我的队友……”他停顿一下，“我原先的队友也觉得不错，可我还是偏向于王冠。”

        “嗯，王冠听起来还不错。”她赞同地点点头，“我还听说你是特局行动科第二高手，对不对？”

        “你哪听来这么多小道消息的？”他感到些许不耐烦了。

        “没有人会拒绝回答一个女孩子的问题，尤其是漂亮女孩主动的提问，嘿嘿……”管荣得意洋洋地弯起嘴角。

        “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他第二次生气了，“你要知道特工最重要的工作职责之一就是保密，这样随随便便就透露出别人的个人信息来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情报科的人还没给你培训是吧？”他突然想起自身的情况来，变成教导似的语气。“保密这件事情是很严肃的，敌方可以通过一张照片或者你发的一句空间说说，就能分析出很多的信息来，一旦信息泄露，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问题发生。”

        “我不会的，我不会随便泄密的。”她郑重其事地承诺。

        “就拿你刚刚讲得有关舒钧是你队长的事情来说吧，如果你到处向你的朋友炫耀你有他的联系方式或者你在空间发一张你们合照的照片，可能就会引起有心人的调查，那么很快就能通过你调查到关舒钧的特殊身份。记住，秘密是很容易就会泄露的，而且往往是在不经意间就泄露出去的。”

        “可我不是想到大家都是同事吗？同事之间应该要有最基本的信任吧？”她撅起嘴巴，软弱地为自己的行为辩驳。

        他被她的辩解压倒了，可他还是以一个长辈似的姿态来教导她。长辈往往喜欢用自己的经验来教训人，无论对错，他们都认为自己是对的，而不愿认错是他们维护自己身为“长辈”这一尊严身份的有力方式之一。

        “信任是信任，秘密是秘密。”为什么他对别人要求这么严格，但发生在自己身上就那么地不理解人呢？信任是在战斗时我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同伴，但秘密是你不该知道的就绝对不允许知道，知道了也绝对禁止泄露给无关人员。他想说出这句话来，可终究咽了下去。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点？对别人就能严格到像不可触犯的军规，可对自己却固执到听不见理性在发言。那是欺骗，他给另一个自己找了个充分的理由。欺骗是对人说谎话，不告知真相。而我有权知道关于我的真相！

        “我这是为你好。”他的态度软和下来，说出了那句父母口中习惯性的话。

        “哦，我知道了。”

        “首先，你的身体素质得跟上才行，不然刚一开始工作你就累倒了，那怎么行？”他盯着她精致的脸庞，“你了解我们行动科的工作吗？”

        “了解啊。李科长大致跟我说过了。还有，我的身体可不差，只是长得苗条而已。”

        “苗条不过关。”他摇摇头，一口否决，“这样吧，从今天下午开始，每天跑10公里，上午七点一次，晚上六点一次，其余时间我教你一些格斗的技巧。另外每隔一天去健身房锻炼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你自己安排。怎么样？”

        “这……怕有点困难吧？”她撇起一张嘴，露出苦脸。

        “那你就待在家里吧，整天吹空调，吃西瓜，看韩剧，这样的生活挺安逸的。何必要加入特局呢？”

        “好吧好吧，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哈。”

        当天下午六点钟，他带着管荣跑了五公里。只不过，这女孩儿一路叫苦，腆着脸跑一跑、走一走，花了近一个小时才跑完五公里。

        想着她是第一次，韩柠大度地没有计较。他发现他自己的耐力也下降了不少。看来这样的基本训练还是很有必要的。

        接下来的一周里，女孩儿还是有些磨磨蹭蹭的，每次都要他打电话催，然后姗姗来迟。再后面就逐渐养成了习惯，基本上不用他主动。

        没有收到科长发来的信息，他有些心不在焉，怀疑他是不是转身就忘记了这茬。他好几次都想打电话问问的，但这样恐怕会表现得过于着急，可能会引起他的猜疑。她应该是在做什么秘密任务吧。

        又过几天后，黄队长的行踪找到了，或者说终于可以告诉他了。他也把她的电话号码要到了，还主动加了一个□□。以前几年来，虽然明明知道她就在群里，但他一直放不下他的尊严去主动加她，这个女人也高傲到从不在群里说话，空间里就偶尔发一些书中的话，那个工具对她来说就像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局里没有人能和她搭上话，她也不会主动和人搭话。因为这一点，导致很多人都不喜欢她，尽管他们心中可能有些崇拜她。

        没过多久就通过了。她发来第一条信息：骄傲的男人不打算继续骄傲了吗？

        看着这句话他都能嗅到对方脸上的嘲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态度放低，回了好几条诚恳的信息，可对方一直没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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