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紧箍圈
晚餐还在继续。两位不合格的“艺术家”很快被清理下台，经理面带微笑地向自己的客人们颔首道歉，并许诺今晚在座的单子皆打九折。不知道为啥，大家对此并没有一点热烈的回应，只是冷淡地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喝着杯里的红酒。
精明的的大富翁们都十分清楚经理这点安抚人的小伎俩，或者说他们并不在意这小小的折扣，他们都是腰缠万贯的“豪门望族”，吃得是尊贵的享受，要的是餐厅的等级所带来的优越感。当下的社会没有森严的阶级制度，却处处都存在着约束与钳制；没有时时受尽折磨的奴隶，可却有数不清的人受到奴役。当经理说出“折扣”、“优惠”这些词时，便是在侮辱他们的腰包与自尊心。就连几位土豪乡绅也很懂事地默不作声，此时的格格不入只会被他们用目光羞辱死，败掉自己精心营造起来的面子。
他们的晚餐已近尾声。“嘿，亲爱的姑娘，能抬起头来吗？”他左手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细细的杯脚，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打了一个响指——这个动作很粗鲁。“你埋下头是在真正地反省自责还是在掩饰你的心虚脆弱？你的血技‘玄关’进步不是很大哦，单单控制这么一个普通的血技者就需要集中如此大的精力。你有点让我失望。”他说话的语气并不重，表情也不严厉，反而挂起一副笑脸对着她，“而且，你知道的，如果要用你的血技让人快速地获得某项技能，不止身体上的训练是必要的，还有意识上的训练也是必不可少的。在‘玄关’后面还有‘道关’和‘禅关’，你可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哦。女孩，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甘心和你的男友平凡地度过一生吗？”
克洛托对刘先生略带质问的话保持着沉默，表现得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她的确在自己的血技上怠惰了，每次只在工作真正需要时才会主动用起它，其余时间都将其视之为藏在心底深处的一个秘密，保守得也特别好。就好像是还在上学读书的一个学生，有作业的时候就尽量地做好，但没有作业时也不会主动地去学习。“我只是个凡人。”她有些疲累地说。爱情使得她忘记了自己的天赋能力——它的作用是辅助文明的传承，其余的都是灾难。
“不，你不是。你是我的克洛托，是神看中的人。”他很明白其中原因，可做不到像个大坏蛋似的做事情，因为那样带来的负面效果会更严重，“只要是我看中的人就不会是个平凡的人，从我找上你的那天算起，就注定你的不平庸。你可能不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但你的一生绝对不会再平平淡淡，仅仅按部就班地完成自然法则定下的任务。还记得最开始的诺言吗？我们要一起完成我们的计划，实践我们的誓言，给傲慢的人以血与痛，给世界以色彩与绽放，让它不再枯燥无味。”他前倾身体，越过桌面探出手轻轻地拨弄她额前的刘海，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安慰一位失落的少女，宛如和风在耳旁呓语，“你只是习惯了躺在舒适的环境里，但用你的理性想想看，懒惰就是如此的不怀好意，它总是会想方设法地去毁掉一个本会杰出的人。勤奋是一条十分艰难且难走的路，可它的果实会更甜美，再加上你的天赋，你会闪耀在世界面前，比十五的月亮更加盈满光辉，灿烂美丽。”
她神思恍惚了片刻，然后抬起一双眼睛又打量了他一会儿。“你的审判计划是怎么样的？”不知怎地，她的脸忽然有些躁红。幸好看不出来。为缓解自己的尴尬，她又开始切起那块吃剩下的牛肉来。
刘煦注视着她，开口说道：“我有五位审判者，不久之后她们会帮我审判一个女人。审判之剑刑天已经高悬在皇位上，现在只需要你帮我训练她们即可。”终于，他的脸上罕见地刻上少许严肃，“你应该猜得到，那位被审判的人很厉害，如果不做好充足的准备，到头来很有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任何一顿晚餐我们都得精心准备，不可马马虎虎，而如果晚餐里有鱼的话，那么我们就得更加小心了。”
“不久是多长时间呢？他们之中有几个男人，几个女人？”
“全是女人。那将是一场只属于女人的战斗。”他说，“审判时间得看时机，不能具体确定下来。”
“全是女人，五个女人。”江涵抿了一口红酒，“一般来说，女人的杂乱念头比较多，更难从意识层面上控制，而且要同时控制五个的话……”
“所以需要你多费点心思。”他不接受她任何将有可能导致失败的借口，“不一定非得要全部操控，能配合的自然更好。审判的计划是我十几年前就布下的棋，它对我来说很是重要。我会给你一位秘技大师，到时候你和她对练学习。”刘先生深深地凝视进她的眼睛，“你要清楚，我们的周围全是敌人，如果我不小心走错一步，就会被他们无情地分食殆尽。”
克洛托愣怔了一瞬，所谓的秘技大师最主要的任务还是督促她吧。“其实我不明白，如果说连身为神的你都打不过她的话，为什么仅凭五个我临时训练出来的女人就能打败她呢？”她自然很疑惑，对他的审判计划也只知晓一星半点。但她不知道说话其实也讲究某种艺术。
“当人类拥有了智慧后，总有一天想到的会是怎么与神平等地对话，就像那只桀骜不驯的猴子，自以为学了点法术就能无法无天。”他的话里充满一种王者的威严，像是在无形之中表明自己的身份。
“智慧是禁果，偷吃的下场就是被上帝驱逐出伊甸园。”她表现得终于有点像刘先生想要的克洛托了。
“血技‘审判’是专门针对他们那类人的，就好比观音大士的紧箍圈。而且所有的血技都挣不脱相生相克的规则，它们都存在着各自的缺陷，这世上没有完美到极致的血技，可贪婪与欲望让人盲目，它们促使一批又一批的人去追求完美，永恒王、万相王等诸王都为其疯狂的贪欲付出过代价。但历史的教训他们视若无睹，依旧不懈地前仆后继。从来都是。”他将目光从记忆里牵回到当下，“谦逊也是最优秀的品德之一，可傲慢总是压它一头。紧箍咒便是对狂妄自大者的疼痛惩罚。”
“呃……你在读《西游记》？”
“不，没有。”他回答，“不过我的爷爷奶奶仍在没完没了地看。”
“所以只有审判者才能打败她吗？”她问，“难道世上就没有其他更厉害的人是她的对手？拥有皇权的血技者也不行？”
“除了审判之外的血技都不行，因为她‘皇权·威天下’能压制住其他所有的血技。”
“和神谕一样？”她睁大眼睛表示自己的惊奇，“我以为只有神才……”
“人类想要与神平等地对话，首先就要拥有与神平等的地位或者说实力。”他嘴角含笑，端起酒杯晃了晃，然后喝下一口，“没有谁是真正无敌的，即便是身为神明的我也是如此。当然除了审判者外，能打败她的自然还有。”
“谁？”她一时之间似乎没有意识到刘煦前后话的“矛盾”之处。
“我想她的父亲应该算一个。”接着，他蓦地收敛起笑意，霎时停下手上的动作，“另外一个让我非常忌惮，他如今被叫做‘人鬼星夜’。”
“猎人榜上排第一的那个杀手？”
“是他。”
“我听说他是一个极其神秘的杀手，就我所知道的全是一些未经证实的‘故事’、‘传说’之类的。”她说，“既然他可以打败她，那你为什么不找他来帮忙呢？”
“他跟我可不是一伙的，算得上是我的仇敌之一。”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某些画面，脸上的表情蕴含着说不清的意味，“而且他是个很难驾驭的家伙，可又老是喜欢当一名渔夫，这几乎快成为了他的一项业余爱好了。”听得出来，他对此似乎很无奈。
“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她顺口问道。
“猎人榜上的第一位置是我给他安排的，他的猎杀即使没有得到业界的认可，但他却有我的担保。他是真正的幽灵，能毫无畏惧地行走在青天白日下和黑夜星辰里。”克洛托从来没见过如此认真的刘先生，“当年特别行动局打败血色黄昏的创始人后，想要一鼓作气地趁势拿下人鬼星夜，以此来奠定自己更强大的威名，震慑诸多杀手，可他们不仅失败了，而且败得一塌涂地。”
“好吧，我其实并没多大的兴趣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她闭上眼睛，揉揉太阳穴，“你们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我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
“当然喏，我们的二姐克洛托的心思现在全部被爱情所攫住，一时半会难以挣脱开。我们当然得原谅她，因为美好的爱情也是潘多拉魔盒中飞出来的一个灾难，人类都逃不掉那只盒子的诅咒。”刘煦的语气里夹杂着轻微的嘲弄，却又无可置疑地确信。“其实，很多人和事之间都存在着某种联系，有时候看起来毫无交集，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前进，但指不定在下一个面上就交汇在一起了。这就是命运，它永远不会被自己掌控在手里，它会一直在诸神的掌心上盘旋。”
克洛托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直到刘煦觉得稍稍尴尬，她才说：“我突然发觉一名优秀的领袖一定得有相当的人格魅力才行，至少得有本事滔滔不绝地说服别人。我都快忘了当初是怎么成为你的克洛托的。”
“你现在能同时控制几个人呢？”他知道她在调侃他。
“不知道，我想3个人还是可以的。”
“那希望你再加把劲儿喽，审判之战上不容有失败，我谋划了这么多年。你明白吗？”他在言语之中夹杂上一些凝重与严肃，借此来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行，我知道了。”接着她又俏皮地开口，“只要我们不是反派的话就不会失败的啦，嘿嘿。”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明天起就去找她们。你需要几天的时间做准备吗，好与你的男朋友道别？”
“本来今晚会和他坐在一起吃牛排喝红酒的，即使不会在这么高档的餐厅里。”她叹了一口气，双眼盯着盘子里没吃完的牛肉，“爱情是种病，我要治好它。我不能因为一个人而抛弃掉我自己。”她将视线重新转移到对面男人的脸上，“我是您的克洛托，为您效劳的忠实的克洛托。”
刘先生展颜一笑。“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也很感动。我一直觉得我是个比较开明的人，除了在某些大事上需要用‘命令’来强迫你们之外，其他的时候我都会是你们的好朋友，无论你们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帮助你们的。”
“你的确是个很不错的老大，”江涵的脸因喝了酒而显露出淡淡的红晕，似乎那酒的颜色尽数显现在脸上，“我很高兴能为您服务。你不仅待人彬彬有礼，还风度翩翩，不真正了解你的人绝对会称赞你是一位体面的绅士，而我算是了解你一点，也觉得你至少是一位合格的绅士。可我想问你一句，尊敬的刘先生，你除了要忙你的事情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乐趣了吗？”
“我不正和绝大多数忙碌的人一样吗？除了工作外没其他什么乐趣。不过，最近我的父母在催我找对象，算是有点闹心。”
“想不到你也会有人类的情感啊。父母嘛，都一样。”她嘻嘻笑道，眉梢挂起一抹促狭的笑，“我们三姐妹中你最喜欢谁啊？虽然我还没见过小妹，但我猜一定是阿特洛波斯，她不仅跟你最久，也长得那么好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她。哎，说实话，就连我也有点嫉妒她。”
刘煦并不想理会她的胡言乱语，扭头礼貌地叫来服务员准备结账。
她必须被审判，不仅仅是因为她触犯到了神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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