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阿紫

裴策凌搂着魁念，将衣物覆在身上，在桑叶上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起身回了寝房中。

        两人在床上睡到卯时。

        魁念忽醒来，直觉得体内魔灵沸腾，周身灵力翻滚，身体似是有些承受不住。他忙起身打坐运行。

        裴策凌听到动静，起身见魁念，满目通红，周身被汗水浸湿。他坐定后将自己的灵力丝丝注入魁念体内，助其舒缓体内的灵力。

        魁念身感有灵力注入体内，睁眼去瞧，见裴策凌闭眼坐在旁边。便心安的继续打坐。

        过了约半个时辰，魁念双手撑开，体内热气忽的冒出，他只觉得刚才沸腾的魔灵已被消化吸收到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

        两人睁眼，魁念转头兴奋的抓住裴策凌的双手，语无伦次的说道，“策凌，策凌。我刚才一试，发现我体内的魔灵有所进益。魔攻也已突破第一重。”

        裴策凌闻言，微微一怔，高兴地问道，“当真？”

        魁念用力点头，拿出背包中的九骨尸鞭，抬手将自己体内的灵力输入九骨尸鞭中，只九骨尸鞭得了魁念的灵力，瞬间迸发出如同岩浆一般的火焰红色，威力大增。

        裴策凌颔首，嘴角扬起，似乎带有骄傲之色。他双手环抱在胸前，自言自语道，“看来傅南风所言不虚。”

        魁念刚突破魔攻第一重，满颗心都扑在这上面，欣喜的不得了，自是没有顾上一旁的裴策凌所言。他扭头瞧着一脸笑意的裴策凌，不解的问了句，“策凌，你刚才说什么？”

        裴策凌看着魁念，柔声细语的解释道，“之前桑师兄宴请时，傅南风曾同我说桑林门被誉为最适宜修行之地。是因其后山处有一桑树，集天地之净化所聚，若是在此桑树下双修，会事半功倍的。”

        魁念闻言，抬身问道，“策凌。你昆吾门是最适宜双修之仙体。而昨日我们在桑树下那一番，难不成这才是我修成魔功第一重的原因。”

        裴策凌颔首，仰头挑眉，似是在求表扬一般。

        魁念兴奋地扑倒在裴策凌身上，双手揽着他的脖颈，问道，“策凌，我们何时再去？”

        裴策凌闻言，抬手抚着魁念的后脑勺，回道，“伤好了便去。”低头吻了一下魁念的发顶，说道，“阿念。昨日你说桑界利用浮玉筑牢仙根？”

        魁念闻言，知道裴策凌问出此话便是有正事，便起身坐正，点头回应。

        裴策凌抬眼思索片刻，问道，“阿念，你还记得我们在蒲州镇所遇到的那个名唤阿紫的九尾灵狐。”

        “记得。怎么了？策凌。”魁念闻言，疑惑道。

        裴策凌起身，自顾倒了杯水喝掉，又倒了一杯递给魁念。“那日阿紫说自己是被瀚海门所害，实则不然。我将她安排给丁晟照料，她心有感恩。便说了实话。原来那阿紫的母亲是镇守白于山的妖王。他们世代居于白于山，从未下山害过人。九十几年前，桑界忽用一法器挟持阿紫的母亲，迫使她吸取九尾灵狐的灵力输送给他。阿紫的母亲不忍自己的女儿被害，所以才让阿紫逃出白于山。”

        魁念饮尽杯中的茶水，递给裴策凌，抬眼说道，“难道，桑界用来控制阿紫母亲的法器便是浮玉？”

        “极有可能。”裴策凌接过茶杯，放在桌上，复又坐回床边。“等空了，我们便回趟裴宅，找阿紫问个明白。还有一事，你的……圣姑姑有没有说过桑界是如何窃走浮玉的？”

        魁念摇头，面露难色，开口道，“每次我提及此事，圣姑姑便会大怒。我想此事在圣姑姑心中定是个痛处。”低头思考片刻，继续说道，“不过，现下有了阿紫这条线索。我想先告知圣姑姑一声，顺便再问下此事，说不定圣姑姑会告诉我。”他说着，抬手轻轻一捻，连连打着哈欠的小蝠跃在其食指上。

        裴策凌从未见过此物，来了兴致，俯身望着小蝠。

        小蝠自出世，从未近距离的接触过雷泽魔族之外的其他人，更何况是仙人。

        裴策凌抬手，用食指戳了戳小蝠的脑袋。“阿念，这是何物？”小蝠被戳的不悦，扑闪着翅膀，张嘴咬住了裴策凌的食指。“哎呦，好疼。阿念，快让它放手，不是，是放嘴。”

        魁念莞尔，抬手抚着小蝠的脑门，吩咐道，“小蝠，听话。他是裴策凌。是我的……我的……”

        裴策凌见状，说道，“小蝠？我是你家主子的当家人。还不放嘴。小心送你回雷泽。再也不召你了。”

        小蝠闻言，歪头疑惑的望着魁念。

        魁念笑着，以手掩面，说道，“小蝠，他说的对。”小蝠悻悻的松了口。魁念低头，眉心抵着小蝠，吩咐了片刻。小蝠得了令，隐在黑暗中，去了雷泽。

        桑界自将裴济苏和桑卫风安排在梅宅后，便一直在桑林门第三结界的藏书阁中寻访可以医治失忆之症的典籍。寻了几日，稍有成果。

        若想医治失忆之人，需得对着失忆之人的头部施针，此法极其凶险，稍有不慎，被施针之人便会殒命。不仅如此，此法还需得有一修为极高之人在旁以灵力相符，将灵力注入银针之中，助其恢复记忆。还得连续七日施针方可成功。

        桑界得了此法，犹豫了好几日，终是决定，同裴济苏一起，对桑卫风施以此法。他知晓自己徒儿的本性，若是要他不清不楚的活着，倒不如给他一个痛快的死去。

        这日，桑界动身前往梅宅，又从桑林门各弟子中挑选了些对其衷心的，随他一同去了梅宅。

        梅宅中，裴济苏同乞儿正在捣药。前几日时，一直灰色小猫跳入院中，摔伤了腿，裴济苏见它可怜，便将它收留在梅宅之中养伤。

        “小姐……小姐。这小猫好可爱。小姐不如给它起个……起个名字吧。”乞儿手中拿着药，正在给小猫敷药。

        裴济苏抬眼，看着乞儿，伸手抓了一把小鱼干，放置在桌上，小猫见了，立马探头来食，“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裴济苏吟着诗，抚着小猫的头部，小猫抬头噌在裴济苏的手指，“乞儿。不如就唤它‘狸奴’如何？”

        乞儿闻言，笑盈盈的连连点头。“好。小姐说的都……都好。”便也伸手抚着小猫的头，“狸奴，狸奴，你同乞儿一样，名字也是小姐给的。”

        裴济苏莞尔。

        此时，桑界带人入了院落。“裴小姐，好文采好雅兴啊。”

        乞儿见到有人来，缩身来到裴济苏身后。裴济苏起身，施礼道，“桑门主见笑了。”

        “裴小姐，不必客气。上次见面太急。未来得及感谢裴小姐救助徒儿的情分。”桑界说着，径直坐在裴济苏旁边，伸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想必裴小姐早已猜到了。你口中的乞儿，便是我桑界的小徒儿，名唤桑卫风。当年仙魔大战，卫风不幸失踪。近百年来，我踏遍了中原各处均为寻得。不想竟被裴小姐救回。”桑界说着，起身朝裴济苏施了个大礼，“我视卫风为子，裴小姐救回卫风便是救了我桑界。还请裴小姐受此大礼。”

        裴济苏抬手扶起桑界。身后的乞儿见状，上前同裴济苏一同将桑界扶起。桑界抬眼看着卫风，试探的问道，“卫风？我是师父。你还记得吗？”

        卫风见状，怯懦的躲在裴济苏身后。桑界轻轻叹了口气。

        裴济苏见桑界面色阴郁，便安慰道，“桑门主，不必如此。现下已知晓乞儿的身份。再想恢复其中记忆怕是也不难。”

        桑界颔首，“不错。此事怕是还要请裴小姐相助。”

        裴济苏莞尔，“桑门主但说无妨。我之所以愿意同您回桑林门，也是为了此事。若是桑门主有医治乞儿的法子，济苏愿意一试。”

        桑界闻言，抬手招呼身后一仙侍。那仙侍上前，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竹卷递给桑界。桑界接过，展开后放在桌上，裴济苏俯身同桑界一同查看竹卷中的内容。

        过了片刻，裴济苏抬眼，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乞儿，回头对桑界说道，“桑门主。此法可行。”

        桑界闻言，面露喜悦，忙问道，“裴小姐有几成把握？”

        裴济苏自知桑界修为极高，若是有他在旁辅助，将灵力注入银针的话，那她施针时候的把握便会大大提高。她顿了顿，不紧不慢的回道，“七成。”

        桑界闻言，拍手叫好。“裴小姐果然是圣手仁心。七成足矣。”

        裴济苏莞尔。担忧道，“只是……只是此法需得连续七日。况且施针之时，需得以灵力相辅。不瞒桑门主，济苏无能，只懂医术，毫无灵力。”

        桑界摆手道，“此事就不劳裴小姐费心。施针之时，我会在旁相助。”桑界说完，担心裴济苏仍有疑虑，便补充道，“我今日回去便将门中之事安排妥当。还望裴小姐放心。”

        裴济苏点头，“好。那我今日也准备下，明日我们便开始吧。”

        桑界闻言，与裴济苏告辞，将带来的仙侍通通安排在梅宅外院，看管着裴济苏与乞儿。

        乞儿见来人已走，上前蹲下抚着裴济苏的膝头，抬头问道，“小姐……小姐，他是谁啊？”

        裴济苏抚摸着乞儿头发，柔声道，“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记起的。”待你将自己记起，我便要离开，自行回昆吾门去。裴济苏心中想着，起身抱起狸奴，回了房间。

        这夜，裴策凌与魁念下了“授经堂”，便御剑来了金溪镇的裴宅。两人下了剑，跨步进门，丁晟见状，起身拱手作揖道，“二爷？”

        裴策凌抬手免了丁晟的礼，问道，“阿紫呢？”

        丁晟用手指了指偏殿，努嘴道，“在她房间。吃……吃烤鸡呢。”

        魁念闻言，抬头看了眼时辰，“都已经快亥时了，还在吃东西？”

        丁晟点头，无奈道，“一天两只烤鸡。都说狐狸爱吃鸡，不曾想这么爱吃。得亏是二爷这样的身家，否则啊，早就吃穷咯。”丁晟说着，看着魁念，又说道，“沈公子，你说这阿紫是不是瞧上我家二爷的家世了，怎么赶也赶不走。可愁死我了。”

        魁念闻言，觉得好笑，抬眼看着裴策凌，说道，“裴二爷觉得呢？”

        裴策凌闻言，自顾瞪了丁晟一眼。丁晟被瞪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做错了什么事，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傻站着做什么？带路啊。”

        丁晟闻言，慌慌张张的出了房门，往阿紫住所走去。三人来到阿紫住处，见门关着。丁晟转身对两人说道，“关着门，准是还没吃完呢。”说着，便抬手敲了敲阿紫的房门。

        只听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谁啊？是丁哥哥吗？干么啊？这么晚了。阿紫都睡了。”

        丁晟闻言，不坏好气的回道，“睡了，怎么还不关灯啊？”

        阿紫：“我……我……我忘记了还不行吗？”

        丁晟还欲与阿紫口角一番。谁料，说时迟那时快，裴策凌抬腿便是一脚，揣在门上，那扇门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脚，硬生生的摔倒在地上。

        阿紫闻着声响，手中提着个鸡腿，嘴上又叼着个鸡腿，抬眼去看。只见丁晟旁边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甚是眼熟。

        阿紫吐掉口中的鸡腿，起身走近去看。惊呼道，“啊。漂亮哥哥？你怎么来了？一月不见，你长高了，也长得更俊俏了。”阿紫说着，又瞧见旁边站着的裴策凌。她怯懦懦的来到魁念身旁，抬脚在其耳边低语道，“漂亮哥哥，你怎么还跟着他呀。他怪凶的。”

        魁念闻言，摸了摸阿紫的头发，拉着她的衣袖往桌前走去。“你还说他凶呢。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他的啊。”

        丁晟闻言，为裴策凌打抱不平，“就是。阿紫你可不要不识好歹啊。小心啊，小心我们二爷把你给扔出去哦。”

        阿紫害怕的直打嗝，拽着魁念的衣袖不肯松手。裴策凌上前，拽起阿紫的衣领，径直将整个人放在凳子上坐下。三人挨着阿紫也一并坐下。

        魁念抬手给阿紫倒了杯水，“阿紫先喝口水。我有件事还想请阿紫详细告知。”

        阿紫连喝了几杯，咽下那口鸡肉，眼巴巴的望着魁念，“漂亮哥哥，你想知道什么呀？”

        魁念闻言，顿了片刻，说道，“听说你之所以受伤是因为桑林门中的门主桑界。所以，这件事情的经过，我们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

        阿紫闻言，连连点头，环顾三人，轻轻说道，“的确是这样。大家都以为桑门主是正人君子，其实，他是个坏人，特别特别坏的人。”阿紫说着，竟哭了起来。

        魁念从怀中取出帕子，替阿紫擦拭去眼泪，安慰道，“阿紫，慢慢说。”

        裴策凌朝丁晟使了个眼色。丁晟起身，在房间施了个结界。顿时，几人的声音便隐在房间中。

        阿紫抬眼，双手揪着那帕子，慢慢的说道，“桑林门中有四座妖山，分别为白于山、三危山、翼望山与鹿台山。我们九尾灵狐世代居白于山上，我母亲便是这一代的妖王，管辖着山上的一切山林精怪。我们虽名为妖山，内有各式各样的山林精怪，但我们世世代代均未曾下过山，亦未曾害过人。我们始终与人，与仙保持着距离，相安无事。只是，好景不长。在九十几年前，桑林门桑界不知从哪里得了一法器，他将法器一分为五，其中四份分别置于四座妖山的妖王体内，最后一份在其手中。他利用自己手中的那份，不断地胁迫四大妖王吸收我们体内的灵力，再将我们体力的灵力汇聚到他那份法器，筑他修行。吸食灵力以最为纯净之精怪为佳，所以那些刚刚修炼成人形精怪的灵力均被桑界吸食了去。我母亲眼见同族及白于山其他精怪被迫害，于心不忍，便强以自身修为抵抗桑界放入其体内的法器碎片。我母亲预感自己不久于人世，便将自身修为与灵力输送于我。不巧，那日，桑界见白于山久久未有灵力奉上，便上山查看。刚好撞见此事。他便起了杀意，将我母亲体内的法器碎片拿去，一掌将我母亲拍死。我母亲随即殒命，烟消云散。桑界还欲杀我，怎料我母亲死前施了个法术，将我传送置白于山外。我因此受了伤，才跌跌撞撞的到了蒲州镇，遇到了你们。”

        阿紫说完，早已经泣不成声，她伏在魁念肩头抽泣。“漂亮哥哥，我母亲死的好惨。我们虽为妖族，却从未害过人。为何那桑界会如此？他不是……不是已经成为桑林门的门主了嘛？为何还要那么多灵力？”

        裴策凌气急，用力怕了一下桌子，阿紫闻言，吓得一激灵，魁念轻轻抚着阿紫的后背。“怀璧其罪。这与你们是妖、是人，还是魔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裴策凌自知刚才的举动吓着了阿紫，便转动脑筋想找办法找补，他环顾四周，见桌上还有阿紫之前未吃完的烤鸡，便伸手将那盘烤鸡拿过来，抬手放在立阿紫更近的地方。俯身过去，轻柔柔的对阿紫说道，“阿紫啊。你的鸡腿还吃嘛？”

        阿紫闻言，转头瞧着裴策凌，破涕而笑，“这哥哥长得虽凶，但心眼却是好的。漂亮哥哥，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什么漂亮哥哥，漂亮哥哥的。他有名字的。阿紫，你可以唤他阿念哥哥。至于我吗，唤我裴二哥哥便好。”

        阿紫颔首，“裴二哥哥，阿念哥哥，还有丁哥哥的照料。阿紫此时孤苦一人，不知能不能继续跟着你们？”

        裴策凌与魁念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当然可以啊。”裴策凌起身，拍了拍丁晟的肩膀，吩咐道，“以后阿紫便交由你继续照料。适时也教她一些法术，危险时能自保。”

        丁晟颔首。

        阿紫闻言，欣喜地起身，去扯裴策凌的衣袖。“谢谢，裴二哥哥。”

        裴策凌眼神略过魁念，看着阿紫，问道，“其余三座妖山中的妖王，你可都认识”

        “嗯。认得。”阿紫注视着裴策凌回道。

        魁念闻言，起身同裴策凌对视着，“策凌？”

        裴策凌摆手，示意道，“事关重大。需得从长计议才好。”

        两人同丁晟与阿紫告了别，御剑回了桑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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