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痛下杀手 3

　　“不管你跟他有什么恩怨，也不能这么胡闹！”只一瞬间，庐王仿佛看到了女儿化身成了愤怒的修罗，周身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这哪里还是一个妙龄少女所应有的姿态！平日里冷静睿智的玉儿煞有自己当年意气风发时的风范，怎得遇上颖王萧環就被重重怨恨冲昏了头脑？

　　“孩儿没有胡闹！”萧人玉突然感觉底气很足，她才是绝对的受害者，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说服自己至颖王于死地。此刻她迫切地希望从他们前世今生的复仇泥沼中挣脱出来，所以既然决定做了，就要他死。“颖王势力日渐坐大，总有一天会危及到爹您的，此次若能成功除掉他，不是正为咱们庐王府铲除了心腹大患——”

　　“爹说过！不要你插手，庐王府就是天塌了也有爹撑着！你怎么这么糊涂，光凭毒害颖王爷这一条，已是死罪，再让太后知晓你截杀燕霸天之事，一同发难，叫爹如何保得了你！这样以身犯险的事，你稍有不慎，要将爹娘置于何地！”萧单怒目圆睁，几欲出手打醒这个逆女，但每每看着女儿粉拳紧握，唇瓣紧咬的愤恨模样，怒气又被心头的不忍所压下，语气缓和许多。

　　房里一片沉默，只有萧人玉宣泄情绪的喘息声。来喜在庐王面前，不敢造次，却也为他们一阵阵的争执心悸不已。

　　“玉儿，你还年轻，少年轻狂所以会做下许多不计后果的错事，等你将来为人父母，自然就能明白爹的苦衷了。”

　　是么？为人父母吗？她萧人玉就是太知道这种失去的痛了。

　　萧人玉紧抿嘴唇，闭眼仰头狠狠地吸了口气，胸中一片剧烈挣扎，最终还是吐出一句沉痛之声，“爹，女儿不孝！”

　　一颗大滴的泪珠随着低下的面庞流星般划过，除了一遍遍的在心里默念着对不起，她什么也无法解释。一个是这位父亲浓烈深沉的父爱，另一个是自己历久经年也不曾褪色的母爱，它们本应没有交点，却穿越了时空在这里相遇，让萧人玉去抉择，舍弃哪个，成全哪个。

　　“逆子。”庐王气愤女儿执迷不悟，她跟颖王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将血浓于水的亲情都弃之不顾了。“解药拿来，爹不准你再任性。”

　　萧人玉只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反了！爹的话当没听见！”扬起手来就要掴在萧人玉爬满泪痕的脸上，来喜顿时哭出声来，趴在地上扯住庐王爷的下摆，苦苦地求着，“王爷，小姐她心里苦啊！她受了颖王那么多欺负，也只能在心里自己哭，这怨，这恨不发泄出来，小姐总有一天要憋出病来啊！”

　　“荒谬——这是拿自己的性命发泄，小姐她不清醒，你也跟着糊涂吗！要你这个丫头做什么用！”

　　“爹……”萧人玉泪眼一抬，一片模糊，水汪汪的深潭里没有了刚才仇恨的疯狂，有的只有死寂，生无可恋般的死寂。

　　庐王咬牙点头，“好好，我萧单的好女儿。”说完袍袖一甩，摔门而去。

　　来喜抹着眼泪爬起来，感觉小姐身子一晃，就要搀扶。

　　“下去吧，我累了。”萧人玉颓然坐在榻边，支起左手揉捏着太阳穴。来喜突然觉得小姐像个满目疮痍的伤者，而且这伤藏得极深，深得任他们谁也无法触及，无法治愈。

　　来喜边抽噎边退了出去，门扉紧闭的同时，萧人玉微微张嘴，薄唇无声地勾画出了一句，对不起。

　　子时夜深，月红如血。

　　藩王行宫的观赏湖心，一片水草丰茂的小洲上，萧人玉婷婷立于其上。日里发生的一切让她难以成眠，加之燕霸天一死，自己的细作也该来联络，于是索性在这一边等待讯息，一边让这寒气冷却一下脑子。

　　红色的新月送来含血的微笑，看在她眼里却满是嘲讽。儿子的离开让萧人玉觉得她已经死了，是庐王和王妃用爱的力量，让她这颗冰冷的心起死回生；而她自己，却又拿起凶刀，要在他们的心上作恶，让他们也尝尝那种濒死的滋味，这和那些折磨她的混蛋有什么区别！

　　寒风凛凛四作，却也没有她内心的混乱狂烈。纵是无尽夜风起，也吹不开三千烦恼丝。萧人玉胡思乱想觉得愈加烦乱，连一叶轻舟靠近都未能发现。

　　“萧郡主好兴致，这么晚了还欣赏沙洲孤月啊。”一丝甜腻的女声夹在风里吹向萧人玉，让她直觉得背脊发凉。夜至如此，明明已经隐了身形，怎会有人发现！双手在披风里握了握，转过身来已全无惊慌之色。

　　借着微弱的灯笼，落鸳隐约感到芳草之中有一人影，待细听到一声叹息，便知总不枉费她守株待兔。本该直奔主题，可早已浑身冷透的落鸳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凭什么王爷疼爱也罢，利用也罢，始终都绕不开她萧人玉呢，她妒火中烧，讥笑道：“郡主深更半夜的在这种僻静无人之地，不知是孤枕难眠了，还是暗通曲款……”

　　后面几个字吞入风里，伴着“咯咯”轻笑灌入萧人玉耳中。明明没有深仇大恨，却因为颖王妒忌自己，萧人玉厌恶她口出恶言的同时，更加怨恨颖王了。

　　“阁下是哪位啊？行舟到此，扰我兴致。”萧人玉看也不看她一眼，不冷不热地塞住了落鸳笑咧的嘴。

　　“你——”落鸳猜到萧人玉故意气她，立刻不怒反笑，“姐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虽然妹妹是颖王正妃，也不介意多提醒姐姐几次。”

　　“颖王妃？呵呵——”萧人玉笑得极冷，冷得她自己都心寒。一句“正妃”就在宣告她是他的妻，教训小的天经地义。可悲可叹，自己失去记忆的时侯真是卑微，真是下作。

　　“一个打入大牢等死的罪王爷，就是正妃也难逃要守寡吧。”

　　落鸳气得一跺脚，全不顾形象地骂起来，“萧人玉！你这毒如蛇蝎的贱女人，毒害亲夫，陷害王爷居然还有脸嘲讽，你真是不知廉耻！”

　　萧人玉听到大惊，她为何会知晓一切系属自己所为！她惊奇的反应满意地落到落鸳眼里，嘴角扬起一抹决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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