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消失的凶手
“别动!”王无言喝止了娥倾,自己上前查看他们是否还有气息。
娥倾撤身在他身后,害怕得瑟瑟发抖。蓑衣上粘着的污泥被雨水冲刷,连同这六个人脸上的鲜血也被冲刷着。
死者身上没有伤口,甚至也看不出死前挣扎的迹象,王无言查看了他们的口腔和眼睛,亦没有中毒的痕迹。
娥倾道:“他们是……七窍流血……”就在刚才,她被尸体绊倒时,隐约看到的那张恐怖的脸正在七窍流血。而此时,流血已止,雨水将血冲尽。
王无言用手指探摸江顺之的头颅,果然,后脑颅骨有凹陷的痕迹,他把尸体翻过去,却发现那里并没有外伤的痕迹。一一看去,六个人皆是如此,而且皆是一招毙命。看来凶手未动兵器,只凭着高深的内力攻袭六个人的头部,致使骨裂脑伤,颅内出血。
娥倾问道:“是谁杀了他们,他们可都是悬壶济世的大夫!”
王无言正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不可能是谋财害命的劫匪所为,因为他们随身携带的包袱箱子里金银都在,况且一般的劫匪怎么可能有这么厉害的身手?按照常理,这六位名医不会有这么仇深似海的冤家,就算其中有谁得罪过凶手,但把六人统统杀掉,又似不必!
尸体还未凉透。这场惨案应该是刚刚发生不久,可他这一路竟未听到一丝动静。凶手出手的速度和经验,令王无言不得不暗暗叹服。
这样的人物,在他的所知范围内,可谓寥寥无几。
“对付这六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居然还用这么深厚的掌力,这么凶残的方式,姑娘以为凶手会是谁?”
娥倾听了一愣:“我……我怎会知道?”
王无言站起身来,在地上和草上寻找凶手可能留下的线索,说道:“但愿我猜错了。”
娥倾猛然醒悟。有杀人动机且有此能力的,首先会被怀疑的对象便是剑魔司空浮!她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司空浮这几天虽然不见人影,但一定没有走远,方才,一定是发现江顺之等六人想要逃走,一怒之下便在这半道上杀了他们。
——不,娥倾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司空浮已经是她的师父,虽然还没有学到一招半式的武功,但她凭这些天的感觉以及那天在文庙镇的体验就可以判定他不会这么做。
她从来不觉得他是个杀人魔头。纵然他脾气古怪,又似有偶尔可能发作的“魔性”。她发寒地笑道:“你肯定是猜错了。”
可惜,王无言找到了“证据”。他从泥里捡出一个硬硬的东西,在雨里冲干净了一看,是枚玉玦。玉玦并无特别之处,普通的半圆形,正面圆润,背面刻了字,下端系着小小的一挂穗子。
“你可曾见过?”他递出这件玉佩。
娥倾看了一眼,不可思议地道:“是师父的剑坠?”她确曾清清楚楚地看过司空浮的剑。这只剑坠,亦是十分眼熟。
“他怎么会……”娥倾仍然不敢相信。
“他是剑魔!”王无言心中悲愤,回想前前后后与司空浮相遇相识的经过,自己还一腔热情地要帮他,结果他仍然是——果然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娥倾低头看着剑坠,怎么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师父竟然就是这场血案的凶手:“可是,他完全可以把他们再带回去,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们?”
王无言道:“一时之怒还不足够成为他杀人的理由吗?”他从路边的树上摘下几片叶子,覆盖在死者的脸上挡雨。
娥倾道:“你这是偏见。”
王无言不想与她争辩,对于复杂的江湖人和江湖事,她毕竟了解得太少。
她又说道:“你就是一个心怀偏见的人。”
王无言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吧。”
“你要去哪儿?”
“报官。”看她仍然没有走的意思,他又说道:“你回去吧,说不定司空浮已经在师宅了。”他不能不管这些尸体,更不能把他们带回师宅,只能是报知官府让他们去处理案情,然后自己好去和凶手周旋。
娥倾听他如此说,也想回去向司空浮确认实情,可是——她害怕。
虽然害怕,却不能说出。
娥倾转身,向着幽深的回路走去。
“等一下。”王无言叫住了她,向前走了几步,把她手中沾满泥污的灯笼擦了擦,然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亮了灯笼,“走吧,如果有事就大声喊叫,我会听到的。”
朦胧的灯光带来忽然的光亮,照得两个人脸上一团柔和的神色。却并不开朗。娥倾眼中泪光盈盈——这个人眉宇凝重,心事重重,终究还是关心她的,只是何必装得那么无情?
王无言移开目光,转身离开。娥倾拉住了他的手。
“放开吧。”他轻轻地挣开。
“不。”娥倾抱住了他,开始哭泣,“你很累是不是?又为什么还要折磨我?”
手中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如无能自主的风筝一样。王无言道:“公主,你失仪了——”
“失仪算什么,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泪水流了满脸,她反倒觉得自己不再那么心痛,只是有些风雨中的凄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是公主你是草民,我未来的驸马应是文才武略、地位崇高的男人,而你是不甘权力与礼制束缚羁绊的超脱高士,我们到不了一起的,是不是?说到底,你视我为过眼云烟,我也恋你未深,不然,你会为我舍弃你的生活,我也不会责怪而应成全你的追求,是不是?所以,我们应该及早丢手,分道扬镳……你是不是这么想的……”娥倾说着哭着,忘记了自己守持多天的尊严。
“是的。”王无言仍是语气平淡,“难道我不该这么想吗?”
娥倾抬起头看着他:“可是,为何……你为何不要我放弃我的生活?”
王无言道:“你肯吗?”
“如何不肯?”娥倾泪中带笑,“如今,父皇十分疼爱我,只要我去求他,他一定会答应放我到民间来。”
王无言讷然:“……还是不必了。”
他要走,娥倾攥住了他的衣襟,声音都沙哑了:“王无言,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瞒着我?”
王无言点点头,他早已预备好了谎话。
然而,他尚未开口,有人替他做了回答:“何止是难言之隐,简直是想象不到的罕事!”声音来自前方,透过雨幕,王无言看到似有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们走来。
苏复仍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随从举着把大伞跟在他身侧。好似闲庭信步,他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
王无言道:“看来你在这里等很久了。所为何事?”
苏复笑道:“师哥别紧张,不是因为你。公主,苏复有礼了。”
娥倾背过脸去。
王无言道:“那么,你来是跟眼下这场杀人案有关了?”他注意到苏复对现场这些死尸毫无反应,像是早已知晓这里发生过什么。
苏复不作正面回答,笑道:“我每日难得空闲,今夜大雨,正好有空出来散散步,不行吗?不像师哥你,总有时间跟女人谈情说爱,居然还把公主殿下惹哭了,唉,想来你家里那两位也要哭死了……”
王无言亦笑道:“师哥的私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苏复双臂抱在胸前,感叹地说:“说来,那位有孕在身的是师哥的正室?改天我一定正式登门拜望师嫂。”
王无言道:“再约吧。”
此时,灯光已远。娥倾走了。
苏复侧头对随从道:“跟上,保护公主安全。”一名随从答应了一声,撒开脚步追去。
苏复笑道:“师哥,想不到你还真的应承。”
“你不该再监视我的住处了。”
“咳,我倒是想监视你,可惜没人能做到。”
“那里现在住的是我的病人,你不要惊扰了他们。”除了那日在街上遇到的那对灾民父女,还有一女子,便是苏复所说的有孕在身的文小镜。
“我知道。”
“今夜既见到了你,我就再劝你一句:如今你虽如日中天,但伴君如伴虎,功高易遭嫉恨,切勿得意忘形、目中无人。”王无言很认真地看着苏复。
“够了。”苏复打断他。
“你可以不爱听,但请考虑一下我的话。”王无言也唯有暗嘲自己的啰嗦。
“天天都不知有多少人的多少话要我去考虑,太累。”苏复倦怠地笑了一下。
王无言道:“那么,劳烦你陪我去官府报告这场命案,可否?”不容他不答应,王无言跃至马车跟前,猛地掀开车帘,向车里望去,却是空空如也。
他本以为凶手会藏在这马车里。
苏复道:“师哥,你何时变得这么疑神疑鬼的了?”
王无言不答。只怪自己迟钝了些,在刚一看到苏复之时就该查看马车的。看来,凶手已经走远了。
至于这人是不是剑魔司空浮,王无言倒真的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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