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凤尾兰的花语
“学长,你怎么样?”三个观众席的女生齐刷刷冲到领舞面前。距离晚上的公演只有两个半小时,街舞社社长脚踝旧伤发作,试了几次都站不起来,被同学背去了医务室。
“没领舞,队形肯定乱,还有谁能替社长?”
“社里哪还有人?再说社长有三支舞呢,这么短时间谁学得会?”
“你那几个韩国同学呢?”
“逃课去坡州玩儿了。”
音箱电源被人拔了,只剩一屋子的愁云惨淡。
“让我试试吧。”学辰走出角落,玫瑰金的灯光流散在他摘掉的围巾上,拢住他轮廓的空气变得清雅起来。
“Allen?Allen!Allen……”他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叫出好几种情绪。
他加入了街舞社的排练,说说笑笑很快学会了社长的舞步。学辰很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击掌,撞肩,眼神交流,不同国别的年轻人彼此装点,呈现出完整的作品。
肢体带活了灵魂,汗水流干了阴郁。
天色微暗,公演正式开始了,除了舞台四周边沿的荧光绿灯光,没有任何照明。开场舞共有12人,分为四队,每个人胸前闪烁着夜光的星座图案,学辰分到的恰好是巨蟹。
只是变换几个站姿,台下就涌起痴迷的呼喊,灯光亮起,音乐是Nelly的Getlikeme,学辰一段solo俘获了所有女观众不淡定的芳心。
舞台,追光,炫舞,高清摄像机追随着他们进行Onetake录制,一气呵成。
“Allen万岁!”谢幕时,他被社团的学生们举过头顶,耳旁夹着观众送来的白玫瑰。
双脚落地,抬头微笑,他看到了捂着心口的许灿差点把相机摔落。
等待公演结束跟Allen合影的女生们虎视眈眈,学辰早有察觉,他跳下舞台抓起许灿的手飞奔而去,留下此起彼伏的哭嚎。
今天的夜静得让人发晕,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学妹给我街舞社公演的传单,叫我过来帮忙照相,没想到你也在。”许灿的手轻轻退出他掌心的温度。
“他们社长受伤跳不了,我临时上去帮忙,请叫我……雷锋。”学辰拿围巾擦擦汗,取下白玫瑰送给许灿,深深呼了口气,“小火山,你还讨厌我吗?”
“小火山?”她停下脚步,由着他把自己的名字拆开来念,“一开始,我对你是没什么好感,因为你是我爸找来取代兰湛的。”
学辰展了展臂:“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可能会更讨厌我。”
“为什么?”许灿觉得他今天坦白得有些反常,“麦盟说,一切都是陆明晓在捣鬼,你和兰湛的较量已经结束了,我想,从今往后,我们三个就可以和平相处了。”
“是,猜忌没了,兰湛确实表里如一,像他这样有实力有品质的人,才配做我尹学辰的对手,我和他的竞争只是刚刚开始!”学辰凝望天际,笑着说。
许灿从没见过那样有力量的笑容,志在必得的狂傲在他脸上竟然显得特别可爱。她轻声问:“为什么要和他争?他把你当朋友。”
“竞争和友谊不冲突啊,因为我发现,竞争跟肿瘤一样,并不都是恶性的。”学辰似乎没跳够,对着月亮来了几个太空步,“以前我在工地,有个老材料员退休,公司给了他一个羽绒被就打发了。他跟我说,我在公司一辈子就换来一被子。那时候我明白了,平庸是最无力的,所以我发誓要做我师父那样的人,我拼命地学习、工作就是为了青出于蓝,成为北京最年轻的项目经理。那会儿,我讨厌竞争也没人是我对手。现在换了环境,我还要做那个让人服气的尹大官人,哪怕被你讨厌,也要超越他。”
许是太过激动,学辰脚步不稳,身体随之后倾,许灿抓住他的围巾拉到自己面前。
学辰隔着围巾握住她的指尖:“还记得你跟我搭的那场表白的戏吗?赢过他只是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
“你入戏太深了,学辰。”
“不,是角色跟我太像了。你也怀疑过兰湛,查过他的手机,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没有想象中那么信任他,或者说,我在你心里还是有点儿地位的。”
“我压根就没把你放心上,哪有什么地位不地位的。”许灿避重就轻打断他的话,“对了,你有没有办法让我进组?”
学辰刚刚放开的心骤然收紧:“你总来探班,不是可以经常见到他吗?”
“不够,我要的是每时每刻,名正言顺在一边看着他就行,有办法吗?把韩语老师毒哑了我去顶替怎么样?”许灿问。
“好。”
“好?”
“我是说,我想想办法。”
“那拜托了,只要你开口我爸什么都答应。”许灿蹭蹭他的衣袖,“最近气色这么差,小心眼袋把镜头憋了。今儿回家睡吧,我妈给你煲了汤。”
“可我们的房间里只剩一张床了。”学辰故意为难地拨了拨头发,“这么冷的天睡阳台会出人命。”
“不愿意回家就外面野去吧,我可没义务管你!”许灿甩头就走,学辰死赖着追上去,把心一横放了“妈妈”的鸽子。
一口喝下去,学辰才反应过来潘忆宁煲的是羊汤,他冲进卫生间呕了出来又刷了三遍牙。再次回到饭桌上,许励铭关切地问:“不舒服吗?在外面吃的不顺口吧。”
“不是。”学辰扒了口饭说,“爸妈刚走时候,我跟一个从没见过的瘸子表叔去了农村,天天放羊,一身的膻腥洗都洗不掉,长大以后就不吃羊肉了。”
许励铭端来枣泥山药:“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变态大叔吧。苦命孩子,来,吃这个,河南焦作的铁棍山药,壮阳的。”
学辰尴尬地呛住了,抬头对上许灿红扑扑的脸蛋,许励铭自顾自吃着,一面抹嘴一面说:“闺女,把汤端走,以后咱家忌羊肉。”
“好啊,我今天也不想喝,一闻就恶心,可能排骨吃顶了现在就想啃娃娃菜。”许灿将汤倒了。
“恶心?哦……”许励铭若有所思看向妻子,语重心长,“学辰,有个事儿我今天必须得说。”
“领导发言不用征求下属意见,您说。”学辰坐直身子认真听着。
“我跟你阿姨年轻时候没少吃苦受罪,这岁数了,就图个自由安逸,这不是计划着退休之后环游世界么。”许励铭拿出一个盒子给他,“所以呢,是吧,这个……你们俩千万要注意安全。”
“爸,我们俩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不安全?”许灿不解地问。
“就是因为年轻才担心嘛。”潘忆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住在后海那个刘阿姨还记得吧,她闺女刚21就意外怀孕了,婚礼都没办成,现在孩子生出来了,请保姆不放心,刘阿姨坚持自己带孩子,不唱歌,不跳广场舞,也不参加聚会,完全没有自我了。我还没做到当姥姥的准备,学辰又是拼事业的时候……”
“等,等等……”学辰反应了过来,“我们没到那程度,您想多了。”
许励铭哪里相信,他喝了口汤说:“那你说,一个男人帮一个女人洗内裤算是什么程度?小灿,娃娃菜悠着点吃,留神别搞个娃娃出来。”
再解释下去无异于欲盖弥彰。回到房间,许灿将白玫瑰夹在百科全书里,学辰打开许励铭给的盒子,不出意料,塞满了各种牌子的避孕套。
僵直,无语。
许灿靠在床头埋怨:“上次和我们同学出去旅游,我爸大半夜非要跟我视频,看房里有没有男人。现在倒好,把我白送给你还附赠大床房和……”
“小孝养父母之身,中孝养父母之心,大孝养父母之志,你要是够孝顺就应该假戏真做。”学辰单手拍在许灿身后的墙壁,把她圈在怀中,隐约的胸肌轮廓,好闻的青草气息,许灿心里一阵悸动。
“秋后的蚊子还挺肥硕。”他打死这孽畜,洗了手,躺进阳台的单人床,身体蜷成一只蚕蛹,凉气打湿了被子透进肌肤,他闭上眼欺骗绷紧的神经。
一点儿也不冷。
他自我暗示。
可牙齿在发抖,脚掌好像踩着冰。
“学辰。”许灿走来,见他缩蜷缩的样子踢了踢床腿,“自杀啊你!进来睡。”
“睡哪里啊?”学辰问完便看到屏风后面的地板被人絮了窝,几床新被褥围成了小时候的热炕头。
钻进去之后触到了毛毛虫状的暖宝宝,每条腿的颜色都不同。学辰抱在怀里笑起来:“小火山,今晚你给了我一种有媳妇儿的错觉。”
“可别跟我提媳妇儿,昨儿又梦见东北二人转了。学辰你能帮我把这床拆坏了换个新的吗?”许灿真的忍不了这棺材板造型的实木床头和被单喜庆的花色。
“拆是没问题,不过我怕叔叔他们又想歪了。”
许灿取出一床新被子扔在他脸上:“谁思想这么不健康啊?”
“那我拆了试试,看叔叔阿姨的思想健不健康。”
“算了,我还是每晚看二人转吧。”
学辰笑了笑:“床我已经买了,明天送货。你这张留给麦盟做婚床,他喜欢着呢。”
“真的?什么样的?”许灿趴在床沿隔开屏风望着他。
“栗木的,宫廷风格,跟整体装潢很搭。”
“有华盖吗?我要华盖,童话里那种。”
“有,两米高呢,还有珠帘。”
“是白色吗?我要白色的。”
“当然了。不过雕花部分是金色的。”
“学辰你太有眼光了。”
“不,是我太懂你了。”他扬起脸透过屏风回望着她,她的面影正映在半开的梅花上。
看不到对方的对视中,许灿败下阵来:“多少钱?我的床。”
“一本新华字典。”学辰不在看她,躺进她搭建的暖巢,入骨的冷都化开了。
“红包你都花了?”许灿惊问。
“还不够,跟麦盟借了点儿。”
“那么贵你还买?傻啊!”
“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你会喜欢。”学辰把脸埋进被子,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熟睡的呼吸。
可许灿睡不着,站在阳台看楼下正值花期的凤尾兰,硬朗的剑形叶,倒挂的白花,凤凰依附过的古老植物。
今晚的学辰焕然一新,不再低着头咽下叹息,不再隐藏真实的情绪,笑容也不再敷衍。
他像一株涅槃的凤尾兰,花语是盛放的希望。
第二天,学辰刚到片场就见麦盟婀娜地扭过来:“Goodboy,都会自我营销了,干得漂亮!”
无心插柳总有意外收获,他昨晚登台救场的视频和照片铺满网络,人气大涨。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大仲马的话有道理。帮人等于帮自己。”学辰翻乱了戏服都不太满意,去找服装阿姨商量换个搭配。
他像在工地一样,精力旺盛地乐在其中,向每一个工作人员学习同时提出自己的主张,帮忙选服装,催演员,改台词,安排场次,揽了一半副导演的活儿,到了自己的戏份,他又可以瞬间进入角色,仿佛男一就是他的第二人格。
与他相比,兰湛显得沉默甚至郁郁寡欢,学辰和他,诠释了七八个月大满世界闹腾的小猫和活了十几年等待寿终正寝的老猫之间的区别。
“你最近什么情况?总是不在状态。”学辰在打光的间隙问兰湛。
“你兴奋剂喝多了,才显得我老成持重吧。”兰湛吞吞吐吐说,“学辰……没事……”
“怎么了你?记得我偶像曾经说过,做演员最重要是有场并对自己极度有信心,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拍摄。”
“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只是现在,你已经不可能把我当偶像了。”兰湛略显胆怯地问,“你……跟陆明晓交情怎么样?”
学辰放下的警觉又出现了:“因为是同期的新人,见过几面,没机会接触,谈不上交情。怎么突然问起他?”
“没什么。学辰,如果有人告诉你,之前那些陷害你的事情都是我干的,你……相信吗?”
“相信谣言还是相信你?”学辰含笑反问。
兰湛悲戚地叹气:“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正要翻剧本的兰湛因为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顿下来,破门而入的人一记拳头捶在兰湛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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