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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沉沙


  学辰在生日之后第三次去FadedTime寻找遗失了的指南针项链,问遍了服务员,一无所获。

  走在街边,免费开放的公园一片祥和,义务理发的手艺人不错眼珠地忙活着,打擂的画眉鸣叫盖群,大妈们手中的木兰扇忽而拨开云日凤凰展翅、忽而飞燕扑蝶倒卷珠帘。

  有些人过得是生活,有些人过得是时间。有人活得深,有人活得浅。

  空气里的悠然代换在腹中,向来被领导赞为“能吃苦敢攻坚”的超级工长也不禁把生日愿望篡改成早日退休。14年来,让睿暄闪着光回到身边的期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为什么我成为你想象中的样子,却从你的眼神捕获到鄙夷?

  “嗷……嗷……”被追赶的小狗四蹄皆白,避开幼童们投来的石子,学辰用“这狗有狂犬病”的鬼话吓走了孩子,把世人以为不祥的狗带回了项目部,取名颜颜。

  颜颜得了名字,洗过澡,伏在睿睿和暄暄对面,不与犬争,不朝人吠,一身傲骨哪里像条流浪狗,分明是活在自己世界里傲娇的猫。

  李烨把玩着腕上的菩提子手串,转着小到看不见的眼珠,“黑身白爪,不好,怨不得人家给扔了。哎,颜颜、睿睿、暄暄……哈,以我的七窍玲珑心来推断,这仨字儿应该是三个女孩的名字,哪个是你初恋?”

  学辰翻开康帕内拉的《□□》,似乎早已忘记了那段轻盈而虚伪的感情:“我初恋不就你吗?同居6年多了都。”

  “唉,把好好的姑娘当狗来叫,学辰你可真够损的!”李烨说。

  “那也赶不上你。”毕然将洗好的毛笔挂好,推了推李烨示意他换个话题,“你啊,一边跟小网友打情骂俏,一边跟周晓楠你侬我侬,闷骚劲儿的。”

  李烨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说:“我是明骚好么,写啥呢你?呦,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王维的诗啊!”

  毕然捏了自己一把:“我的妈爷子,没做梦吧,你小子认识篆书?”

  “好说好说,有底蕴的人一般都不拘小节外加流里流气,就我这样。”李烨嘿嘿笑着,“我爸呀,爱倒腾古玩,印章、软片儿、阴沉木、还有一看就是酸沁还过度抛光的玉瓶子堆满了那屁大点儿的地方,从小耳濡目染啊。”

  毕然一抱拳:“哦,失敬了,有底蕴的屌丝。”

  李烨直起了背脊:“彼此彼此,会写毛笔字儿的屌丝,嗨,其实咱工地这帮小年轻儿不都是屌丝吗?”

  “学辰不算吧,他至少又高又帅。”毕然问。

  “哼,我去,‘高富帅’,他占了俩没用的字儿,在社会大厦当中,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人家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是心似鲲鹏,命如蝼蚁。蚂蚁瞎蹦跶也没用,往高处爬,爬上树又能怎样?还是成了一道菜让人给吃了。你说说,给你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不去勾搭苏滢。”李烨说着说着又唱起了自己改编的韩磊代表作,“你真的还得奋斗500年!”

  毕然感慨井喷:“唉,凑合活着吧!到昨天,我的助学贷款刚还完。你说,咱得熬到什么时候啊!这年头儿,有些人占了社会财富分配不均的便宜,站在金字塔尖上,其实他们也不见得多有本事。可真正有本事的人呢,大多被压在雷峰塔底下苦熬岁月呢!”

  李烨叹了口气:“可不是,今天暴雨橙色预警,咱们啊,又不能跟周公约会了,熬夜守着吧。”

  看学辰不再说话,自知聒噪的二人安静了下来。李烨捧着《乌托邦》幻想共产主义没有贫富差别的生活,毕然拿出体彩排列三中奖号码分布图推算明天的和值到底是8还是14。

  金字塔尖,雷锋塔底,睿暄和我的距离。

  学辰对着书页发呆。那一场浴血的战斗之后,你头缠绷带把我领回了福利院,孩子们正围在古槐下伸手探一个小男婴的鼻息。你给他灌下牛奶救活了他,他只让你抱,别人一碰就牟足了劲儿蹬踹。床单撕成的襁褓上绣了个“易”字,你给他取名易坤,说山岳河渎,皆坤之灵,在地上捡的孩子就该以大地为名。没过几个月迎来了我重生后的第一个生日,那么巧,也是你的生日,这天,易坤第一次开口说话,他叫你“爸”,兴奋之余,你把7月3号也当作了他的生日。三个同月同日生的孤儿在古槐下晒太阳,没有party,没有礼物,只有大院里吱吱呀呀的秋千和无聊透顶的积木、洋画、方包、弹球。我说,想吃妈妈做的番茄意面。你打碎了猪头存钱罐,揣上一兜子钢镚儿带我出门。倒了不知多少趟公交后挤进了一家貌似没有卫生许可证的小饭馆儿。明知那不是我最爱的美食,吃到嘴里却有如愿以偿的感觉。回村儿之前,你在路边摊买了一个铜质的指南针项链,对我说,戴上它就能分清东西南北,不会把自个儿给丢了。

  四年时间里,你像大人一样照顾着我们,练就了一身禁摔禁打的本事,打掉地痞斌哥的门牙之后成了十里八村公认的老大。我问你为什么从小到大拒绝了那么多次收养,你说,机会让给没有记忆的小孩子吧,我不会忘记妈妈的脸和她会回来接我的诺言

  可是,当那对朴实的夫妇在你我当中选择了我的时候,我听到你在古槐下的呜咽,你说你也想要有个家。

  因为这句话,当被称作张叔叔的未来爸爸开车接我时,我把他的手背咬出了血,几天后同样的车把你带走了。

  对你来说,这也许是最后一个机会,再过两个月年满14周岁后就没有资格感受正常家庭的温暖了。

  院长爷爷下葬后,副院长宁阿姨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手颤抖着,嗓子里发出上不来气的咕噜声,一张送养登记表填了两个小时。

  分别那天阳光真好,开了一地的满天星,讨厌的杨花粘在我的睫毛上。我流泪,因为你吹疼了我的眼睛。

  你比平日还要啰嗦,你说,别忘了规划好的路,别忘了练好街舞,别忘了给绿萝换水,别忘了给小易坤买蜡笔,别忘了我颜睿暄……

  你想哭的时候总是话特别多。

  那些话,我一句也没有忘记,但是,项链丢了,方向没了,曾经的你,是不是也不再回来了……

  这次的暴雨预警并不是危言耸听,还好工地的主路完成了硬化,生活区和办公区地势又高,否则刚建好的设施非被生吞活剥不可。事先准备的沙包筑成的工事险些被击溃,厚实的雨衣捂住所有人悬空的心。

  在一夜时强时弱的攻击后,老天爷开玩笑似的拿出了耀世的灿烂,晒在脸上生疼。由于昨晚大雨漫过了主管线,12台排水泵形同虚设,此时,机电经理正急赤白脸地指挥小伙子们搬运备用的临时水泵,学辰自然是苦力之一。

  收拾战场的力气活儿溜溜干了一天,傍晚,脑袋刚沾枕头就睡死过去,宁阿姨的电话把学辰从梦里拉回来,说易坤考上了中央美院的室内设计却因为学费不想念。

  一万五,一个月时间哪能赚到这么多钱?

  平面model,酬劳丰厚。

  睿暄早就教育过他,行动上可以把人逼上绝路,但言语上必须给自己留有后路。他总是虚心接受,至死不改。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犹豫了很久,还是打给了苏滢。

  “跟韩熙和好了没?”

  “和什么好?我们压根就没出过问题,天天至死不渝!对不起,你已经没机会了。”

  “那太好了,免得你跟我传绯闻影响我晋升。喂,上次你们说的画报拍摄,结束了吗?”

  苏滢的声音在半空翻腾:“转性啦?愿意抛头露面?不是很抵触来着吗?”

  “那天我太敏感了,后来想想,不过是相互帮忙的交易。现在劳务队还没全部进场,排工序也不需要很细致,不算太忙,所以……”

  “好,我帮你安排。”

  “嗯,谢啦。不过,睿……啊……那个,韩总他,不会介意吧?”

  “苏总在呢,韩总敢sayno?哈哈,安啦,你不了解我家韩熙,他特别爷们儿,你那些噎死人的话啊,他早忘了。”

  只怕连我这个人,他也已经忘了。学辰苦笑着挂了电话。

  GF公关部部长崔京男全程跟进拍摄事宜,学辰跟摄影师的默契炸得棚里火花四溅,清新与幽暗碰撞出的侧逆光里,蹙眉的、坏笑的、开怀的、沉思的、霸道的学辰,多变的情绪注解KingSoul浮夸的冷酷,不羁的高贵。街舞底子与明星演出定制的主题不谋而合,驾驭妆发和服饰的能力大大提高了反季节拍摄硬照的出片率,镜头里的学辰,正如他母亲所言是个天生的明星。

  顺畅的拍摄持续了9个小时,直到一万八的酬劳塞到手中,韩熙也没有出现。

  崔京南神秘兮兮地叮嘱:“大师啊,你的酬劳可是模特经纪公司model的double,千万别跟外人讲!说来,你可是我的福星,第一次见面我升职,第二次见面拍出了摄影师都赞的片子,下回啊,指不定啥好事呢?”

  学辰拍拍他柔若无骨的肩:“应该没有下回了。你们韩总,他不来棚里看看吗?”

  “他相信我的实力跟眼光,呵呵。”崔京男掩口而笑,心却在滴血,从模特经纪公司选定的3个人早已完成拍摄,此项工作也办好了结款。耐不住老板娘苏滢跪地请求,他只能掏了棺材本给学辰拍片,而韩熙压根儿不知道有这回事。

  难怪自古后宫不得干政,王的女人是不讲道理的。

  此时的韩熙跟Angela一起设计他和苏滢的情侣T恤,几件样衣都不太满意,问题在于色彩。

  突然想起和学辰、易坤一起画蜡笔画的日子,朦胧的淡雅与厚重泾渭分明,一如当年懵懂的时光。雪白的底色,袖口和肩肘晕染着薰衣草的淡紫,苏滢的蝙蝠袖上衣是太阳和彩虹的图案,而韩熙的基本款T恤点缀几颗黑色的手绣星星。

  “Angela,我跟滢滢认识一周年纪念,晚上约了朋友们去FadedTime,你要是没有狂蜂浪蝶骚扰,就一起呗!”

  “好啊,刚甩了个不知死活跟我求婚的,值得庆祝。”Angela扔开正在修改的工艺单,给鱼缸里的几条孔雀喂食。

  楼下,被四个保安架出去的男模像一头疯掉的豹子,零落的玫瑰花是新鲜的血。

  韩熙靠在窗前,用目光叹了口气:“安雅桐,就没想过安定下来么,你那约等于错觉的感性害人不浅,还是找个实在点儿的依靠吧,你知道,滢滢一直想撮合你跟苏默。”

  Angela看着镜中妆容精致的那个女人嫣然一笑:“哼,那个禁欲主义者,临床经验比上床经验多得多,你觉得能喂得饱我吗?”

  “你累不累?”他的问句中总有潜伏的玄机。

  “废话!打版师不专业,进口面料也总出问题,样衣做出来跟我设计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生产和贸易部门我都要插手,韩总,该考虑给我涨薪了!”

  “我是说,骗别人已经很累了,还要骗自己,难为你了。”

  “不说人话我听不懂。”Angela撕烂了打错的工艺单。她不明白韩熙为什么可以轻易读懂任何人的眼睛,被他看一下如同照过CT,被他说一句就会记忆悬置。

  傍晚到了Fadedtime才明白,韩熙所谓的朋友们就只有苏默和Angela而已,换上情侣装的情侣十指相扣,算是老朋友的朋友貌合神离。

  餐厅的新老板舒丽是颇有韵味的年轻女人,酒红大波浪长发比□□的肌肤更性感。胸前那枚铜质指南针项坠跟黑色连体裤搭出一派绝世风华,导演处女作中的单身女士引得苏滢不由多看了两眼。

  “原来我的女主角是这儿老板啊!”苏滢把导演处女作放给他们看。

  韩熙忽略了视频,只留神听着舒丽和另一个女人的对话。

  “你这项链,尼泊尔那边买的?”

  “哪儿啊,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做工挺细致的,不过内圈有块绿漆,擦不掉。”舒丽答道。

  “捡的?”

  “不是……说出来你别笑话,这是一个牛郎的。”

  “真的啊?”

  “是个20出头的孩子,很干净,很漂亮。”

  “在哪遇到的?”

  “就在这里,那孩子不守规矩,被人包了还来找我做生意,惹急了那个包他的寂寞女人,拉拉扯扯间项链就掉到我手中了。”

  吊坠内圈小易坤染的绿色涂料还在,独一无二专属于学辰的生日礼物却成为了他肮脏腐化的确凿证据。

  记忆的边疆,浅白的沙,濯洗不掉的暮霭,韩熙整个人塌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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