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敬爱情
如果不是河滨大楼的隔音好，唐晶都怀疑，自己楼下和左右的邻居会咚咚咚地敲门，揪着自己的领子把她从房间里拽出来，质问她为什么大晚上的不睡觉，反而乒乒乓乓地乱折腾。
她，在整理。
床头夹缝里，她找到了贺涵曾经拉她入怀时说过想吃的一家炸鸡店的菜单；水桌上，贺涵用钢笔写的便条贴提醒她好好吃饭，少喝咖啡；冰箱里，有他曾经最爱的nutella；还有，好多……好多……
唐晶从来没有发现，她的生活竟然和贺涵有如此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可是再多的牵扯，在情变时又有什么用呢？
一朝离别，唐晶苦笑，“不必难过，我会争气，我会站起来。”
贺涵的衣服，贺涵的洗漱物品，她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箱子；贺涵的香水和饰物，她小心翼翼地用报纸包起来；贺涵的酒，她用木盒子封起来。还有，贺涵的气息和回忆呢，唐晶顿了顿，拧开了窗户，来吧，吹走他，吹散他，不属于我的东西，就不要再存在于我的房子里了。
看着楼下空空的垃圾桶被自己整理出来的杂物填满，唐晶拍拍灰，好了，房间腾空了，才有放新的东西进来。心，也一样的。
深夜11点20分，唐晶又背着包出门了。
瑞金二路，此时灯火正盛。谭宗明是洋服店里唯一的客人，他刚刚量好了肩宽，进到旁间挑面料。
“谭总，这次订做的西服是要在什么特定的场合穿着吗？”
谭宗明看看Nick没说话，站在一排亮色的布料前，“挑个年轻点的颜色吧，做套休闲款的，我和朋友吃饭的时候穿。”
“嗯？”Nick的大圆眼扑闪了一下，“年轻点的颜色？还是显得年轻点的颜色呀？休闲款？谭总您那些休闲款的西服穿上去都挺显年纪的，不如这次给你做收腰的，来，让我来量量我们谭总的腰围。”
谭总尊贵的眉头一皱，拿食指点点Nick，“没大没小。收腰那些花哨的后现代西服，说到底是哗众取宠的玩意儿，他只能让你单薄地出挑，却显不出男人身上该有的厚重和踏实，”谭宗明话停在这儿，适时地往后退半步去看面料，“你说，那些三十多岁的女强人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唐女王……应该是黑白灰的重度中毒者。”
从Nick的角度看过去，谭宗明的背影僵了僵，复而放松下来。他回头笑笑，“这么看来，打油诗，从晟煊北京又搭着高铁开回来了。既然你已经有了足够的信息，那我就静静期待我的新西服了。”
相视一笑还没收下表情，洋服店的门口风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谁来了？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这个点还有人来？
“你好？有人吗？”
熟悉的声音轻轻地揉搓进谭宗明的耳朵里，把他的心脏揉捏地一跳一跳的。唐晶，穿着一件和十点时不一样的灰色衬衫，微笑地歪头往里面走。
“谭总？”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谭宗明，大眼睛里盛满了惊叹号。“这么巧？”
Nick很识相地拨开了酒吧间的开关，把场地留给这一对金融咨询圈的绯闻男女。但是，仍忍不住地眼睛往面料间瞟。
“叫老谭，”谭宗明的脸在他说这句的时候往唐晶那儿凑了一凑，满意地看着她像是受了惊吓的贝壳往里收，“这么晚了，唐小姐是和我一样，来喝酒的吗？”
“这儿的威士忌很不错。有什么事情需要告别的时候，就想来这儿喝一杯。”
谭宗明点点头，“那，告别的时候，需要我离开吗？”
唐晶愣住了。她真的不知道，谭宗明会如此问她。他听懂了唐晶的话，更用另一种方式来体贴她的感受。如果你需要空间，你直接告诉我。
不同于贺涵说话时，总是弯弯曲曲地欲盖弥彰，用各式各样的长篇大论或甜言蜜语来遮盖自己内心真正的意思；谭宗明的言语总是直接的，却又带着的，体贴的。
这是一种，唐晶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踏实感。好像是在云端上漫步了半生的人，第一次脚踩在实地，坚实又强大的反作用力让脚真真确确地感受到，自己是在平地上。
我唐晶，怎么会有你们这么好的朋友？在我的后半生里。
“老谭，”唐晶侧脸微笑着，“你是我的朋友，如果，你不嫌我吵，我还想请你喝一杯。”
谭宗明转过身去，上扬的嘴角透露出心里一丝丝的雀跃。
开始了吗？开始了。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
唐晶，你准备好了吗？我来了。
“Nick！”坐在酒吧的吧台，谭宗明朝他挥手，“上酒。”
唐晶一口闷掉杯中酒的时候，谭宗明才喝了一半，他静静地看着唐晶好像关中侠客一样的仰头灌酒，忍不住开了口。
“慢点儿，唐晶。酒冲，要醉的。”
“没~事儿。”辛辣的小麦酒把唐晶的眼睛熏得红红的，星星们荡漾在暗红的星系里，随着眼中的水波而晃动着。“今儿，我高兴。”
“老谭你知道吗？今儿，我失恋了。我拉拉扯扯十年的感情，结束了，放手了。我终于能够开始从那座贺孔雀的城堡里出来了，你说我开不开心”
唐晶对于朋友大概都是如此敞心敞肺的，她没有了初次见面时，一个人躲在吧台抽泣的背影。今天的她活了，大大方方地把伤口扯给谭宗明看，叫嚣着我快要好了，我快要好了。
“开心。”
“老谭。”唐晶举起了酒杯，“老谭，敬我一杯酒吧。敬我这十年无花果般的爱情，敬我这十年流逝的青春。我不曾留住这十年匆匆消逝地美好，但是能够有你们这几个朋友，那也是好的。干杯吧，干完这杯之后明天又将会是崭新的一天。干杯!”
手举起来了，又弯过去了，等再次举起的时候，酒杯空了。谭宗明看着她笑意颜颜的，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间就开始说话了。
“告别。你告别了旧爱，那我呢，前些天我也告别一场，好几年的暗恋。”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
“暗恋”
“对，一个我喜欢却没有说出口的人。我守着她很久，慢慢把她从原来的冰山化成现在的大海。跟着她，看着她，却始终没有勇气和她在一起，最后看着她走进另一个人的怀里。”
说到这儿，唐晶突然伸手摸了摸谭宗明的手臂。爱情啊，真是让人痛苦的东西，我，爱而不得；你，爱却退缩。这样的东西啊，我的后半生却是再也不敢拥有了。
“不过也还好，”谭宗明笑笑，“看到她幸福的那一刹那，我就放下了。站在好朋友的地方祝福他们，心里再没有了一丝爱情的因子存在了，有的只是朋友间的亲情。”
“放下了”唐晶似乎猜的到是谁，可是她没有说。
“放下了。放下之后，发现了每一天都是最新的一天。”
唐晶笑了，眼泪汪汪地合在笑声里，“干杯，老谭。敬我们!”
谭宗明点头符合，“敬我们!”
这一次的谭宗明不是一个人举起酒杯，有人和他碰杯，有人和他承诺。我们都和往事挥了挥手，从今往后，绝不再回头。
谭宗明的手机里默默跳出一条提醒，微信的。你有一条待处理的好友添加请求信息，微信ID:逆风攀登的海胆，备注:老谭，我是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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