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藏历正月十五酥油花灯节夜，横塞军呼号口号轰开突厥王都勣石城门，仆固怀恩一马当先杀进白眉可汗金帐，郭子仪最后踏马经过酥油满地花灯空挂的集市，他有些晃神，太顺了，他觉得。
一夜过去，“郭”字军旗插上冰冷清灰的勣石城楼。勣石真是名副其实，就是座石头城，除了白眉可汗那金碧辉煌堪比小号版故宫的金帐，城内其他建筑大多是石头建的。突厥是马上游牧民族，而且无数次被灭族又重兴起，部落内部也征战不断，所以每代可汗都重新建都，郭子仪拿下勣石，破了金帐，斩了白眉可汗，预定目标全部完成，原本的计划是当夜全军返回九原，只是昨夜在白眉可汗的金帐发生了些事，耽搁了。
被什么事耽搁呢？这个事么，就叫做匪夷所思。
昨夜，郭子仪破了白眉可汗金帐，所谓金帐，就是胡族贵族的封地宫殿，但习俗不同，回纥王都在富贵城，回纥可汗的金帐就是真的金顶白毡的金帐，而突厥可汗金帐则是鎏金白玉的宫殿，气派辉煌，估计白眉可汗年轻时十分向往西京的大唐皇城宫殿，不计代价地在漠北的石头城里给自己建造了一所宫殿。
仆固怀恩抓住了白眉可汗及一家老小，说是抓住，实际上，可汗一家本来就被抓着，被人关押在宫殿里，而且看起来关押的时日还不短，白眉可汗不仅眉毛胡子一把花白，还满面憔悴油尽灯枯。
“你就是郭子仪？”那白眉可汗一身气势还在，坐在地上，招手让郭子仪过去。郭子仪就过去了，当然仆固怀恩和高秀岩两把陌刀护着他。
“阿波达干狼子野心，图谋我汗位。郭子仪，本汗觉得你我甚有缘分。既如此，本汗就把身后交给你罢！”白眉可汗说到此，突然撞向高秀岩的长刀，一刀由腹部至后背穿透，众人惊呆。郭子仪冲去扶他，白眉可汗血手捏了一支铁戒塞到郭子仪手心，“交给……你……了……”
啊——郭子仪看手心里，能号令突厥、鲜卑、柔然等突厥汗国族人的可汗铁戒，白眉可汗就交给他了？
“郭子仪将军，贱女骨咄禄婆。”白眉可汗的可敦匍匐过来，汉语说得勉强，自称贱女，说自己叫骨咄禄婆，突厥的习俗，上代可汗死后可汗妻即归下一代可汗所有，白眉可汗把可汗铁戒传给了郭子仪，骨咄禄婆立即要服侍郭子仪。
“等等！你别过来！”郭子仪吓得倒退，连忙留了仆固怀恩和高秀岩处理白眉可汗的尸体和他一家老小，然后他召集他军营里懂突厥语言的人，立即来金帐！
不一会儿，横塞军众懂突厥语言的人都来了，领命来的是荔非元礼，他是突厥柔然族人，也是李嗣业帐下。今次夜袭突厥，郭子仪点兵，把突厥、回纥、土谷浑等胡族人都点了，把汉人留在九原，他攻打突厥，需要懂胡族风俗语言的人，好应不时之需，现在看来，他真是未卜先知。
郭子仪叫荔非元礼把人一分为二，一部分人整理白眉可汗奏章、公文、信件，一部分人，去和那位前可汗妻和子女们聊一聊。他要知道，白眉可汗金帐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到半天，荔非元礼把事情都搞清了。首先，白眉可汗早在一年前就被突厥左贤王阿波达干囚禁，灌了秘药，一身武功尽废，且阿波达干以他妻子儿女性命要挟，令他以自己心意批阅奏章发号施令。
至于阿波达干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可汗直接夺了可汗铁戒呢，据可汗妻说，一年前，阿波达干冲进金帐，杀尽可汗身边侍卫，逼可汗交出历代可汗宝藏，结果，白眉可汗宁死不说。过了年节，阿波达干突然变了主意，他没杀可汗，只是废了他武功，然后囚禁了可汗全家，阿波达干说，可汗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提拔之恩……
“放屁！”郭子仪爆粗口，这也叫报恩？真是报仇点到为止，报恩害人全家，对草原一代枭雄来说，没什么比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下药囚禁不能保护家人更生不如死了，怪不得一见到他白眉可汗立刻自尽，生怕自己放了他似的。
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办？是汇集突厥族人揭露阿波达干狼子野心呢，还是先返回九原再说呢？可是就这么回去，带着早无实权自尽解脱的白眉可汗的尸体又算什么军功？
就这么耽搁了半天，阿波达干杀回来了！
仆固怀恩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狠人，冲进金帐禀告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阿波达干回来得太快了，而且，他率了突厥左相部全部兵马，包围了勣石城！
郭子仪大步踏上清冷的石头城楼，下面一望无际突厥军人，一字长蛇阵摆开，阵中推出一座漆黑大口径火炮，胡裘披肩裘帽垂肩的阿波达干一马阵前，离离草原石城上大笑声惊心动魄，“子仪，本王再教你一招兵法——不恋战，方能善战！”
郭子仪不答话，抬弩回以一箭，□□破空而来，阿波达干抽刀迎面一斩，金箭一折两端。
攻城开始！
勣石城下第一战，横塞军用尽了突厥王都所有箭枝，郭子仪没客气地打开了突厥王都的兵器库，古来攻城守城，无非依赖□□，石块、箭矢、火油、火器。大唐还没有人能炼铸大口径的炮筒，阿波达干是高句丽锻造后人，所以他的火炮是当世唯一一座，那剩下的，就是看谁箭多，谁占领高地了。
郭子仪不要钱似的把突厥兵器库里搜刮来的箭矢包括箭矛全部用完，一波一波攻城攻势被铁箭挡住，城下一里之内的草原上密密遍布箭矢，都无处下脚。但箭总有用完的时候，日落西下，阿波达干停了攻势，派人去城下搜刮射下来的箭矢，石头城上的人没有再射下箭矢，郭子仪啊，没箭了。
草原一望无际，晚上偷袭没意义，阿波达干围了城，扎下营帐，筑起工事，开始篝火做饭，今晚不打了。
郭子仪除了布防城头，还重新搜刮了遍兵器库，火油、长兵刃、石块、所有能守城的，大约只能坚持一日。他跑回金帐，把骨咄禄婆和她一双儿女还有两名伺候的老姨娘都放了。
“你们寻个地方藏起来，我弄几具尸体烧焦后假扮你们，阿波达干破城后以为你们死了就不会再找你们。”他让荔非元礼翻译了他的话，还分了金银粮食和兵刃给骨咄禄婆，让她带了儿女离开金帐。
骨咄禄婆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把一双儿女和金银都给了两名老姨娘，两老领两小，冲着郭子仪“咚”“咚”磕完头，扭头就跑。“郭子仪将军，小女，知道出城的路！“骨咄禄婆已经改称自己”小女“，因为郭子仪跟她强调不能说自己”贱“。她石破天惊一句，接着就带郭子仪回金帐找她知道的”出城的路“。
她所谓的路，的确是一条路，但却不是生路。
那条路在金帐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小殿，看样子曾经烧火做过饭，还留有几颗不容易坏的瓜果和豆子。掀起大灶台，底下赫然是一条密道，隐隐还有空气的流动。仆固怀恩带领两人下了密道，大约盏茶功夫，他回来，“大哥，这路通向西北，大约还得走一倍的路才能到地面，不过看这方向应该能出城，不过就是出城应该也离城门不远。“
这就是这条路不是生路的原因，突厥境内大多平原草原，除了勣石地貌奇特，它是一座石头城，以当世的土木水平，没有盾构支撑，密道只可能在石质居多的地貌上建造，这座密道可能是以前的可汗为留后路秘密建造的，但也只能通到城外不远，再远到草原，就没法再挖地下了。
“您是柔然族人？“荔非元礼突然和骨咄禄婆唠上，紧急关头，两人发现彼此都是柔然族人，老乡见老乡，分外亲切。
“将军，我们柔然族曾经是回鹘的部落，柔然有个传说，突厥王都有一条小道，沿着小道一直往西北，就能回到回纥王都富贵城。所以今日见了这条密道，末将想起族里的传说，便与可敦相认。“荔非元礼简单说明缘由，郭子仪也和仆固怀恩商量好了明日应战的对策。
这一夜，又忙乎到清晨。荔非元礼和高秀岩来来回回突厥武器库和大唐军营，一夜之间集了三千突厥军士衣服，没错，郭子仪的计谋就是，穿突厥人的衣服，从密道出城！
但为了给逃出去的人争取时间，得有人把阿波达干引进城里来，并周旋足够长的时间，不然，城外阿波达干的兵比郭子仪的兵多，阿波达干的将也比郭子仪的将多，这么钻出密道正好被人上来一个砍一个。
“大哥你走！我留下！“仆固怀恩第一个叫。
“你第一个走！给我打出去搬救兵！“郭子仪一脚踢他屁股，他不能走，他要走了，阿波达干绝对死命追。
“你保护你老乡，送她去九原，请广平王带她进京，揭发阿波达干密谋叛乱叛唐。”郭子仪命令荔非元礼保护可汗妻，然后又指高秀岩，“你不是鲜卑人，你带着大队走，别让仆固莽撞！”
“末将是不是鲜卑人不重要，末将是横塞军先锋。”高秀岩抱拳。此次出兵，郭将军非突厥、回纥、土谷浑、大食等胡族人不点，他知道将军的用意，两军交战，胡人身高体壮，且以胡语大喊传递军情，横塞军中胡人不少，但也不过三千，所以他自称鲜卑族人，又以会胡语入选。
“你妻子要生产了，你必须回……”郭子仪住口，这说的太不详了，好像不回去就再见不到妻子儿子似的，他正要换个说法，执戟郎来报，阿波达干攻城了！
第二日阿波达干攻势更猛，他把昨天收兵后在城下草地上拔起来的箭矢全射还了郭子仪，横塞军往城下投掷长刀□□，浇灌火油、推下巨石，突厥军漫天箭矢射向城楼，双方各有伤亡，没到半日，双方停手，横塞军扔完了兵刃，而阿波达干则是没了耐心。
当世唯一一座火炮推到城门前，阿波达干命葛腊哆叫阵，葛腊哆叫的是高句丽语——“郭子仪！王爷叫某告诉你！你莫仗着他喜欢你！”
郭子仪岿立城头不动，阿波达干亦不动，两人隔空较劲，较了足一炷香的时间，阿波达干刚一捋缰绳，郭子仪扭头冲下城楼——他的人撤退需要时间！阿波达干给了他一炷香的时间！叫阵都叫人听不懂的高句丽话，他就仗着阿波达干喜欢他怎么样！
郭子仪带着余下守城横塞军回金帐的时候，阿波达干已经破城而入，而他也在狂奔中穿戴上胡裘裘帽。他的命令，他在城楼上拖住阿波达干的时候，横塞军全部换上突厥人的衣服，从密道先走，仅余的守城将士也换上突厥人衣服后各自跑散，混入城里的突厥军民里，相机出城或躲在城里，反正这次随他出征的横塞军都是胡族人。
他越跑身后跟随的人越少，刚暗想这才对了，迎面两名突厥胡人从金帐方向奔过来，正是高秀岩与荔非元礼！
“你们——”郭子仪就猜仆固怀恩会不听命令，所以才赶回金帐想把仆固怀恩踢回密道，没想到不听命令是高秀岩与荔非元礼。
“仆固将军已昏了，长孙全绪带队，自会照应仆固将军与可敦。”荔非元礼回禀，郭子仪密令他紧要关头打晕仆固怀恩，他打了，但他留下，郭将军身边已无人。
郭子仪跺脚，三人掉转方向，往城门方向疾走。他胡裘裘帽，假扮胡人富庶子弟，荔非元礼与高秀岩也是胡裘打扮，扮作侍卫，郭子仪的逻辑，城门刚破，突厥军人往城里冲，城门处应该最混乱也最薄弱，他们三人若是能出城最好，出不了城，也能寻到一座空落的宅院先以城中富庶的身份隐藏起来。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三人往城门走的一路遇上各路突厥军士，荔非元礼本就是柔然人，不仅长相，连满口乡音也与突厥人一般无二，荔飞元礼打头，一路回答突厥军士盘问，高秀岩扶着自家受惊柔弱的少爷，三人沿着城墙，快快慢慢，离城门越来越近。
“站住！”
背后一声大吼，三人一震。
不好，那声大吼吼的是汉语，三人本能站住，露馅了！
荔非元礼陌刀出手，护住郭子仪，为了假扮富庶子弟，郭子仪舍了他的陌刀。
“郭子仪！”“是郭子仪！”突厥人呼号聚集，他那张脸人只要见过就忘不了，根本无法泯然众人，葛腊哆现身堵住前路，郭子仪掷下雪白裘帽，脚勾地上七尺二雁翎□□，阿波达干就在城门下，这老奸巨猾的人压根就没进城去，他就一直在城门口。
“子仪，我再教你第二计——守株待兔。”阿波达干大笑，偏头一记，避过七尺枪头寒光。
高秀岩抱起郭子仪就掷，郭子仪腾空而起，一跃跃过阿波达干头顶，“夺！”“夺！”半空七尺雁翎□□倒转，两点枪花戳阿波达干双眼，黄铜锭和紫背铅炼铸的幽蓝枪尖，灿若花火。
阿波达干急向后仰，郭子仪□□“唰”抽回，又削他双耳。阿波达干再仰后，几乎贴地后退，郭子仪背对落地，腰肢突然后折，单手撑地向后空翻，空中枪尖倒转，狠狠砸向地面。
噢——阿波达干恍然，这兄妹俩的向后空翻竟有异曲同工之妙，妹妹后空翻是跳鼓上舞，哥哥则是使的“扎、削、砸”三式枪法！
“啪！”枪头砸起地上一片石屑，阿波达干狼狈滚地，避过□□最后一砸。郭子仪抡起□□，把阿波达干团团围住，枪头寒光到处，不住胡裘撕裂，砸开地面。“锵锒——”阿波达干陌刀出鞘，一刀格住铜杆□□。“好！”他赞一声，枪乃百兵之王，枪若使得好的，枪自己就有生命，郭子仪这枪法，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速，其势险，其节短，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使得真好！
郭子仪轮开丈长□□，扬手再三朵枪花，虚虚实实——突然他扭身，冲进身后战圈，一把拉起高秀岩。荔非元礼和高秀岩陷于突厥人中，葛腊哆力劈华山一刀，高秀岩陌刀横胸，格刀倒地，前胸护心镜全碎。
郭子仪背起高秀岩，腾身纵上院墙，荔非元礼纵身跟上，“铛铛铛”不住举刀格下背后箭矢。“莫放箭。”阿波达干压下葛腊哆下命放箭手势，他跑不了，除了刚才一番急攻，无论是气力还是内力，都后续乏力。
果然，郭子仪背着高秀岩往金帐方向跑，一路荔非元礼勉力跟随，抵挡追兵，到后来荔非元礼不在身后，郭子仪最后一跃纵上宫殿围墙，“咕咚”从墙上脱力摔下。
“老高！老高！”他爬到从他背上摔下的高秀岩身边，高秀岩双眼口鼻都是血沫，他解了他护心镜一摸，胸膛软塌，他肋骨被葛腊哆刀气震碎，人已经不行了。
嘶——嘶——高秀岩睁目想说什么，肋骨折在肺里，已经说不出话。“好，走，我带你走。”郭子仪跪地背他起来，他说的是“走！”他要将军“走！”但他要带上他走！
“啊！”他跪地扬手就是一枪，枪离手飞出，阿波达干一刀劈开枪花，仅一只肉掌，攫住幽蓝□□枪头。
如此，郭子仪既无兵刃，还背着人，一败涂地。
“子仪，我再教你一招。你所学太杂太多，刀法、腿功、枪法，你每种功夫都有惊人之处但每样又都没有绝对胜算。我说过，你学功夫的时候太过心急，内力不继，练得再多，也不能发挥十成十的威力。”阿波达干攫住幽蓝枪头，这枪头由黄铜锭和紫背铅炼铸，因此呈幽蓝色，他默吐内力，幽蓝枪头渐渐变扁、对半弯折。
“你太小，内力不够，气竭就有破绽。”阿波达干看着郭子仪惨白脸色说，郭子仪二十一岁，他三十一岁，一个颀长单薄的青年，如何与他这个无论体力阅历都正鼎盛的壮年男人相比？
“还有，你虽然带的都是会胡语的将士，也只知假扮我突厥人好乘乱逃出，但知己知彼，远不只是语言和衣服。你可知为何阿哆会识破你装扮？只因你这一身玉白金绣胡裘，乃我突厥可汗世子的胡服，白眉的儿子若有你这般大了，我怎还会容世子存于世上！”
阿波达干说到掌到，郭子仪合身就滚。他滚出掌风所在，背上高秀岩亦跌落，只见他毫无挣扎动静，早已死去。
“等等！”郭子仪大叫，葛腊哆跟上一刀，正要砍去高秀岩首级。
“我拿白眉可汗铁戒换他！”他紧跟再叫，阿波达干摆手，葛腊哆停手。
白眉可汗临死前交给他的突厥可汗铁戒，戒上的纹路还残留着白眉可汗的血，郭子仪干脆地掷了出来，他用铁戒换高秀岩——的尸体。
“子仪？”阿波达干都有了笑意，他这是傻了么，只拿铁戒换尸体，为何不换自己？噢，他想换自己也决不会答应，白眉的铁戒唾手可得，要抢早抢了。
“白眉可汗临死前写下遗书……”郭子仪背起高秀岩，用系带绕在两人身上，将背上的人和自己牢牢系在一起。
“我看不懂你们的文字，但可汗临终时写的，一定是揭露你图谋他可汗位造反的证据。我跟你交换，我给你遗书，你放我出城。“郭子仪探手怀里，取出一张折起来的羊皮。
“哦……“阿波达干感叹，一个郭子仪，一个史朝义，都跟他交换，还都是换人，两个人行事真有点像！
“换不换？”
“换。”
斩钉截铁，郭子仪递来羊皮，阿波达干接下，摊手打开。
说时迟，那时快，郭子仪背人扭头就跑，还往金帐宫殿里面跑！阿波达干气笑，怎么跑他都不会放过他！突然，手上摊开的羊皮上忽有零星火星冒出，火星一冒即灭，风吹气动，一股白烟扑鼻——
“追！”他只发一声便摒住气息，饶是如此，迈出去的腿软了一步。
“王爷！”葛腊哆忙扶住他。阿波达干挥手示意，手软绵下。葛腊哆扭头，眼见旁边两名左卫已追了下去，他呼号军医，郭子仪奸诈狡猾，赶紧救王爷要紧！
郭子仪闷头狂奔，千钧一发，紧急关头，他方向都不辨，身后先是两名突厥左卫追上，随后那两名左卫中一人竟一把抓着他臂纵身掠起，另一人领头狂奔飞掠，那奔的方向，竟是——囚禁白眉可汗一家的寝宫！
寝宫里无烛火，无人声，白眉可汗的尸体已移到金碧辉煌的议事大殿，可汗妻和一双儿女被他放了，此刻寝宫只有他们几人狂奔的脚步声喘息声。那抓着他臂的人最后推他进一间漆黑内室，“咕咚“”咕咚“两人都摔倒在地。
“郭兄莫惊，小弟史朝义。”黑暗中，那人抓着他的臂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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