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祠堂

　　

　　“小小姐......”向志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柯以然打断，“不用掩饰，我理解。很多人在知道我这个毛病以后都特别想要亲自验证一下，你不是第一个。当然，理解不代表我就能接受。希望这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懂吗？噢，不懂也可以，但是行动起来一定要谨慎关注小心仔细，不要被我发现。”向志喉咙哽了半天，脸色黑的跟锅底似的，艰难吐出一个字，道：“嗯。”

　　柯以然满意了，雄赳赳气昂昂的一大步跨了过去。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两人一路无话。

　　到了祠堂。

　　他们前脚进，阿奇嫂后脚就到了，把香鼎放在大供桌最中间的位置，供桌四面都用华丽浓重的大红绣料围着。李妈将柯以然搀着，扶进去，站在一边，轻声朝着一旁闭眼静坐着的大奶奶道：“小小姐过来了，钱婆。”大奶奶睁开眼睛，看了柯以然一眼，点点头，道：“先带她在旁边呆一会儿，时辰是还没到。”

　　二叔安固华端端正正跪在蒲团上，背对着他们，在全神贯注的烧着冥钱。柯以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全神贯注这个词，但是安固华的神态动作的确是那样诠释的，规矩到死板，四周来回走动低语的人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无，只有不断朝着火苗里投掷纸钱的动作来回重复着，灰黑色的冥币灰烬被蹿得老高的火苗冲起来，洋洋洒洒挥了一地，在空气中漂浮着，不时落在他肩膀头发上。

　　瞧着，真和房间里那些摆放着的纸扎人像无异。

　　宗祠内设着神龛，两边全是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纸扎，童男、童女、金山、银山、摇钱树、骏马、纸糊马车。神龛里摆放的全是安家上下先人几世祖的“家神牌”。这种东西，解放初的时候实行破四旧政策，早当做封建遗物销毁了。安家代代都是住在这里的，这大神龛一直设着，从来没撤过，那年代家家查的时候都偷偷摆在地下室的。黑漆漆的家神牌上上下下摆了四五排，上面都用金粉写着已经去世的神主姓名。家神牌是用两块木片合成的，这两块木片合拢处，写的是神主出生去世时辰，始祖放在神龛最高层的中间，其余的依次逐层排放。

　　按照常理来说，安家是个大家族，支系应该很多，但是这些年下来，真正沾亲的宗族支系早就散的差不多了，年年祭祖都只是要求主家子孙到就好。

　　可惜，父亲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过了。

　　只有二叔年年准时回来祭祖。

　　她这也是自离开安家之后第一次。以前来这里除了祭祖便是被罚的时候。

　　“开。”

　　老黄和他徒弟退出去了。

　　安固华起身站在一旁。

　　阿奇嫂话毕，将祠堂大门关上。外面日光被全部隔绝，祠堂的门窗都是用油纸糊过的，层层叠叠，一点儿光都不透。房间里面顿时只剩下左右摇曳着的烛光。

　　祭礼开始。

　　李妈拍了拍柯以然的肩膀，示意她要离开了，柯以然颌首，表示知道。祭礼开始是不准说话的，除非特殊情况。李妈走过去，将五牲、糖果、饭羹茶酒一一置于供桌之上。阿奇嫂去将一个银盆端过来，里面盛着半盆清水，恭恭敬敬置于大奶奶身前去，大奶奶在里面简单净了手，用巾帕擦干，走到供桌那里去，取出三根香，点燃，晃了晃，待一缕青烟直直飘起，稳稳插入香鼎里。阿奇嫂又将银盆端着到了安固华和柯以然面前，让两人净了手。

　　外面响起一阵叮叮咚咚的爆竹声，噼里啪啦一阵炸的人脑子里轰轰作响。

　　老黄他们在放响了。

　　二叔紧跟着大奶奶在供桌前面行祭拜礼仪，一项一项依次行过去，上香、焚祝文、奉献饭羹、奉茶。每一项都要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柯以然是女孩，不是嫡孙。所以，只用待会儿去献酒，别的什么都不用干，以前也是这样。这会儿真的是双眼放空了，呆呆站在原地等待着。

　　二叔刚刚焚完祝文，叩拜时候。

　　纸盆里冥币燃烧起来的火苗忽然闪动几下。

　　供桌右侧的烛火顿消，烛焰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拢住了，小的可怜，似乎只是烛线燃着，一点幽幽红光。但是房间里是没有风的，而且，有什么风会让烛焰范围缩小的这么规范化。

　　所有人都顿住了。

　　二叔跪在地面上，脸色惊疑一刹，但还是完成了最后一个叩拜，刚起身。左侧的蜡烛也像是被什么拢住了，火光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缩到那烛线上。

　　房间里的人面容都隐匿在晦暗光线里，看不清晰。

　　阿奇嫂低垂着头过去，用竹签子挑了挑烛心。

　　烛火依旧那般。

　　没有再燃起来。

　　柯以然活动了活动僵硬的手脚，不是因为站的太久，更多是因为看见的那些人，对，就是附在神龛上的那些，她没有敢抬头看，但是眼角能瞧见那些牌位的位置处一片片垂下的白色丧衣衣角，往前迈了一步，神思归位，顾忌着安固华，还是假装伸手朝前摸索两下，朝着阿奇嫂的位置，低声道：“我来。”阿奇嫂看了看大奶奶，见大奶奶没有反对，才走过去扶着她，将柯以然引到供桌前方。

　　脚尖触到蒲团。

　　柯以然双手贴着额头，然后放下，毕恭毕敬的跪了下去。

　　一个、两个、三个。

　　手掌贴着冰冷的地面，还未抬头，眼前忽然出现一双双眼睛，像是在打量着她，然后全部移向了门口去，柯以然强自压住胸中的恐慌，知道那些都是安家始祖，站起身，摸索到供桌边角，再次低头一礼。

　　阿奇嫂将竹签递给她，柯以然轻轻挑了挑烛线。

　　烛火徐徐燃起。

　　稳定了下来。

　　大奶奶面色缓和。

　　斜眼看向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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