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朝阳旅馆

　　柯以然昨夜并没有下山，眼睛到了后来完全什么都看不见，根本没办法走山路，便在山洞附近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既是避开古墨，也是要避开那些鬼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还特意去山洞里面看了看，早就空无一人，古墨应该是已经下山了，她便沿着山路一路走了下来。

　　上了公路，车本来就比较少，怕被人看出什么，也不敢随便搭车，只能靠走的，两个多小时车程的路她走走停停，硬是被拖成了九个多小时，走的脚底板发烫，不过，或许人心里舒坦了，别的就都觉得无所谓了，啃着包里这两天偷偷省下来的干面包，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的很，房子，车子，树木，一脸轻松自在，就连空气都比在安源舒服的多，至少不会有那股永远消散不了的消毒水味道。

　　山下面是一个小县城，离C市大概一个小时车程就到了，柯以然一直走到了县城外郊才停下，街上三三两两散步的人正慢步走着，俱对这个街上的不速之客表示了眼神上的好奇和疑惑。

　　一身衣服灰扑扑的，大黄鸭子书包早就看不出颜色了，早上连脸都没有洗，没有被认成路上游荡的小乞丐已经很好了。只是实在不习惯被人这样打量，柯以然埋了埋头，随便找了个矮巷子转进去，打眼望过去是几栋高低不平的民房，其中一个门前还立了个小灯箱。

　　红色塑胶皮裹着的灯箱已经大大小小的破了些洞，灰黄色光线只能映照着四周三四米的地方，几只飞蛾扑腾着翅膀时不时的碰撞着，分明黯淡，只是，在这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狭而窄的长巷子里，却难得显得明亮，柯以然慢吞吞的走着，背着那个脏兮兮的大包，盯着灯箱上面那四个大字看了很久。

　　真巧，是住的地方。

　　朝阳旅馆。

　　低头瞧了瞧表，已经七点半了，还有一个小时，只能选择这里了。虽然环境离朝阳两个字差得远了，不过，现下她实在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脚步略微顿了顿，还是按着箭头标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是一个长长的楼梯，阶梯上面氤氲着湿湿的水迹，杂乱的脚印遍布，还有没有清扫的垃圾，瓜子壳纸屑果皮一类的。

　　右边的登记柜台上趴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正歪着脑袋打盹，柯以然心里莫名忐忑，这是和古墨分开之后她第一次跟陌生人打交道，踌躇一会儿，屈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那女人就如受了惊般的一抖，往后靠着，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咯吱的刺耳响声，柯以然没想她反应这么大，自己反倒是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那女人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声音尖尖细细地嘀咕着：“闹鬼啊，做什么的，不知道先出个声。”随即揉着眼睛抬起头来，略微不耐烦的瞅了柯以然两眼，打量一会儿，看着挺清瘦的一女孩儿，这几月的天气还穿着一件长外套，纽扣严严实实扣到脖颈，鸭舌帽阴影下的面容有些模糊，大抵看得出清秀轮廓，应该不会是个闹事的。

　　从抽屉里拿出登记的本子，“把名字登记一下，两百五一月，先交定金，一百五，没问题的话，你的房间就是走廊最右边的那一间，107，对了，身份证拿出来。”柯以然眼神闪了闪，作势在包里翻找了一下，抱歉道：“不好意思，出门比较急，忘了带了。”女人看了看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警告道：“在这里住就要安分一点，不要乱闹事，招来了警察什么的麻烦得很。”有钱赚就好了，别的她才不会管，这里住的人什么没有，说着把一个串了红线的钥匙推过去，柯以然登记完了，掏出钱来付了定金，扯了个僵硬的笑容，低声道：“嗯，谢谢。”

　　沿着走廊过去，搭肩的男男女女浑身酒气，柯以然总觉得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不怀好意，攥着背包带子的手指紧了紧，压低了帽檐，脚步迈得更快，有男人的轻笑声音，随即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混杂着一股烟酒的臭气和潮湿的霉味，“哟，是新来的小妹妹，哥哥住在128，晚上睡不着了来找哥哥噢。”一把推开男人，柯以然皱眉，几乎是用跑的到了107，褪了颜色的黄木门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刻痕涂鸦，挂着一把大锁，两下打开木门，将门外的调笑和口哨隔离开。

　　放下背包，将床头的小灯打开，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手电，也打开，这才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脑海中纷繁复杂地略过了很多事情，搅得人一阵疲惫。

　　虽然近乎十年一直呆在安源，但是这几年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固林良心发现，突然记起了她这个女儿，允许每个月有两天时间让她在B市的安家修养，和他们一起吃顿午餐，看看书，聊聊天，然后第二天下午再差人把她送回去。

　　B市和C市相距也不算太远，车程五个多小时就到了。

　　这种几乎是施舍性质的行为，她本来是很不屑的。如果不是因为每次司机接她去安家的途中，能够看到沿路的城市街道以及人群，让她感受一下正常人的生活，她绝对不会去，去干什么？仔细看着她的后妈和她的亲生父亲如何表达伉俪情深，以及对于自己这个精神病人的关爱和不嫌弃，她不知道那一对男女每次看到她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堵，反正她自己是平白不舒服。

　　柯以然看书，偶尔和病院的护士说说话，和病人们唠嗑，每月去安家持续了四五年，偶尔还能在父亲和后妈以及重重看护的保镖围护下，逛一逛商场，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相反，她什么都要更加清楚，她一直在为离开那里做着准备，筹划了十年。这种应该是地下旅馆一类的，到处都有，城市越大隐藏的便越多，是被生活压迫至最底层的处境艰难，对她这种身上没什么钱，又没有办法出示身份证明的人来说，大抵是最好的选择了。

　　房间小的可怜，一张大约一米半的硬板床，被褥床单都泛着湿气，另外便只有一个简易床头柜，和一张摆放在墙角的破旧茶几，不过也好，这样收拾起来也简单，并且，那些东西也不会有什么藏身地。

　　赶路的时候还没什么，现在一沾床反倒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昨晚被那个奇怪男人打伤的肚腹位置也开始隐隐抽搐着，难受的很，不过，绵延的困意潮水般很快就席卷了她，柯以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https://www.tyvxw.cc/ty48553/4638617.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